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週三開始,天氣就變的很不正常。
已經入chun了,往年的這個時候,桃花都已經開了,可是現在,冰冷的空氣卻穿過厚重的外套鑽進身體……
今天週五,明天可以窩在床上了。幻想著安慰自己,梅卉重又帶上了手套,穿上了大衣,卻依然擋不住寒意。小步的向樓上挪去,期盼可以早點坐進教室,希望封閉的教室裡,同學們的體溫和熱情,可以讓溫度高點,讓自己感覺暖和點。
「很冷嗎?」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在身邊突然響起,帶著些微的笑意和關心。梅卉詫異的轉身,一個自己只到他耳根的男生在離自己一步遠的距離,正靜靜的看著自己,眼睛裡帶著關心。
下意識的把身子挪開半步,梅卉輕輕蹙眉:「我認識你嗎?」
男生笑了,陽光而帥氣。因他的笑,周圍傳來細小的尖叫和議論聲。
「就在這裡,你揀到過我的試卷,並且,當時還對我使用三角函數的方法表示讚歎。」樓梯口轉彎處,蘇朗站定,輕輕淡淡的笑,溫暖。
梅卉的神情,有些困惑,看的出,她在自己的記憶中努力搜索。
「你是那個在去年深秋告訴我,三角函數的用法很多,只要多做題,就可以發現的人嗎?」
聽言,蘇朗的笑,更加深了:「很開心你還記得啊。現在,數學學的怎樣?」儼然一副大哥哥的口氣。
「嗯,還好。」……久違的關懷,梅卉突然想起了已經很久沒有消息,連晗也找不到人的嚴宇。
「呵呵,你的教室到了,快上課了,進去吧。」蘇朗沒有意外她甚至有些冷漠的回答,依然輕輕笑著。
梅卉沒有說話,也沒有問蘇朗如何會知道自己的教室在那,輕輕看了他一眼,轉身向教室走去。
「我叫蘇朗,高三五班的班長。」看著梅卉的背影,蘇朗突然說到。
梅卉有些疑惑的轉身看著他,他於是又笑了,輕輕揮手,沒有解釋,轉身上樓,向自己的教室走去。
梅卉,在自己的教室門前停下,抬頭看了看天空,那麼的陰沉,一點也不像清晨,反而像是太陽已經落山的傍晚。要下雨了?估計這場雨,不會小吧?
摘下手套,梅卉伸出左手,在空中感受濕意……真的好冷。打了個哆嗦,梅卉不再耽擱,快步進了教室,她真的不是一般的怕冷啊。
第一節下課後,第一個踏出教室的同學很顯然的發現了一件讓他驚訝的事情,因為他堵在門口,用一種大白天見到鬼的語氣,失聲喊到:「下雪了?!」
整個校園,沸騰起來。
「蘇朗,聽說你今天對一個高二的小學妹極其下流而陰險的笑了?並且,聽說你還想勾引人家?」終於等到大課間休息的時候了,高三的樓層,也有了動靜。有人圍住了他們的班長,雖然,更多的人被生平第一次見到的桃花雪吸引了出去。
「『聽說』你很長舌。」蘇朗不動聲色,甚至連頭也沒有抬,只是周圍的人全都聽到他故意加重的「聽說」,善意的哄笑聲中,發問的男生紅了臉。
「『聽說』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一個女生接過話茬,在為和自己同一戰線的女同胞們打聽第一手資料,「你真的和那個二年級最奇怪最沉默的人說話了?她真的有理你?」
「奇怪?沉默?」蘇朗的眼裡有一絲惱怒和氣憤,一閃即逝,沒有人發現,因為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她只是不大知道如何與人相處而已。」
「你怎麼知道?」實在是他們這個大班長雖然人緣奇好,但從未刻意去接觸過誰,這次的事情,真的讓人好奇啊,於是,又有一個好奇者發問。
「她記得我幾個月前和她說的三角函數。」
「嗯?!」眾人不解。
蘇朗卻淡笑不再開口,穿過人群的視線落在教室門口,那裡,周銘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
「你,真的不後悔嗎?」周銘無聲的問。
「是。」蘇朗笑著點頭,那笑,竟然有些滿足。
周銘於是明白了,側身和同學聊起天,他在四班,教室,就在隔壁。
圍著蘇朗的人群,終於散開,他們把蘇朗今天怪異的行為,當作了ri行一善。
全校,第一個知道下雪的人,其實不是那個第一個踏出教室的人,而是梅卉。
在第一朵雪花飄下的那一刻,梅卉就知道下雪了,沒有理由,就是知道。而那一刻,她身上的寒氣,甚至讓她發抖。
「你沒事吧?」洛洛第一個發現梅卉的不對,偷偷寫了一張紙條,推了過來。
梅卉迎著洛洛擔憂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她只是有些冷而已……在心底,有些冷而已……
第三節下課、第四節下課、下午上課了、第一節下課……
梅卉終於堅持不住了。又發燒了嗎?她把衣服嚴嚴實實的裹好,向辦公室走去。
「梅卉!你沒事吧?臉色那麼難看!」汪江第一眼看到梅卉,就被嚇了一跳:那麼慘白的顏色,他從來沒在誰的臉上看過。其他的老師被他的話吸引,看過來,紛紛嚇了一跳。
「是不是病了?下面的課別上了,回去休息吧。」梅卉的數學老師心疼愛徒,率先開口。
「是啊,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一位媽媽級的老師,也對梅卉說到。
……
梅卉有些感動,她從沒想過會有這麼多人關心自己。對著每一位老師關切的雙眼,她突然感覺嗓子很堵。用力清了清嗓子,她開口,卻不想,聲音,有著前所未有的嘶啞:「我沒事,只是……感覺到很冷而已……」說到最後,梅卉自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聲音越來越低,頭也低了下去。
因為低著頭,所以她沒看見幾乎所有老師不信任的眼:都這個樣子了,還沒事嗎?應該是發燒了吧?聽說她上次就因為高燒不退請了整一周的假的。大概是不想讓大家擔心吧?所以才這樣說。
所有人把目光投給汪江,汪江也沒有辜負大家,立刻說到:「那下面的課,你別上了,回去休息吧。這兩節物理課是講昨天我發給你們的試題,下次我給你補上。」
梅卉沒有多解釋什麼,輕輕退了一步,鞠躬:「謝謝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二十分鐘後,梅卉坐上了回家的汽車。
雪真的的很大。沒有停息的下了六個小時,出了市區,路面上就少有車輛了。因為能見度太低,路面太滑,司機也不敢大意,硬是把平時一個小時的車程,開到了兩個半小時。
煎熬,是因為內心的不安嗎?寒冷,是因為心底的涼意嗎?!站在家門口,把鑰匙插進鑰匙孔的那一刻,梅卉腦海突然閃過這句話。
門,在梅卉輕輕用力的時候就推開了。門,沒有鎖。
梅卉心中的不安更加清晰。門,在她的面前完全敞開,完全的不設防。些微的哭泣聲從媽媽的臥室傳來,梅卉楞在門口,呆了。
不知過了多久,梅卉終於醒悟,手,不知何時已在身側握成了拳,握的,是那麼的用力,以至於關節處已經泛白。
她,終於邁出了已經僵硬的腳步,走進了家。梅卉,回家了。
聽到客廳裡傳來的動靜,臥室虛掩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後,露出小姨紅腫的雙眼,此刻,她紅腫狼狽的雙眼裡寫滿的是訝異:「小卉!你怎麼在今天回來了?!」
房間裡的抽泣聲停止了,梅卉有些猶豫,卻依然直直的走了過去,小姨輕歎一聲,讓開。
臥室的門在梅卉面前打開。
凌亂的房間,床前憔悴的姥姥,還有……床上眼睛已經腫成一團的媽媽。
梅卉靜靜的看著,姥姥和小姨,依然在猜測梅卉此刻為什麼會出現在家裡,這個週末,她不是應該在學校的嗎??
「滾!」沒有人猜到,第一個說話的人,竟然是梅卉的媽媽。她從床上一躍而起,指著梅卉,歇斯底里的吼:
「滾!和你的老子一樣,滾出去!」
「你在做什麼!大人的事,和孩子有什麼關係!」姥姥,立刻抱住媽媽,把她按在床上,小姨則匆忙拉起梅卉,向外間走去。
「你老子已經不要這個家了,和別的女人走了,你還回來做什麼?!」身後,媽媽的聲音哽咽卻依然清晰,梅卉清楚的聽到了每一個字,她呆了,任小姨把自己推出了門,在自己的身後,把門關上,卻阻不過媽媽的嗚咽。
毫無知覺的被小姨拉進臥室,推到桌邊坐下,直到一塊熱毛巾敷在自己的臉上,她方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小姨輕輕擦著梅卉的眼淚,卻不小心看到了那雙盛滿淚水的眸子,心,猛然揪了起來。
她的手停住了:「你爸爸……是今天早上趁著大姐上課的時候走的,只留下一封信,把所有的存折和現金都帶走了。」
避開梅卉清澈的雙眼,小姨的聲音,慌亂:「是……私奔。」
什麼是晴天霹靂?此刻,梅卉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