「嚴老大還有三年畢業,三年的時間,夠了嗎?」
用三年的時間,打點關係,積累資本;用三年的時間,積蓄力量。
龍王完全明白了梅卉的意思。
在這三年裡,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維護現狀的基礎上,潛移默化的讓所有人接受自己定的規矩,黑道的新法則,以王者的身份,讓所有人習慣並遵從龍幫的存在。
「我能做到嗎?」龍王喃喃自語。想到那一幕,他只覺得熱血沸騰。
「你能。」梅卉的聲音,也很低沉,「只是你的眼界,要再遠一些。」
要再遠一些。僅僅是一家保全公司嗎?現代化的保全公司,需要全新的現代化的裝備,這些,他們全都不懂。會需要多少錢?他們都不知道,但一定也是個天文數字;還有被傷病困擾的退役軍人們——即使他們沒有加入這家公司,也要給他們提供最好的治療,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讓其他的軍人、讓國家看到自己的決心和魄力;對於已經為國家貢獻生命的英雄們,更是無法割捨他們的家人——相當一部分還在溫飽的生活線下,苦苦掙扎,決不能讓他們丟了命之後再傷心。
所以,龍王要做的,決不是成立一家保全公司這麼簡單。最好還要有自己的、至少在外科方面成為權威中的權威的醫院;對於已經成為孤兒的烈士遺骨,給他們最好最系統的教育;國家的這一代人,無論是在素質還是在文化中,已經很大一部分被外來文化所同化,在安逸的環境中過久了,他們已經遺忘了父輩、祖輩們血性的那一面,他們需要有人告訴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華夏民族,什麼才是真正的——龍的傳人……
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也都已經是龍王能力之外的事情,可是現在的他,卻絲毫沒有想到這麼多。
和梅卉,和嚴宇在一起,讓他有種渴望,強烈的渴望——渴望在陽光下生存,渴望正大光明的呼吸ziyou的空氣,渴望肆無忌憚的關心自己關心的人……
無數次,他以為自己已經抓住了自己的未來,可是攤開手心才發現,自己抓住的只是一團空氣。這一次,他要抓住自己的未來——牢牢的……把自己的未來抓住。
一直在旁邊負責戒備的阿豹聽著他們的對話,早已目瞪口呆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忘記自己的職責了。
——這樣的他們,還是黑社會嗎?比許多四處捐款、整天呼籲的善人還要善的人。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的轉變,他的腦子裡,暈忽忽的。
「關於這些事情——」龍王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辦公司、開醫院、甚至將來還要成立學校……都需要人啊,人才。
梅卉輕輕淡淡一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知人善用,勝過親力而為之。
一個真正的、好的管理者,永遠不是把持著大權不放,把自己累得昏天暗地的那種人。
一個管理者,其實只是發現人才,並且為這些人才指明方向。
衝鋒陷陣,攻寨拔旗的事情,自然有專業的人才去做。所以,要相信,要給予充分的信任和ziyou。
從那些軍人裡尋找合適的管理者和策劃者,甚至可以從現役軍官中尋找最合適的執行者——只要他們聽到這個計劃,只要他們明白他們的決心,就一定可以。
「小丫頭,為這個計劃,起個名吧!」
梅卉略一沉思,笑:「烈血,如何?」
阿豹聽得神情激昂,熱血沸騰,連自己也如是,那麼,那些已經被真正的戰火所洗禮的軍人們呢?
龍王點頭讚道:「不錯。」
「既然這樣,我要送你件禮物。」梅卉突然神秘一笑。
「禮物?」龍王不解。
「阿豹,是嚴宇親自訓練的吧。」梅卉輕輕的微笑,她的眼睛,落在守在一旁的阿豹身上。
龍王的眼睛跟著梅卉一起落在阿豹身上。
「是。」
因為不能一直守在龍王身邊,作他二十四小時的保鏢,所以從龍王最信任的人之中,嚴宇挑中了阿豹進行訓練。
「我從你手中搶走了嚴老大,所以,我還你一個合格的保鏢。」
「阿豹,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梅卉看著阿豹,慢慢收起笑容,「以你現在的身手,根本沒有辦法保護好龍王。」
「你的意思?」龍王有些疑惑,阿豹的臉色卻慢慢變紅。
「我知道。」阿豹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他吐出三個字。
「你也不是一個有大智慧、可以很快化解危機的人。」梅卉的笑已經完全沒了,她的話,尖銳的如一把刀子,真實的有些傷人。
阿豹的臉上,血色完全褪去,慘白:「我知道。」
龍王張開了口,剛要說些什麼,卻被梅卉揮手制止了:「所以,你的定位,只能是龍王身邊最信任的人——別人眼中最不起眼、最無能的角色,才是防身最好的匕首——你贊同嗎?」
阿豹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是,我贊成。您的意思?」
「未來的三年,才是最危險的三年。嚴宇和我都不在,你必須配著龍王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向前走,稍有不慎就會被其他的幫會聯合起來反撲;你們的手下,一個約束不好,犯了政府無法容忍的錯誤,整個計劃也就全完了。那個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龍王輕輕點了點頭。
阿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怦怦直跳:「我該怎麼做?」
「看過《小李飛刀》嗎?」梅卉突然話鋒一轉。
「看過。」雖然不知道梅卉為什麼突然這樣問,阿豹仍然老老實實的回答。李尋歡的飛刀,只為救人,所以他的飛刀,從不會落空。難道梅卉想說的是這個?
「阿飛的劍,如何?」
龍王和阿豹,完全明白了。
阿飛的劍,曾經不止一個人說過:那是一把劍嗎?那只是被兩塊木頭夾起的鐵片而已。
關於阿飛的人,也不止一個人不屑一顧:單純木訥甚至有些笨、是非黑白不分的懵懂少年。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然而就是這樣一把劍,卻最終名動天下,打敗了一個又一個看起來不可戰勝的強敵。
「我懂了。」阿豹重重的點頭。
梅卉終於笑了。她拿過自己的包包:「兩年多之前,嚴宇送給我一件武器——應該可以說是武器吧——給我防身。現在我早已經不需要了,送給你吧。」
梅卉手中,赫然拿著去年夏天差點要了阿豹命的棒子。
看著棒子,阿豹的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自己的前胸——那裡,至今還留有一道一尺多長的傷疤。
「可是你怎麼辦?」龍王見梅卉把防身的武器送給阿豹,忍不住問。
梅卉笑了。
「第一,你們以為以我所處的環境,會有幾次用到這個棒子的機會?」
兩人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第二,那個和死神並肩作戰的人,就是我。」
「什麼!」龍王和阿豹同時失態,阿豹更是誇張地跳了起來,「那個人,真的是你?」雖然曾經猜測過這個可能性,可是當梅卉自己證實了這個猜測以後,他們反而有些覺得不能接受了。
「是。我是嚴宇,唯一一個當作對手來訓練的人。」
「當作……對手來訓練?」阿豹很困難的把這句話吐出,他突然覺得自己去年夏天輸得不冤。即使梅卉沒有使詐,即使梅卉光明正大的和自己打一場,輸的……依然只會是自己。
「是啊。」梅卉輕輕笑了。「所以,不用擔心我吧。很少有人知道我會打,更沒有人知道我究竟多能打。」
「阿豹,你就收下吧。」龍王突然笑了。「小丫頭,我一直都小看了你啊。現在,我把我的未來,我把整個龍幫的未來,都交給你。」
這次輪到梅卉有些傻眼了,她不敢相信:「龍王,我……」
「小丫頭,別推辭。我知道你做的到。你和嚴宇,都作的到。」龍王笑了,然而他的笑容裡,竟然有絲落寞,「我不能創造歷史,但是我可以參與到這個歷史的創造中,已經足夠了。」
是一個曾經的強者的失敗之語嗎?
「對不起,龍王。」梅卉有些訥訥。
「小丫頭,永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你從沒有做錯過什麼。我很期待……期待我們的未來。」
「是的,我們的未來。」龍王頓了頓,又重複了一次。
過去的三十三年裡,有十八年,是在打打殺殺裡渡過;相信他的弟兄裡,也有許多人是這個樣子。
他們沒有學歷,沒有文化,沒有一技之長,有的只是一身的血性和勇氣。
他們不知道該怎樣獲得未來;他們不知道自己該擁有怎樣的未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個明天,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去想像未來,不知道那是不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情。
梅卉沒有再說話,她抿緊了唇,不知什麼時候,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園園的月亮很是明亮,快到端午節了嗎?
「龍王,拜託你一件事情,有一個人,他叫劉照。他對我的朋友,作了不可原諒的事情。」
遙遠的,梅卉聽到自己的聲音傳來。她聽見龍王帶著疑惑卻什麼也沒有問的回答: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