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未天明之時,一些早市的商人正在運送貨物,看到百餘兵甲邁著整齊步伐,朝城外走去。
這些人一句不說,腳步沉穩卻並未發出什麼聲音。
有好事之人想要看看領頭的是何人,這些人如此謹慎又是幹什麼去,一個士兵轉頭瞪了他一眼,那鐵盔下的凌厲雙眼讓其驚出了一身冷汗,兩忙低頭跑開了。
直到瘋人塔下,也並有一人開口發問。
李不滿的這些追隨精兵,私下裡都與其打打鬧鬧,關係十分融洽,當然瞭解這位將軍的脾氣,他們雖然不知道這位將軍今日有什麼打算,要如何對付那人,心中不安,卻也沒有一個人開口問話討論。
李不滿看了看身後,皺了皺眉頭。
蔣仙師與其仙師們並未跟來。
「將軍,太陽出來了。」
只見那第一縷陽光從天邊射出,一道人影跟著這道日光,緊緊飛了出來。
屠秋在看到這些士兵的佈陣,心中一陣輕鬆,心想這李不滿真沒有讓他失望,與其預想一樣,這陣勢是放棄了與自己為敵了。
他明知如此,卻還是問道:「將軍今日打算怎麼阻我?」
「我想好了,今日不予阻撓!」李不滿浮起笑容,說道。
屠秋大笑幾聲,身影落下,「大丈夫一言,我信!既然不起衝突,我也不便大肆破壞了。」
說罷,他大步走到塔前,一手指揮那青竹撞塔,再用窄劍將這門鎖劈開了。
他用這青竹撞塔,並不是指望能將這塔砸了,而是驚嚇其中瘋人,讓他們逃出來。
如同捅了馬蜂窩,把這群躁動的馬蜂全都震出來。
果然,隨著一聲尖叫,嚎哭聲便從這塔中傳了出來,比那陰間的鬼哭還瘋狂了幾分。
屠秋站在門前,看到蜂擁而出的瘋人也不躲閃,任他們撞著身子跑過也不去理會,只是說道:「李將軍,能不能麻煩你將這些瘋人先拿住,不要讓他們全都跑散了,等他們的家人前來認領過後再予安置?」
「正有此意。」李不滿舉起右手,身後士兵面面相覷,轉而四散跑著抓人了。
這將軍是不和對方動手,反而還幫他的忙啊!
一個士兵一把便將身邊一位四五十歲的男子抱在了懷了,但是這人掙扎幾下,卻又跑了。
「我的娘啊!」
瘋子雖然力氣十分大,但這些精兵以一擒二都不是難事,只是這些人身上惡臭難當,就算是經常翻動屍首的他們都有些受不了。
可將軍命令難違,一個個捏著鼻子,盡量避開對方身上污穢,才將這群瘋子全都按住了。
一時間瘋人塔下亂作一團,如同農夫在雞圈中捉雞一般熱鬧。
屠秋看著ri頭冒頭,笑了一下,說道:「不過這塔,我還未拆哩。」
他說這話,並不是想要動手拆塔,而是看大鬍子十分順眼,知道將這事托付給這位將軍必定無憂,遂想要自己認輸,再送給對方一粒舍利子,也利於自己在這長富城中尋找仙雛的行動。
也只有這葬仙官是舍利子自己用不了,才能這麼大方地隨便送人。
「那是當然。」
屠秋一驚,面前一個瘋子突然嘿嘿抬頭,答上話來。
他想到這些瘋子舉止不正常,也不理會,一把便將對方推開。
誰知對方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更是在其肩膀上點了一下。
屠秋這才發現不正常,身邊已經有數個瘋子將自己圍成了一個圈。
這些人眼神清明,並不是真正的瘋子,而看他們的模樣,卻是在昨日見到的仙師隊伍!
蔣仙師!
他看著面前這人,卻不是蔣仙師,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人,一臉淫笑著退開,喝到:「想要拆塔,還得問問我同不同意!」
這聲音絕對是那矮個老頭的聲音!
屠秋睜大眼睛,這人難道是變化了不成?
不可能!
變化的法術就算十分神妙,然而對方的修為並不能達到隨意變化的程度,是如何也會有些施法的痕跡,法力的動盪!
可他的靈識卻一點也發覺不了!
屠秋剛一凝神,靈識卻是一陣刺痛,剛被摸過的手臂也陣陣發麻,看起來對方是做了些手腳!
「大意了!」屠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更是在剛才被貼了數道法術,隨周邊仙師們捏動手印,身體徒然倒了下去。
在他看到蔣仙師並不與李不滿同行的時候,他便小心提防,沒想到還是被擺了一道!
在紫漠遺地中與三隻螞蟻鬥過之後,他從未小看過任何人,除非是認為有百分百的安全之後才會放鬆警惕,可百防千防,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你已經中了我柔利國最毒辣的百孔銀蛇毒,更是被我這龜象法陣困住,不到一炷香時間,你便會化作濃汁,恐怕是看不到這日頭升起的時候了!」
「你……」屠秋沿著呀,感覺到手臂在寸寸被這毒液侵蝕,想要以魄力壓制,卻被這陣法壓制住,不能阻止這毒液的滲入。
蔣仙師哈哈大笑幾聲,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我殺了你,自然能拿到這舍利子,恐怕除了這舍利子,你還在這佛塔中得到其他寶貝哩!這般好處怎麼能不拿!」
「老頭子!我已答應了這人,不再阻撓,你卻為何出爾反爾!」李不滿一個箭步上前,喝到。
「你是大將軍,我是仙師,那是你答應的,又不是我!不過這份功勞我定然要分給你一些,若不是你將這人引住,讓他能親自開門,放鬆了警惕,我還沒有什麼辦法哩!」
聽到這話,李不滿才知道自己被做了棋子,大喝一聲,伸手便打來。
蔣仙師冷冷一笑,兩儀球從手中飛出,隨著這兩顆珠子同向旋轉,將這將軍也一齊捲進了陣中。
「仰觀吐曜,俯察含章,定化兩儀,囚困乾坤!」
一道兩儀圖像浮現在兩人頭頂,放出了數道光芒,隨這道光芒射出,這道陣法才顯出真正模樣。
一隻背馱兩儀的玄龜轟然咆哮,將想要上前的兩位隨將鎮住了腳步。
李不滿轟轟幾拳,也並未將這道陣法打破,心中大驚。
「李將軍,抱歉我還留了一手,我從未將你當做朋友,這兩儀球的真正實力當然也不能讓你看到,也就是放著這天到來。」蔣仙師傳聲入陣,轉而大喝一聲,「明明有好處不享,卻要同這妖人為伍!將士們,這妖人昨日殺了你數多兄弟,難道不令人惱火?我這陣並不傷將軍,你們大可放心,不過這妖人,卻一定要被制裁!」
他這麼說也是讓身後還有百餘士兵安靜下來,否則這群不要命的衝殺起來,幾個持陣仙師都會落難。
李不滿在陣中不斷叫喊,然而陣外之人卻是完全聽不到他的號令,不由焦急起來。
正在此時,屠秋緩緩站了起來。
看到對方一臉汗水,卻並沒有什麼中毒模樣,李不滿驚道:「你不是中了這百孔銀蛇毒!在這陣之下,如何還能站起來?」
屠秋也不答話,中毒手臂軟軟垂著,他是將這一條手臂的陽魄都暫時切斷,血液不流,骨肉不動,這毒性當然不能蔓延。
只是這手法不能使太久,不然這條手臂可就真的死了。
他大喝一聲,鈞天裂心爪撕裂而出,一抓之下,便在這玄龜身上留下了五道極深的血印。
「靈……靈器!」
看到那隻大手在陣中亂抓,蔣仙師一時慌了心神,這人怎麼還有靈器級別的法寶!
就算這兩儀龜象陣再過堅固,也無法擋住這靈器!
玄龜受痛慘叫一聲,背上兩儀隨其大口一張,激射而出,將這鬼爪撞得翻得一偏。
「好!就是現在!各位仙師聽我號令,捏好法訣,千萬不要鬆手!」蔣仙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念道,「天地儀容,與我號令,兩儀逆轉,天地不容!」
這是他想到對方若不被毒死,準備的二手殺招,只是這靈器完全在預料之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心中早就打了退堂鼓,如此用這兩儀逆轉,心中只有三成勝機。
轟隆!
兩儀圖如同石磨般緩緩旋轉了起來,每一轉這陣都被扭曲一分,李不滿身體彷彿也被擰緊了一般,雙臂交叉,臉色也變得青白。
他不愧是蛹孕修為的修真之士,在這兩儀球與眾多仙師所佈陣法中仍能以真元之力抗拒下來。
但是這陣若是轉下去,自己也得給擰死!這老頭子並未想要留自己的命!
這是以兩儀球的法力,將陣中陰陽逆轉的力量!
屠秋不僅沒李不滿那麼高的修為,葬仙官們的力量煞氣來源更是這魂魄元力,而魂魄又對應陰陽,只是扭曲一分,魂魄所受痛苦便傳到了腦中,他便覺得死了十次一般難過!
蔣仙師在他身上貼了幾道法術,也正是讓他的陰陽受力加重,無疑是雪上加霜!
心境中的魂魄小人剛要站起身來,卻手腳不分倒在了地上,緊接著身上的魂魄元力也被一併扭曲了起來,魂魄非正常地摩擦碰撞。
其口鼻變形,也無法用出這孟歌謠來!
兩儀球陰陽逆轉的本事實在太過霸道,只是扭曲了半周,魂魄小人便已產生了異象!
恐怕轉得不到一周,我這魂魄便要爆炸了!
屠秋大吼一聲,將擠出的魂魄元力驅動,鈞天裂心爪一抓過去。
一個捏陣的仙師口吐鮮血,翻倒而出,玄龜也被這一抓撕扯掉了一隻龜腿。
隨這人倒下,他頓時覺得這扭曲之力小了一些,再令鬼爪一陣肆虐,將這陣抓出數道裂痕。
「糟了糟了,對方這般殺手鑭果然不能應付,這靈器實在厲害,恐怕這般支撐不過片刻,要不還是跑了吧。」
他剛想到這裡,卻看到剛剛生龍活虎的陣中之人又一栽到底,那鬼爪也落在了地上,化成了骨爪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蔣仙師看到異象突顯,呆了一呆,轉而心中道喜,「不管這人是怎麼了,但這無疑是最好的機會,大家加把勁!」
這人若是要死了,不僅能得到舍利子,還能得到靈器,那我還在這柔利小國中做什麼仙師,足可以立出門派,將我門重新興起!
想到這,這老頭將法力全部釋放,兩儀圖轉得又快了一分。
「冰凌……」屠秋悶哼了一聲,卻未聽到那隱藏之人的回答。
這番壓制鬼爪的手法,除了葬仙官還有誰?
她竟是想要借別人的手除去自己!
為了一件莫須有的八相寶貝,竟是要取我的性命了!
「啊!」
他慘叫一聲,骨肉片片鼓動起來。
窄劍。
這劍能夠擋開法術,說不定也能劈開法陣!
若是如此,便是他最後的生機了!
他心中叫了無數聲苦,靈識一抖,窄劍歪歪扭扭地落在了他的面前,卻無力去撿。
「李將軍!劍!「
李不滿聽言,連忙蹣跚撿起這把窄劍。
這位將軍修為比屠秋高上數倍,雖然痛苦卻仍有辦法行動。
隨他大手一劈,玄龜嘶叫一聲,身上裂開了一道傷口。
更有兩個仙師支撐不住,眼口迸裂倒下!
趕不上了!
魂力外湧,魄力內壓,這兩樣極不穩定的陰陽之力已經便要混在一起,顛倒過來!
屠秋五官盡開,一聲也喊叫不出,只覺得身不是身,識不是識,魂魄小人便要爆炸。
沒有這魂魄的人,便是死人!
就在此刻,那道點化金光卻是突然飛出,將這魂魄小人撥動起來。
每一次撥動雖然不能讓這魂魄端正,卻是讓這魂魄元力穩了一分。
順者為生!
他頓時知道這金光要做什麼,將心神身體不再抵抗,追其扭曲的速度源頭,感覺到了這兩儀球的轉動變化。
只要順應一刻這四周被顛倒的陰陽,那自己便有了生機!
魂魄小人在這扭曲之中,外魄與內魂撞在了一起。
就在陰陽顛倒的瞬間,這魂魄混在一起的瞬間,屠秋猛地睜開眼,一拳朝天轟出!
「仙命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