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郎探下身子,靠在梅卉耳邊,輕輕的,輕輕的開口:「想知道答案的話,明年在b大,我告訴你。」
梅卉的身子一僵,她幾乎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拳就要打出去。
可惡的傢伙,離自己這麼近,還這樣戲耍……
蘇郎很快的在與梅卉之間拉開距離。
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調皮也慢慢轉為認真:「就是這樣。這樣的你,才讓我感覺你活著。」
他很溫柔的說。
就是這樣。這樣的你,才讓我感覺你活著。
梅卉攥緊的拳,也慢慢鬆開了。
對一個對自己這樣費盡心思的人……
她實在……
打不出去。
「猜猜剛才蘇郎說了什麼?」
「我愛你?」
「切!那可是蘇郎啊!他才不會這麼俗!」
「……」
議論聲四起。
「咯吱——咯吱——」
汪漠發誓,即使議論如潮,他也有清楚地聽見磨牙的聲音。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昔日因為周銘和蘇郎而議論紛紛的年級組辦公室裡,如今換了一批人,卻同樣……竊竊私語。
「不折不扣地……」
「菜市場……」汪江的笑容,很無奈。
厚厚的一摞筆記本,找了個時間,梅卉交給了思晗。
「這是?」
「蘇郎的筆記。」
「蘇——郎——的——筆記?!」即使是思晗,即使知道梅卉認識蘇郎,思晗還是被嚇著了。
「嗯。」梅卉的表情,沒有變化。
「那個『蘇郎』?」
「那個『蘇郎』。」
……
「為什麼交給我?」思晗很快恢復了正常。
因為……
想起蘇郎靠在自己耳邊輕輕地說:想知道答案的話,明年在b大,我告訴你。
「因為,我想和你在同一所學校裡,讀書。」
即使不是同一所學校,至少,讓我們在同一城市。我需要你,思晗。
思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在浪費時間。」把筆記重新交給梅卉,她說。
梅卉沒有接。
也許……
誰也想不到,人人向要,人人願意要,甚至願意高價購買的筆記……在這裡,竟然被推來推去。
「晗,你一直比我優秀的。」食指覆在思晗微微張開的唇上,「別否認。」
思晗歎了口氣。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讓你決定窩在這裡,我,不准你放棄自己。你說過的,我們是朋友,要好一起好,要壞一起壞的朋友,你還記得嗎?」
你還記得嗎?我當然記得。
那時的你,低沉的不似你。所以我說:我們是朋友,要好一起好,要壞一起壞的朋友。
你都記得嗎?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所以,你才如此害怕我和你不在一所學校,不在同一個城市。你怕,你怕我會忘記你。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優秀你的努力,注定了讓別人無法追趕。小卉,你給我出了一道不可能完成的難題。我瞭解自己,即使我全力以赴,我也無法跟上你的腳步。
所以,小卉,你……在停下來等我嗎?
思晗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看著思晗的眼神閃爍不定,直到最後臉色突然間變得蒼白。
你在想什麼?思晗?
「你在等我嗎?」思晗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等你?」梅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過來。
她笑了,只是,笑容……很苦。
她只是輕輕挽起袖子,露出了還沒有拆下的紗布。
「你明白了嗎?思晗。等你,是對你的侮辱。」
還沒有來得及從紗布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就聽見梅卉那句斬釘截鐵的話。
等你,是對你的侮辱。
卉,也許,真正瞭解我的人,只有你。
「我十六歲的生日……你可以來嗎?」
「我算算……」
「是週末的。」
「好。」
「你告訴坤和常林吧,到時候,你們一起來。」
「……好。」
從十五歲到十六歲,整整一年的時間。
自己變了多少?恐怕連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救自己,不管能不能做得到,我都要試著……救自己。
十月。
紗布已經拆掉。
醫生實在低估了梅卉傷口癒合的速度和能力。
做醫生的小舅舅說:人的皮膚是不一樣的。有的人,一點點傷口都會留下傷痕,那是疤痕體質的人。但是有的人,即使再大的傷痕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梅卉,就屬於後一種。
雖然現在她的手腕上,留著兩道粗粗的難看的傷疤,可是,誰敢說這傷能跟著梅卉多久呢??
這幾天,一直有雨。所以週末梅卉沒有回家,不僅僅因為到了高三以後,就沒有了時間。
週六。
淅瀝的秋雨,還在不停的滴落。
梅卉站在了那所古色古香的大房子前。
「我要見龍王。」
約定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龍王的話,卻一直沒有實現。
「你?」守門的人不屑的揮了揮手,「小朋友,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一邊玩去。」
梅卉沒有說話。
她的傘,依然擎在左手中。
右手握住大漢正在揮動的手,輕輕往身後一帶,大漢向自己撲來,右腿膝蓋順勢頂了上去:「啊……」
梅卉鬆手,大漢蹲在地上,雖然梅卉手下留情,他的肋骨依然生疼。
「我要見龍王。告訴他,我是……梅。」猶豫了一下,梅卉方說。
剩下的那人慌慌忙忙得跑了進去,拿起電話:「豹哥,有個叫梅的小女孩,要見老大。」
「……帶她進來。」阿豹似乎和身邊的人商量了一下。
「是。」
「等會。」
「是?」
「對她客氣點。」
「呃……」
「怎麼了?」
「她把小軍打了。」
「……」
「帶她進來吧。」
是……老大的聲音?!
「是!」
「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長廊下,擺了一張小木桌,兩把木椅。
一壺清茶,逕自冒著熱氣。
「好茶。」梅卉輕抿了一口茶說。
龍王笑了。
「你不怕我下藥?」
「你會嗎?」
「如果為了小宇……」龍王的臉色,沉重起來。
「你叫他小宇。」梅卉毫不在意地把茶杯捧在手裡。嗯,真得很不錯的茶葉,肯定很貴吧。錢啊,真是好東西。
「是,我叫他小宇。」龍王苦笑,他知道,自己徹底輸給了這個看起來很小,實際也很小的女孩子。
「就這樣吧,到此結束。」放下杯子,梅卉前所未有的認真。
「雖然我不懂,但是,我想國家也不會放任一個黑社會做大。」
「果然是小孩子……」龍王笑了,「只要上下打點好……」
「上?下?」梅卉撇嘴,「上到哪裡,下又到哪裡?」
龍王閉上了嘴。
「因為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均衡吧……」梅卉盯著連綿的秋雨,低語。
龍王揮手,阿豹會意地離開,退到聽不見他們談話的地方,小心戒備著。
「這麼相信我?」梅卉笑。
「我有些看不懂你了。」龍王卻皺起了眉頭。「你變了。」
「有些……」龍王還在皺眉找著合適的詞。
「肆無忌憚。」
「對,肆無忌憚。」龍王打了個響指。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善變的嗎?」
「噗——」
龍王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咳咳——」他嗆著了。
抽出一張紙巾,遞給龍王,梅卉托著下巴,看著院子裡。在連綿的秋雨下,已經有樹葉飄落。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小丫頭……你還真……」
「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了。」梅卉懶懶的接著。
龍王的神色,嚴肅起來。
「小丫頭,出什麼事了?只管說,我給你做主。」
「呃?」
梅卉轉頭,吃驚的望著龍王,龍王一臉的認真,眸子裡也寫滿了認真。
「小宇……很在乎你和那個娃娃。」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想想也是,他是什麼身份?這些事情,稍微一查,是不可能瞞過他的。可是……
「娃娃?」
「chun、夏、秋、冬的老大啊。小小年紀,了不起。」
隱約猜到了他說的人是誰,但,更加糊塗了……
「春夏秋冬?」
這次輪到龍王驚訝了。
「你連他們都不知道?」
「我為什麼要知道他們?」梅卉反問。
「……」龍王徹底無語了。
「你知道你們縣一中有不良少年嗎?」龍王決定從頭開始說起。
「每所學校都有吧。」梅卉若有所思,「不過……」
「我從來沒接觸過。」
「噗——」
龍王的第二口茶,噴了出來。
守著一手整合他們縣一中的老大娃娃——據說那個娃娃唯一護過的人就是她;是四毛的妹妹——九妹唯一加以顏色的人;現在的同桌是市二中前任老大——她居然說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不良少年?
呃——
也對,她接觸的都是老大,不是不良少年。
「春夏秋冬是四年多之前,你們縣一中的黑道突然亂起來的時候出現的。」龍王回想著阿豹給自己的資料。「他們四個很出乎意料的,能打,夠義氣,又很有手段和心眼,所以,那段動亂之後,是一中很需要來作老大的那種人。」
「就是他們?」
「呵呵,不是,是娃娃,娃娃是他們的老大。他們所作的一切,也是娃娃在後面策劃的。而且我還聽說,一中之所以亂,也是因為娃娃。」
「娃娃……是她?」
「是。」龍王笑了,「很不可思議?」看著沉思中的梅卉,他問。
「不是……我在想,」梅卉沉思著,「是什麼,讓她決定窩在那裡什麼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