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自在的宅院之大,可以比得上人間王爺的住所了。
從這宅院上飛過,卻是只能看道一片朦朧房屋,其中的人影更是十分詭異地來回穿梭,這宅院之上光是屠秋能夠看穿的就有四座陣法,隱藏在其中的陣法更是接近十數。
第四道葬仙官的宅院,可不是輕易就能闖入的。
在屠秋敲門叫話之後,從屋中探出一個青色臉龐的小童,這小童臉上畫有三道花紋,屠秋對這些仙界住民的認識不多,也不知對方是什麼出身。
小童看了屠秋一眼,眼神中帶著不少困惑,輕聲說道:「你就是第九道葬仙官?請進。」
屠秋點了點頭,隨著這小童進了宅院之中,他原本以為這裡肯定是金碧輝煌,但看上去卻很少有什麼裝飾,除了假山草木之外一片素雅,這宅院的根基雖然是原本就有,可是依照所住葬仙官的喜好做了不少改變,屠秋認為有個住所就行,所以對自己的宅院也並無修飾。
想必作為末道葬仙官的人都是這樣想法,他那宅院才越發破舊。
「我家官爺在半月之前就囑咐了我們,說你會登門到訪,你似是叫做屠秋吧,官爺可在這裡先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叫我家官爺。」
這小童一道青光閃過,轉身鑽入了宅院深處,只是過了片刻,又落在遠處,說道:「我家白仙官有請。」
屠秋瞧了一眼這小童,沒想到白自在的隨從,都有蛹孕的修為了。
那小童腳下一踏,停在半空,看了屠秋一眼便架風朝宅院深處飛去。
「哼,只不過是兩年的葬仙官,我得了幽鬼大殿的修真法訣已經四十餘年,這架風的法子也是由白仙官指點過後,就是幽鬼大殿一般的內門弟子都飛不過我,若是讓我將你甩下了,你就自己找來吧。」
他輕笑一聲,剛剛回過頭,就看到屠秋正在自己的身後,負手駕著一陣煞風緊緊跟隨,他臉色一驚,將飛行速度加到最快,再次回頭之時,屠秋仍是在緊緊跟隨,而且絲毫沒有費力的跡象。
「難道真的和傳言一般,這葬仙官在一次降世便已經突破了明王三重?」他眉頭一皺,心道,「怪不得我家官爺要與他相見,想必也是有些理由的。」
屠秋在其身後歎了一聲,說道:「童子,我們都要飛出了你家宅院的範圍了。」
這小童臉色一紅,連忙停下身影,向下落去,在一座圓頂房屋前停了下來,小聲說道:「我家官爺在屋中等候。」
屠秋看也不看這青臉小童一眼,手中一揮,便將房門打開,緩步走了進去。
「屠兄,你可把我等急了!」白自在哎呦一聲,隨一陣白霧在門前出現,一把就將屠秋拉了進來。
後者進屋之後臉色一變,這房屋中竟然是一片被千里山川,千里之外則有一圈白霧圍繞,顯然只有這山川範圍能夠通行,而白霧則是這方空間的邊緣了。
白自在呵呵一笑,說道:「這裡是我自己佈置的洞府,幽鬼大殿不干預葬仙官的事,阿伯也不管我們平日裡的事情,只要不觸犯葬仙官律法,他們也就關心我等有沒有將仙雛清理乾淨。嘿,你看那座山上,可有些我找來的許多金剛木,這種樹可是稀罕的很啊,走,我帶你看看去。」
屠秋靈識在四周掃了一圈,便說道:「白兄,那些金剛木還是改日有時間再看吧,今日我來,是要聽你指教的。」
「屠兄,何必著急呢,不如你我看看這河川中的黃文鱔,這種鱔魚雖然沒有靈氣,但是你在水上寫一個字,它們就會隨著這字的文筆游動,十分有趣,不看那是絕對可惜啊。」
屠秋順著白自在看了一眼那些魚兒,搖了搖頭。
白自在這才一臉掃興,有些索然地道:「屠兄可是修煉中遇到了什麼難事?」
常人說這白自在是傻子,但這人真的是傻子,也是天生的大智若愚。
「不錯。」屠秋說道,「我既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修煉中倒是真的遇到了難處。」
「可是靈竅開啟一事?」
屠秋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我在降世之時,得了一樣寶物,其蘊含的精神力十分強大,在我看來足夠將魂重境突破,就是達到目重境也不無可能,但是在我吸收那件法寶之時,卻遇到了困難。」
白自在哈哈大笑幾聲,說道:「我看是屠兄想以強大的靈力硬性沖竅吧!」
屠秋這些時間都是在強行吸取海光元jing的力量,靈竅就如同靈魂上一個個瓶塞一般,他認為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能將這些靈竅打開,所以他將海光元jing的精神靈氣吸入心境中,打算一舉衝開所有靈竅。
但是在第一次衝擊的時候,靈魂中傳來極大的痛苦,讓他連忙終止了起來。
靈魂上的痛苦不同與身魄,乃是悲痛悔傷一類精神上的衝擊,足足緩了幾日,他才將這些感覺從靈魂中消除,讓他一陣心驚,若是當時他硬拚著衝擊靈竅,說不定會將靈竅損傷了。
損傷靈竅的結果,莫不是靈魂上無法修補的永久損傷。
在第二次沖竅之時,他由慢到快地擠壓靈竅,但是這些靈竅卻沒有一個有開啟的跡象,反而迸射的靈氣擦過身竅,就被身魄吸收了。
見屠秋默認,他繼續說道:「屠兄的悟性毋庸置疑,這靈竅就如同身竅一般,只要打通了即使不刻意運轉魂魄元力,靈魂也會自行從天地間汲取靈氣,精神也會比原本更為清醒,人們常說腦袋開竅了,就是靈竅的開啟,開竅之後,心境中的思考速度也會提升數倍,屠兄,你現在就是因為太急於突破魂重境,腦袋不開竅的狀態。」
屠秋目光一閃,這些時日他的確太過急躁,以為有了寶物就能增長修為,但這恰恰犯了修行的大忌。
萬物皆有道,雖然修真之道與鬼道不同,但許多道理都是相似的。
沒有找到道,就想要用力量開路,最後也只能是走火入魔的結果。
想到這裡,他猛然覺得後背發涼,若是他沒有給白自在仙器讓他指點自己,恐怕如今他在錯路上就越會浪費不少海光元jing和時間。
白自在搖了搖手中扇子,說道:「我看屠兄在上次葬仙之時,那種狀態還用出血魄入竅去搶奪仙雛,顯然是屠兄平日裡也是這般不要命,才能讓在無數刺激之下讓身竅硬性開啟,突破血重境,能在身體破損的情況下用出血魄入竅,我倒是很好奇屠兄是怎麼活下來的。」
「只是僥倖沒死而已。」屠秋眉毛一動,淡淡說道。
白自在卻少有地沉默起來,一臉嚴肅,盯著屠秋看了許久,將手中折扇唰地合起,說道:「說實話,屠兄想要開靈竅,難!」
「此話怎講?」
「你明白我所說何事,靈竅就如同數十張由內向外打開的門,常人偶爾會將一兩道門打開,而我葬仙官開啟靈竅需要內魂魂魄元力圓滿之後,以內魂使力,方能將靈竅永久打開,而屠兄如今欠缺兩點。」白自在大手一揮,說道,「一,是這內魂沒有圓滿,二,是這內魂精神不足。」
屠秋一愣,忽而大笑起來,說道:「我要想將第三重耳重境突破,必須要經過靈竅的開啟,經過靈力的轉化積攢魂魄元力才能圓滿,而要開啟靈竅,則要魂魄元力圓滿?這是什麼一是二,二是一的問題!簡直是難解的問題!看來即使抱著強大的外力,也無法將魂重境突破了!這第三重魂魄境界,果然都是一道坎!魄重境突破的時候,我就耗費了極大的辛苦,沒想到魂重境更是如此!」
「靈竅的開啟,必須要經過內魂的精神,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是我也幫不了你。」白自在無奈地哎呦一聲,說道,「不過既然你有寶物,我倒是有一個方法,能讓你短時間內突破這道門檻。」
屠秋目光一動,忙問道:「是什麼!」
「我方纔已經說過,靈竅就如同一扇由內向外打開的門,你只要將其打開片刻。」白自在伸出雙手比劃道,「再趁這個機會,以外力沖竅!不過這道門必須大開!」
屠秋眉頭緊皺,一聲不吭。
「不知你是否要辦法將靈竅大開,但是我看你似是已經瞭解,我也在其他地方幫不到你,嘿,既然如此那就助屠兄好運了。」
屠秋點點頭,說道:「我還有一事,就是希望白兄能夠傳授一法神通。」
「哦?我葬仙官修煉的皆是萬靈歸冥道中的一十二法神通,我倒是會那麼幾樣其他的神通法術,但是卻不適合你。」
「那白霧移形的神通呢?」
白自在的白霧移形,可以在轉瞬之際傳出千萬里,在屠秋看來,白自在依靠這方法,不但能悄然無息地來去自如,更是能夠將天下踩與腳下!
這法神通當然不是萬靈歸冥道中的,就如同步雲登天一般,恐怕是另有來歷。
白自在呵呵一笑,說道:「說起這神通法術,我這移形的手段可不比你搶奪仙雛之時的移形。」
屠秋以為他是想要交換神通法訣,嘴角一撇,說道:「既然白兄有興趣,那就是給你參照一下也無妨。」
屠秋一點腦門,卻是沒有反應。
「這步雲登天的法術是那老頭子遞入我腦海之中,明明和其他法訣一樣,應該是一提便能出來的,為何卻拿不出來了?」
白自在擺了擺手,說道:「屠兄,既然那法訣拿不出來,想必來歷特殊,我也不問,只是我那白霧移形的手段,卻不是你能學的。」
屠秋心想這是我不給他也不教了,又一點腦門,那段法訣明明就在心境之中,但是任由他如何催動都沒有反應。
「屠兄,你可知道魂象?」
「魂象?」
「我之所以敢與微毫叫板,正是因為我和她諦聽境界同屬第七重魂重境,便是能夠控制自身魂象了。但是她明王境界高我兩個等級,就是我拼了命都無法傷到她,更別說殺了她,反而因為我明王境界只不過第五重,倒是她要取我性命,也得有機會才是。」說到這裡,白自在稍稍有些得意,說道,「魂象,乃是魂本初的原來模樣,在你魂魄能夠完全分離之時就可見到,但是只有達到第七重魂重境的時候才能夠控制,我那白霧移形的手段,就是魂象的力量。每個人的魂魄都不同,魂象也是迥異,只是只有我葬仙官將靈魂本能潛力增長到近乎極限的境界,才有魂象的出現。」
屠秋沉默少許,心道:「既是如此,那就是我無法企及的境界了,我本來也沒有想著達到那樣的高度……只要能夠不被大部分葬仙官壓著就行……既然冰凌能夠手持仙器,仙器至少是以百分功德才能換到,以她在位五十年的修為便可以取得上百功德嗎,我就不信我六十分功德都不能拿到!」
想到這裡,他朝白自在起身告辭,後者忽然長吟一聲,說道:「我看出屠兄是急於取得功德,這段時間你可要快些提升修為,因為下一次降世的時間恐怕不會等個幾年。」
「此話怎講?」
白自在背對屠秋,仰視天空,說道:「因為在虛時到來之際,對我們葬仙官來說有兩樣改變,一樣是有葬仙官積攢夠了功德位列仙班,一樣是有葬仙官丟了性命,集體無歸,不論哪樣,總之虛時到來之際,不只是葬仙官,就連葬鬼官的在位排名都要猛地變化一番。」
屠秋一聽便能知曉對方的意思,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屠兄,你可以想到在降世三年裡,一位葬仙官連葬二十一位仙雛的景像嗎?」白自在歎了口氣,說道:「這便是虛時,若是這次的虛時影響頗大,時空不穩的情況下,便會引起眾仙的降世!」
屠秋臉上的笑容更甚,二話不說,便從門口閃了出去。
虛時,虛幻的過去,虛幻的歷史,虛幻的時間!
雖然在源頭消除之後,這虛時會消失,但是在虛時降臨之時,便是屠秋的福音!
「竟然讓我遇到這樣的時機,恐怕這也是天意吧。」屠秋落在自家宅院之後,順手接過飛騰舉著的茶杯,自言自語道,「你我便要快相見了,兩年的時間,對我來說都實在太長,對你來說呢?」
他如今十分希望這虛時不會消失,而是越演越烈!
「屠仙官剛剛去見了誰,便這麼高興?」慶雲收起茶杯,嘻嘻一笑,漆黑的臉上就那排白牙最為耀眼。
「我看是去見了微毫仙官吧。」飛騰擠擠眼睛,「若是真能與她拉上關係,說不定咱們也能沾光哩,嘿嘿……」
兩個小孩忽然停止笑容,因為他們在見到屠秋聽到微毫這個名字時,笑容也是消失了。
「咳咳……」兩個小孩還算知趣,自覺地便低下頭朝後退了一步。
「這些時間裡,不要再來打擾我,就是任何人來到,就說我在閉關修煉,叫他們以後再來。」屠秋停了下,又說道,「我想也沒有什麼人前來到訪,除非是來找事的……就是找事的也讓他們等些時日再說。」
兩個孩子聞言答應了一聲,在屠秋回屋之後悻悻地退下了。
在回到屋中後,屠秋閉緊了雙眼,這一閉就是三天,並不是在運轉魂魄元力,而是單純地噤聲端坐,連生機似是也減弱了一些。
他猛然睜開雙眼,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不說一話將海光元jing甩在了面前。
這海光元jing只有手臂長短,但是一出現,便射出強烈的白光,彷彿整個屋子沉入了太陽中一般,沒有一個角落能有陰影躲藏。
就是這種強光,看上一眼都會讓雙眼短暫失明,屠秋卻是楞楞地看著這道白光,瞳孔在光芒中茫然擴張,已然在如此近的距離被海光元jing迷惑了神智,恍然間嘴唇一咬,重新恢復了精神,緩緩吐了口氣,喝到:「諦聽卷,則為諦聽魂獸生長所感悟而出,此魂獸雖不是玄yin大帝座下最強魂獸,卻是最為玄妙的一隻,這諦聽魂獸與人魂極為相似,故而命名此卷!更是證明了這聽字的含義!」
「靈竅都始,則為耳入,聽之含義,耳所不及!一聽風響雷鳴,二聽鳥語蟲鳴,三聽竊語人聲,四聽意響氣動,五聽魂動之音!五官之極,耳通魂竅,魂動!耳動!」
在屠秋心境之中,魂魄小人忽地變得極為明亮,內魂在外魄的包裹之下,猛然滾動起來,似是要將外魄衝開一般,小人隨屠秋一般仰頭高聲呼喝,虛空中猛然震動起來。
屠秋手中一指,海光元精光芒猛然收縮起來,滿滿一屋子的耀眼白光在目光可見的速度下緩緩收攏,最後只留下了一道招搖屠秋眉心的極細亮光,這亮光源源不斷地照入屠秋眉心,而那塊海光元jing也在緩緩地粉碎,這些極亮的碎屑便從這道亮光通道中一併向眉心衝擊而去。
於此同時,魂魄小人也是一指面前,與屠秋一摸一樣的動作,面前出現了一道虛空裂縫,而這裂縫中,緩緩爬出了一個頭髮蓬鬆的邋遢男人。
這男人沒有任何表情,在魂魄小人手指之下不斷飄近,與這根手指相觸的瞬間,邋遢男人雙眼猛地睜大,嘴巴隨一聲大喝緩緩張大!
「恨!」
仇恨是開啟靈竅的最好情緒屠秋當然知道,而他心境中,則隱藏著這麼一個極度的憤怒感情!
他一直不敢觸碰的,卻又一直不敢忘記無法抹去的仇恨!
對那個兇手的恨,此恨可及天,此恨可蓋地!
在觸碰仇恨的那刻,屠秋眉心的海光元jing猛然一頓,開始顫抖起來!
而屠秋的雙眼,則瞬間被血絲佈滿!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怒吼,似是壓抑了千年萬年,即使將喉嚨撕破了,都無法發洩這恨意的絲毫!
飛騰與慶雲剛剛坐下咬著花生談笑,飛騰手中的花生忽地從手中滑落,愣了一下,望向了同樣震驚的慶雲。
他們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屠秋的屋子明明什麼變化也沒有,但是卻令兩個小童心中同時顫抖了一下。
這是滔天的恨意,無形的威壓氣勢,就是屠秋在他的房屋裡再布下一倍的法陣能夠隱藏他的氣息,也無法掩蓋如此強的恨意。
來自靈魂深處,來自全部的恨意,如今這靈魂,仇恨將所有的思想都排擠開來,什麼也沒有剩下!
在屠秋眉心的光柱緩慢崩潰之際,他猛然拉起了一絲心神,將這崩散的元jing聚攏,瘋狂地朝心境中拽去!
這些元jing對他來說彷彿成了發洩的對象,以原本預計數倍的速度猛然朝心境中拽了過去。
他大可以淺觸這份恨意,但是靈竅就如同一道門,若是這門並未開展,只能被這巨大的能量轟碎門板,就是能夠開啟靈竅,也不會達到最佳的狀態。
不論是仙道還是鬼道,修煉的捷徑即使是有,也是只能讓人誤入歧途的,聽重境這道門檻,更不是屠秋想要討巧就能突破得了!
海光元jing的光柱緩緩在魂魄小人的眉心連通生成,龐大的精神力在這道光柱中被魂魄小人吞入了內魂,因為這道能量比預計更為強烈,魂魄小人如同變成水做一般猛烈抖動起來,吞了片刻,魂魄小人的肚子緩緩脹大,圓鼓鼓地形成了一個大球。
碰!
魂魄小人的肚子猛然扁了下去,一道震盪從其身上傳出,這震盪在心境中轟然傳出,虛無心境在這陣震盪經過之際,浮現了一道道極不穩定的影像。
如此這般,魂魄小人的肚子在脹起下壓數次之後,內魂已經接近飽和,如同白日一般反而朝外透出陣陣光亮。
如今已經是魂力達到極限的狀態,屠秋本該用海光元jing沖竅了,但是他卻仍是在進行著汲取!
一聲非人的大吼從屠秋口中傳出,整個房間布下的法陣猛然一抖,竟然在這吼聲中出現了裂紋!
這道吼聲中,便是包含了雖然被轉換,卻無法吸入的魂力!
咯崩一聲,房間中一道法陣已然碎裂!
隨著一道道法陣的碎裂,屠秋的房屋已經出現了裂紋!
「恨!」
就在此刻,屠秋的耳朵中出現了一聲怒吼!
這怒吼並不是他自己吼出的,而是心境中的聲音,如今被他傳入了耳朵之中!
只是短暫的共同,屠秋的一道靈識逃離了恨意的包裹,迅速來到了魂魄小人的一旁,而那道點化金光也在此刻出現,在內魂脹大到要撐破小人的時刻,瞬間便將整個內魂包裹了起來。
屠秋雙眼中血光退去一分,就在這片刻清明之際,他手中捏印,靈識從虛空心境中拉出了諦聽靈識的法訣!
「沖竅!」
魂魄小人忽地一震,緩緩穩定了下來,雖然這海光元jing的力量仍是不斷湧入,卻不是在被吞噬,而是分成了數道進入到了內魂之中。
轟!
第一道竅穴,被海光元jing硬生生地衝開了!
轟!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十數個靈竅在海光元jing的撞擊下應聲而開!
屠秋只覺得一陣陣猛烈的爆炸在腦中炸響,額頭上滲出了絲絲血汗,這是身魄受到內魂沖竅的影響不穩定了起來。
若是這沖竅發生了偏差,別說他連神智都無法保留,就是這副身體都可能炸了!
他不敢一次將所有的靈竅都衝開,但是這樣幾道幾道的衝擊,反而讓他漸漸迷失了神智。
轟!
就在半數竅穴都被衝開之際,屠秋忽然覺得那爆炸之音越來越小,身子也越來越輕,朝上飄去。
他只覺得眼前一片蒼白,越飄越遠,就在他全心投入這片舒暢的感覺中時,眼前忽然晃動了一道人影,這人影只是一閃而過,卻能認出那是個女子的身影。
「不!」
在他大喊之際,全身猛然下落,從那蒼白的空間中跌了出來,緩過神來之際,自己眼前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面前的自己,正瞪大雙目,全身猛烈地顫抖,隨著雙眼越來越紅,一道血淚從眼眶中流出,比臉上的血汗鮮艷數倍的濃血,緩緩流到了臉頰之上。
緊接著耳朵中也流出了一道鮮血,鼻子與嘴巴也是同樣的景象。
「啊!!」
他看著自己痛苦的叫喊,知道這般撕心裂肺的叫聲,不是因為靈魂受到的衝擊,而是來自那恨意。
「何必如此痛苦?」
他歎了口氣,如今的他只是靈識被擠出了內魂之中,雖然他帶出了不少不是本初的靈魂,但這個狀態並不是靈魂出竅的模樣,魂魄小人是他的魂魄本初並不能完全控制,只能以靈識引動而已。
眼前的自己越是痛苦,他這靈識殘魂也越是難受,生出了逃離的心思。
若是包含著思想的靈識殘魂走了,他不知自己會剩下多少思想,或許他會變成一個癡呆的傻子,或許他會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是修煉萬靈歸冥道的葬仙官,在丟掉了靈識之後,應該會仍有思想。
只是這思想再也不是原來之人,或許是否能留有人的印記還是難說。
「心境中的記憶,並未隨靈識一併被擠出,恐怕這個我重新醒來之際,仍會去尋找她吧。」
屠秋的靈識殘魂雙眼垂了下去,轉過身去,他已下定了決心如此離去。
但是在剛剛邁動一步之際,殘魂忽然一動,佇立許久之後,冷冷地嘿笑一聲,
「看來我這被擠出的靈識也不是完整的,怪不得我這人不開竅,我還將尋她一事寄托到原本自己身上,真是可笑,若是再生神智的我並不愛他,那麼生來也沒有意義了。」這靈識殘魂慘然一笑,說道,「任何人都不能奪走她,即使原本是我自己的新魂也一樣!」
這靈識殘魂猛然一抖順著海光元jing的白光重新回到了心境之中。
「給我開!」
這道靈識在光柱之中展開身影,一道道靈識隨著分裂的元jing衝入了未開的竅穴之中。
轟!
一陣劇烈的爆炸從心境中傳開,屠秋在一片混沌中游離片刻,將一道道靈識撿了起來,聚在了一起。
海光元jing忽然被折斷了光柱,白光緩緩地散開,重新照滿了整間房屋。
「感覺如何?」
魂魄小人忽然開口說話了。
「魂魄的感覺,果然奇妙。」
這次是屠秋的本身在說話!
「哈哈……」
屠秋與心境中的魂魄小人一起笑了起來,他這般自問自答倒是自得其樂。
而魂魄小人如今已然生出了與屠秋一模一樣的兩隻耳朵,只不過這耳朵和魂魄元力一樣,都是透明的。
「聽重境,開啟!」
如今屠秋能夠聽到自己心境中的聲音了!
便是心聲!
他自己的心聲傳入魂魄小人的耳中,同時也傳入了真身的耳朵中,彷彿就同自己正在說話一般。
「仙官,你怎麼樣了!」
飛騰猛地打開門,海光元jing的耀眼白光頓時將兩個孩子的眼睛晃得睜不開,兩人大叫一聲,遮住眼睛向後退去,叫道:「官爺,這是怎麼回事?」
屠秋輕笑一聲,海光元jing的一部分已經融入內魂之中,這光芒如今已經絲毫影響不到他的心境,伸手一招,便將這放光的元jing收入了玄符匣中。
他耳朵輕輕搖動一下,便聽到了兩人急速的心跳聲!
如此清晰!
就是這兩人血脈的流動,他都能隱約聽到!
「雖然沒有那千里耳神通聽得遠,但是這聽覺如今依然能夠分辨細微之物,萬靈歸冥道本身,便是一道極強的神通了。」
他嘿笑一聲,說道:「各位看官莫要再圍觀了,只不過是修煉中出了一些問題,惹出了聲響,卻是沒有什麼事。」
他沒有抬頭,更沒有用靈識探查,便知道這房屋出現了不少裂縫,定然是海光元jing與他的魂魄元力洩露到了外面,所有有不少人在圍觀了。
在他說完,那些人大部分都離去了,只留下了四個仍是站在原地。
他神情一動,這四人顯然不是幽鬼大殿的弟子,而是玄yin官!
「恭賀屠仙官突破聽重境。」
他抬起頭朝那人看去,後者已經消失了身影,不知去向了。
其他三人中一人冷哼一聲,也都離開了。
「想必他們是看到了海光元jing的光芒,恐怕之後遇到了,要像我來討要。」屠秋搖了搖頭,記住了他們的聲音。
一般玄yin官突破第三重聽重境,便能夠細查一里之內的輕微響動,百里之內的聲音,因為海光元jing本身就是蘊含了極強的精神力,以這般精神強大的靈力充沛內魂,開鑿內魂,屠秋的聽重境則可以細查十里之內的細微響動,五百里之內的聲音!
而這也是靈魂差點被撕裂的代價下得來的。
只要不是竊竊私語,他耳朵一動,就是千里內交談的言語都能聽到!
「竟然用去了多一倍的海光元jing,沒想到這次竟然耗費了這麼多,雖然足夠下一重目重境凝聚到圓滿的境界,可是想要突破卻差了點。」
雖然是耗費了一倍的海光元jing,但是其實那不知何種物質的光體只裂開了一小塊而已。
他如今需要一段時間調整魂魄元初到穩定狀態,這塊元jing是暫時不會用到了。
「好了,你們兩個,不用遮著眼睛了。」他拍了一下兩個僕從,說道,「這房屋不小心被我弄破了,不知原來是誰人修葺的,倒是要叫人來修修了。」
飛騰從指縫間露出眼睛,說道:「誰住這裡,誰修!」
「就是,官爺,就是你修!」慶雲與飛騰對視了一眼,怕屠秋讓他們來幹,連忙跑開了。
屠秋原本就打著這個想法,張了張口,緩緩轉過了頭,歎道:「這磚瓦活,我可是還沒做過哩。」
「聽重境!」
一道人影從屠秋住所飛離,跳躍許久,停在了一座大殿之上。
在她落下之際,一道煞風在同一時間忽地停在了一旁,露出了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這大漢穿著一件土黃小褂,坦胸露乳,手中卻是在把玩一件與其面貌十分不相稱的玉墜。
這大漢朝女子湊了湊,說道:「博鬼官,沒想到這個新來葬仙官的動靜讓鬼官都引起注意了啊,這麼遠的距離還能趕來,看來你對他十分在意啊,聽說你倆上次一起降世,不知發生了何事啊?」
博雅柳眉微翹,輕聲說道,「第七道葬仙官,方十九。我只是閒來無事,到處轉轉湊巧路過而已。」
她不想與這人過多言語,而且語氣中透出一陣淡意,顯然不願與其說過多的話。
玄yin官的前七道,與仈jiu道便不是一個檔次,基本上這些葬仙官都是有過了葬仙經驗,而且有了些保命實力,所以排名十年也不會發生什麼變化,這方十九雖然已經在位二十三年,但也是在兩年前剛剛升到了第七道葬仙官的排位,與屠秋的修為相當而已。
「博鬼官,聽說第六道葬鬼官上次丟了性命,嘖嘖,真是可惜,倒是便宜了你,也升到了第七道的位置。」
博雅聽他這樣說,卻也不生氣,說道:「既然方仙官沒有什麼事,那麼我就回去了。」
「哎哎,咱們也得好好聊聊不是,雖說你不是咱玄yin官中最俊的人兒,但是我就最喜歡你這溫文爾雅的模樣。」方十九摸了摸鬍子,冷笑一聲,說道,「不知咱倆什麼時候有機會再一起降世呢?」
「當然是有機會的。」
博雅點了點頭,剛想離開,對方便又擋在了他的面前。
方十九伸手想要擺弄女子的衣袖,被對方抽手閃開,頓時大笑道:「如今我玄yin官中都在關注這新來的葬仙官,卻不知咱們的博雅鬼官,修為提升的速度也是十分之快啊,沒想到比我晚封官五年,就也已經達到了魂魄三重的門檻境界,嘶……你說這新來的葬仙官沒有任何家底,咱們搞不懂,那麼你如此如此快的提升速度,是否能搞懂呢?」
博雅低著頭不去看他,轉身就要離開,這次方十九並沒有阻攔,而是叫道:「博雅鬼官,那小子的機緣已經被人盯上,我對你十分關心,希望你在人間的機緣,不會被人搶了。」
這些玄yin官除了屠秋前生都是修為高強之人,前生記憶也都在,若是他們中有大派弟子,又懂得這些門派的諸多法訣,雖然不能修煉,但是以同樣的手法開啟法陣禁制去這些門派中取得些自己有用的東西倒是不難。
屠秋的機緣肯定是撞到的,但是博雅能夠提升修為的機緣,說不定是她在人間以原本記憶取得的。
畢竟魂魄三重的境界,相當於人間破蛹的修士了,雖然不能比足結丹修士,但是在仙蛹這個階段下便是人間沒有什麼敵手了。
鬼道的另辟奇徑,在爭鬥上的強大,注定了這道法訣的艱難,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修煉的。
閻火原本所說的「洗禮」倒也是真的,除了一身魂魄與一個葬仙官令牌以外身無分文的玄yin官,在二十年之內突破魂魄三重的境界,不靠些人間的輔助是不行的。
只要有玄yin官突破了魂魄三重的境界,很可能成為其他玄yin官的獵物,屠秋原本一個毫不起眼的必死之貨,如今便是真正被盯上了。
博雅也不回頭,煞風一卷,便徑直地飛走了,方十九又摸了把鬍子,輕笑道:「好一個溫順的小娘子,倒是讓我心中癢癢,心中癢癢啊!」
他在胸口抓了幾下,大笑一聲,轉而飛走了。
阿伯在這大殿之下,看著飛走的兩人輕歎了一聲,緩緩說道:「如今虛時來襲,這些玄yin官也不安生了,唉,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他快步離開此處,卻是也來到了屠秋居所之前。
沒想到只是兩年的時間,這原本根本沒在意的人,黑馬這個詞如今卻無法形容他了。
他是否如今能夠獨擋一面了?
如今這人手中托著幾塊石板,竟然正在修葺房屋。
阿伯掃了一掃,這人手中的石板顯然是將地面的石板都拆了下來,別說這屋子上忽然砸上了幾個毫不相稱的石板,更顯得破舊,就是地面缺失了這些石板,都讓這小院看起來更像沒人住一樣了。
他歎了口氣,走到了屠秋近前,說道:「你用法力將這房屋閉合不就成了,還拆那些板子幹嘛!」
屠秋卻是連頭也不低一下,說道:「自是不想動用魂魄元力。」
阿伯這才雙眼一瞪,沉默半響後,說道:「你……對了,殺生時日已經過了兩天,那木樁上的人早都快餓死了,為何不去?」
屠秋這才將石板放下,說道:「不是還有兩天時間嗎?」
難道我突破聽重境用了兩天?
他在阿伯未再次開口之際,便點點頭又說道:「我這就去了便是。」
「這次,我跟你一起去。」阿伯冷笑一聲,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