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秋叫過這一聲過後,便有些猶豫起來,這平頂山上雖有些石木,可也阻擋不了屠秋俯覽視角,別說什麼房屋庭院,如何也絲毫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模樣。
這忘心娘娘真是住在這裡的?
就這麼沒遮沒掩地在這山頂作息?
這山中靈性皆無,哪裡會有修士在這居宿,他想或許是自己搞錯了,便一轉劍頭準備離去,卻聽一聲呼喝傳來:「是何人在這山中叫喊?」
從這山上平頂中,飛出六顆紅杉木,一個轉身化為六個虯髯大漢模樣,**上身,筋肉緊實,背腰堅挺,看起來每個都不好惹的模樣。
「這叫喊的是何人,不知這平頂山如今已是我家娘娘的地盤,不得在此喧嘩造次。」
這六個大漢連御風本事都不會,各自落在山頭,叉胸而立,胸肌隨其抖動一番,似是想要立下威嚴。
屠秋忍住笑意,說道:「我只不過是位雜家散仙,聽聞這裡有位忘心娘娘,特來拜訪,望你幾人通報一聲。」
「你今天是來錯了,我家娘娘並不在家。」
「娘娘回師門去了,這山頭也不過一月只來幾回,你與娘娘有何交情?」
屠秋拱手搖頭道:「倒是從未見過,不過是一般道友間拜訪而已。」
「即是沒有交情,就是娘娘回來也不會見,你還是速速離去吧。」
「若是有要緊事便告予我等通報,若是沒有,便趕緊滾蛋。」
聽這幾個樹妖沒甚能耐卻如此放肆,口語強橫,屠秋皺起了眉頭,冷哼一聲說道:「你們這幾個傢伙也不過是守門的小妖,卻如此出言不遜,看來那忘心娘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將手下都調教得如此不知禮節!你家爺爺今天好歹是禮貌拜訪,不僅要吃你個閉門羹,還得讓你們口中折損我不成!」
這六人一聽,頓時動怒,喝到:「我們可不是尋常妖精,便是娘娘授予我等正門法訣,得道修出了人形,你也不過是一位散修人士,衝撞了我等便要你好看。」
幾個壯漢口中呼喝作響,也不知是做的什麼法,便屠秋一個伸手便用百分jing元絲捲起了一位,扔向了天空,便如此將這六個人輪流扔起,也不讓其落地,來回拋耍著玩。
幾個壯漢也是不怕,口中仍是大罵,語氣中多帶威脅,彷彿那孩童打架,大叫著讓爹娘來收拾對方一般。
屠秋本想再問幾句,可是實在是被這幾個無禮大漢惹惱了,一個鬆手,便將這六個一齊朝天空拋得遠遠的,又一個彈指,將這六個傢伙的腦袋用絲線劃了下來。
看來這幾個妖怪只不過是剛修出了人形,在半空中連個護身法也不會使,就被割斷了喉嚨,吧唧吧唧變成原形滾落在地上。
他朝這幾根粗樹啐了一口,轉了一圈,也見不到其他的事物,心中有些顧忌,轉劍便走。
這忘心娘娘只不過半月才來幾次,自己也見不到這人,如今殺了她幾個手下,想必那娘娘回來肯定會勃然大怒,若這娘們好打也就算了,萬一是個不好惹的家主,自己可不能就這麼吃虧。
想到這裡,他見腳下一個村莊中許多人聚集在街道上,便落在了眾人之中。
這些百姓正在討論那仙人去說服娘娘一事,聽傳話的人講述這殺虎之人是如何厲害,心中都抱了十分希望,興奮異常,突然這人便飛了下來,引起了陣陣歡呼。
「仙人可是將那娘娘說服了?」
「這麼快,果然厲害哩!」
眾人齊齊點頭大讚,屠秋一擺手說道:「那娘娘卻是不在家中,只是碰到六個小妖,這山頂沒有什麼洞府居所,你們又如何不同我說知?」
這些村民聽道沒找到人,將歡呼停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便有一人說道:「大仙,自忘心娘娘前來,我們也不知道那山上是何景致,若不是你如今講來,我們還不知道那山頂還是原來模樣呢。」
百姓們一個個口中稱是,便有一位自稱村長的老人走了出來,說道:「大仙莫要疑惑,這些年來,雖然我等時常拜山,卻未曾到過那山頂,就是一些好奇的健壯青年,上了那山去,卻在數日回來之後什麼都忘了。」
說著,他便指出一位年輕人,這人眼神惶恐,說道:「卻是如此,我曾經就登過這平頂山,只不過回來之後,連家門都不記得了!」
屠秋「哦」了一聲,問道:「卻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倒是能記得一些無關痛癢之事,卻丟了許多原本記憶,那些時日裡渾渾噩噩,經家中人點醒才記起來一些,可那登山的一段時間,卻是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屠秋提起那六個樹妖一事,對方也只是搖頭,說有幾個大膽之徒上山之後,下來便是同樣模樣,幾個村子便不敢再讓人上山了。
丟了記憶?
這不跟孟歌謠一般了!
屠秋想到這裡,心中驚訝,問道:「那娘娘還會何等本事,快同我講講。」
「哎呦,她可是法力高強,不禁懂得這讓人忘心之法,還能不問便知你心中在想什麼。」
「是啊,是啊,村中發生什麼事,她從不開口聞訊,只是抓起一人,便將事情知道得完全,原本西村出了一樁姦污村女的惡事,這娘娘一來,抓起幾人便知道誰是惡徒,當場便將那人打死了,幾個村子更是不敢有人為惡,就是偷雞摸狗之事都不敢來做,家家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都是因畏這娘娘神通。」
這能讓人忘卻記憶,更能通曉人心的法門世間少有,就是良姬仙子那般統御千島的實力都不能做到,難道這人還是元神高手不成!
尋常大修士知曉事理,乃是其感應天地的實力,就是這般抓一個人便能將對方記憶抹去,將對方心中記憶探知明白,聽都沒聽過這般人物!
屠秋稍想片刻,便知這忘心娘娘所使手段或是憑了其他的旁門法訣取巧嗎、,或是其故弄玄虛,不然絕對不可能做到這般地步。
「那娘娘懂得祈雨之術,說下雨便下雨啊。」
「就是瓢潑大雨,突然便停,說那不是娘娘所為,任誰都不信啊。」
聽到這話,屠秋便如同哽住一般喉嚨難受。
掌控這幾寸之地的天象,對於那修真之士確實不難,可這天象法門,不是一般小門派便懂得的,之前見到的鯉魚大仙,也是靠著門派的符杖符篆才能祈得雨來滋潤大帝。若是這般那也要感應天地的修為,臨仙的修為!
他原本見到那六個樹妖法力低微,便想當然地認為其主子也不過如此,可是如今再一想,對方確實說了其娘娘乃是有師門的,更傳授了他們正門法訣。
若是一般散修倒也算了,可萬一真是什麼大門派的人,自己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更何況自己還是百殺稽首榜的上榜惡人!
這百殺稽首榜有多厲害,他如今算是知道清楚了,只要上了這榜單,便會遭到無情追殺,誰管你是跟什麼主,身後有什麼靠山,上了這榜便是與所有正道為敵,有哪座靠山,比這所有正道加起來還硬的!
他心中道一聲苦,說聲知道,便轉眼便飛去。
這些村民疑惑地攤著雙手,也不知他是要去哪裡。
去哪裡,當然是跑了!
他可是打死了六個樹妖!
雖然那六個樹妖還不入流,可好歹也是人家的手下,殺了人家的人,便是甩了人家的面子。與她相見開頭便不會講理了。
閻火見仙官如此匆忙,呵呵笑了起來,笑聲中多帶了些譏諷,就是他不說話,屠秋都能想到他要說什麼,隨手便拍了下令牌,讓他早些住口。
他也不管這村民之托,飛出了三四百里,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道:「前方之人請留步!」
他一轉頭,便看到一座飛天華轎正簌簌追了上來,抬轎的是八個大力妖魔,領轎的是兩位袖袍張飛的架風之人,一男一女,男的馬臉黃毛,女的尖嘴薄唇,剛才叫喊之人便是這女子了。
他降世之時遇到的人中,沒有一個是和這轎子看起來有關係的,他停了一停,便被對方追上了一路。
這便是那忘心娘娘了?
他自知自家御劍的功夫比這轎子也不慢,可是這轎中之人如何厲害他卻不知道,想必自己的這把飛劍是逃不了的。
他一停步,便有一女孩從轎中飛出,站在他幾步之遠,這女孩不過二八芳齡,身著一身藍灰錦繡,來自這女孩肌膚髮梢的香蘭之氣,明明只不過觸動了屠秋的鼻子,卻彷彿將其眼睛都蒙了一層細紗,就是見多了美女的屠秋都不禁有些咋舌。
那冰凌已是美人,可是與這女孩想比之下,也不過是一般相貌了!
只是一面,便影響了屠秋心神!
這女孩不簡單!
他連忙將心神收攝,暗罵自己凡心動搖,說其不簡單不僅是這女孩相貌,更是對方這般捉摸不透的修為。
似是yin夜明月,卻不讓人感覺到寒冷,只是帶來一陣柔和氣息。
哪家弟子?
屠秋心中想了片刻,這女孩突然撲哧一笑,讓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對這轎子熟悉?」
這女孩聲音甜美,一開口連那面相兇惡的抬轎妖怪都面上帶起暗喜,屠秋聽她如此一講,看了看那華彩大轎,將這良姬仙子的記憶都翻遍了,也沒有一點印象。
「不知。」
「不知?」這女子突然將笑聲停了,轉瞬便換上一副嚴肅面容,「你既然不知忘心娘娘,如何又將我那六個守山的漢子打死了!」
到了如今地步,屠秋也不展露煞氣,轉而也展露威嚴,冷冷說道:「忘心娘娘,既是那禍害山腳百姓的人了?我不來找你,你又如何來找我?」
女孩呸了一聲,說道:「禍害百姓?你又如何口出此言,污蔑忘心娘娘的聲名!」
「當是那當事人告予!」屠秋義正言辭,「你既然佔了那一方領土,不保山下百姓平安,卻隨心施法,放出猛虎,百姓被你逼的連耕田黃牛都要喂於虎口,苦不堪言,這不是禍害,又是何理?」
女孩哼了一聲,說道:「既是那些俗人這般說的?他們是請你來說服我離開了?這也難怪,世人皆不過是唯利是圖之人,有利可圖便稱你是神,無利過後便認是妖魔!幾年前,這些人食糧也不過只能果腹,生活苦難,我予其風調雨順,萬物滋長,只不過一年,便收了其原本三四年的食糧!這些人的日子才算走上富饒,家家牛羊滿圈,稻穀豐倉,也不想這等日子便是忘心娘娘賜的!這些人富裕之後,人人氣宇高昂,日漸懶惰,請來貧村百姓為其勞作,嫣然已經初現了幾家地主姿態,我家只不過養了一隻小虎,讓其每七日送上一隻羊,半月送上一隻豬,三月送上一頭牛,便怨聲大作,吵著成害了!卻早忘了他這些農畜是如何得來的!只不過是給五還一的道理,卻也忍受不住了!天賜下來,卻不還天,這又是何等道理!」
屠秋聽這女孩一番道理講來,原本他歪理便多,少有在口舌上佔了下風,如今卻連插口的機會都沒有!
這女孩講得是理!
若是神明不為民利,那便是邪神!
若是仙人不保佑人平安,那便是妖魔了!
他咳了一聲,知道自己說不過,便叫道:「你只不過是一家小女,還不得資格與我對話,叫你家忘心娘娘現身!」
女孩突然捂嘴大笑起來:「你不知忘心娘娘就在你面前嗎?」
這個女孩?
屠秋不禁重新打量了她一番,想著她也不過是這忘心娘娘的侍女,沒想到竟然是本人!
忘心娘娘冷喝一聲,說道:「你為那些愚民出頭,殺了我看山的手下,衝撞我威嚴,卻是沒得講的!」
說罷她手中一指,身後那領轎的兩人便一點頭,朝屠秋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