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到了第十天清晨,屠秋才睜眼醒來,那蔭小小以為自己正在修煉什麼要緊的法術,生怕有人來了打擾到他,托著腦袋,疲憊地靠在柱子上,強迫著整著雙眼不曾閉上,這執著的少女失散了親人,如今看來楚楚可憐,卻還沒有蔭太爺一行人的線索,不禁有些慚愧起來。
「蔭小小。」屠秋叫了一聲,那女孩立馬噌地精神了起來,挺直身子聽話,「如今你脫離險境,你一個女孩子家,跟著我,也只徒添辛苦,不如就此散去,你多在附近尋一下……」
「仙官要趕我走?」蔭小小拚命搖著頭道,「能夠服侍仙官乃是我蔭家積下的yin德,雖然沒有尋到爺爺他們,然而就是尋到了,他們也一定願意讓我呆在你身邊!我知仙官在人間有事要做,做完之後就會離去,我可當成你身邊一名侍女,這段時間服侍在仙官左右,定然不會添麻煩!」
屠秋歎口氣,他看出來了,此女心中倔強,幽鬼宗道義又根念深厚,若是趕她離去,不保準改天又會像之前一般跑回來,何況現在其他門人都所在未知,麒麟派弟子不保準也會認出她。不如去到其他的幽鬼宗冥門的居所,將此女托付其中,恐怕才能放下心來。
他也不再勸說,只是看著那老羊,若是帶這羊到處亂走,恐怕風聲較多會露了身份,說道:「這老羊中的鬼仙元神正與羊身契合,過不了幾日,這老羊恢復了一些修為,恐怕會達到蛹成的境界,到那時,你我在上路,這段時間裡,我就在破廟中休息,你多往琴易城轉上一轉,若是遇到幽鬼宗弟子就再好不過了。」
結蛹境界,這妖便可以修出人形。
而這鬼仙本為受損嚴重元神,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將這羊身完全契合,恐怕還會達到蛹孕的境界。
蔭小小生怕屠秋跑了,問了兩遍他是否只會待在這寺中,這才離去了。
見她一走,屠秋從符器囊中拿出鈞天裂心爪,默念幾聲口訣,這爪如同活過來一般,手指很有節奏地動了起來,攥成一個拳頭,砸向面前的一座銅爐。
這個破香爐在這一拳打擊下,碎成了數十塊碎片四散飛來。
僅拼這份力氣,卻是可以匹敵所有仙蛹境界的修士了!
在那些碎片落下之時,全都靜止在了半空,一道細絲結成網狀將這些碎片托起,噌地一聲,便將這些碎片重新拋上了半空。
這百分jing元絲在那兩個人手中只不過當做割人皮肉使使,實在浪費了這件法器。
方天印已經有了破損,不知道遇到仙雛覺醒還能不能擋下一程,何況葬仙之路上也不知會遇到多少麻煩,多一件法寶就多一份安全。
世間凡事多如牛毛,打殺搶掠,爭強鬥法,莫不是只在一座小鎮中混跡街市的人光能想像卻不曾眼見的,好在屠秋的適應能力如同地溝裡的老鼠,漸漸已經熟悉刀尖到喉的感覺。
老羊在一邊也到了突破的關頭,若是他之前的修為,大可以以元神改造了這身子,然而如今修為失了大半,只能稍作改造,將元神緊附其上。因他不足以改變妖體,之後的修行只能順應妖的修行之路了。
在這人世間中,萬物的魂魄之力大不相同,此力稱為「元」,那樹木花草,魂魄之力只為山雞野兔的千分之一,而這山雞野兔,卻是比人少了數倍。
人在出生之時,魂魄之力大為十元,在人生長之後,這十元之力則會慢慢吸收天地jing魂長到二十元,健壯之人則可達到三十元,人身則會同魂魄一同成長,長成魂魄模樣,故而生命是先生魂魄再生肉身。魂在心中,乃為精神,魄在身上,存在於四肢皮肉上。人的手臂遭刀傷,這手臂會漸漸封住傷口長回到魂魄模樣,留下疤痕,也是此處魄力在**受損之時不受拘束,跑了分毫。
人到了大病衰老,**拘不住魂魄,則魂魄之力會倒流入天地之間,人死之時,僅留下最初十元魂魄轉入鬼界,經過輪迴分配,這魂魄重回人間為人。
所以追求長生,鑄就不滅金身,肉身不滅,魂魄也不會逃出肉身被輪迴吸走。另一種便是以真元之力抗衡鬼道拉扯,修煉出元神。
而這修仙之人,魂魄凝聚為元神之後,則不受那**拘束,可以獨生獨長,奪舍的鬼仙如今入了老羊的身子,在鬼仙元神穩下後,鑄成的道基與肉身契合,幾天破了這人形,達到蛹成修為也不為快,只是之後的修行便要靠自己了。
魔道修真,往往是一步出錯便沒有了退路,而這老羊已鑄下道基,原本又有修道經驗,在之後的修行道路上要比那些從頭修煉的人要平坦得多。
隨著一聲狂吼……這狂吼也只是一聲撇腳的咩叫,老羊終於將羊身完全改了,身影一轉,一道青光閃過,顯出了一個圓臉老頭的身影。
這人正是混桑老祖原本的形象,妖本就是改造自身魂魄而成人形,修出的人形也就從此固定,未到變化期,是無法隨意變化容貌。混桑老祖以自身魂魄根基而修煉的人形,面部卻也留著些老羊的特徵,比如那一小撮山羊鬍和鬢角兩道白毛,這些特徵只有在修為大進之後才能隱藏。
看到身形重塑,他心中一陣狂喜,轉而目光看向了身邊的屠秋。
這屠秋仍在閉目修煉,他現在的修為同這屠秋相差無幾,甚至還要高上一些,若是趁機偷襲,他有七分把握報了大仇。
他確是不知道,只以微薄的修為差別來判斷對敵的勝率,在只為殺伐的葬仙官面前是不好使的。
就在他凶相一露,準備動手之際,看到了屠秋懷中鼓鼓的一件事物,正是他苦心煉化了百餘年才造就的心血,鈞天裂心爪!
他固然知曉這靈爪的威力,激憤地嚥了口吐沫,一屁股重坐在髒兮兮的蒲團上,嘴裡暗暗罵了起來:「等我重新練就了十定大成功,那日,就是我將這骨爪上的血脈清洗,再挖出你心臟的時候。」
突然遠處傳來人馬嘶吼之聲,甚為浩大,屠秋緩緩張開了眼,問道:「何事如此吵鬧?」蔭小小正在一旁整理從琴易城中買來的食物,接口說道:「是那占山的土匪和角國的士兵打起來了。」
聽蔭小小說的毫無興趣,他心知這幾日裡定然沒有尋到幽鬼宗人的所在,所以也不再問,轉而向老羊說道:「沒想到你人形是這姿態,我本以為,定然是個玉面書生的臉孔。」
混桑老祖也不答話,屠秋嘿聲一笑,在地上畫了一個詭異圖形,抽出窄劍,拉起老羊的手就劃了一道口子。
老羊吃痛,縮回手去,這屠秋卻面露陰險,口中念起一串咒文。
「起!」
那地上的詭異圖案竟然卻地而飛,朝著老羊衝了過去。
這老羊吃了一驚,以為屠秋看到自己修為比他強就要加害,連忙躲閃,誰知那圖形在空中轉了個圈,仍然打在了他的身上。
身體似是滾燙般難受,老羊呲牙咧嘴地嘶嚎一聲,那圖形竟然印到了他的背上,老羊慌用靈識去探查,心中一片冷汗,這可是一個禁錮法術啊!這道法術關節頗多,以他如今的功力斷然難以破解。
「若是我走路累了,你就變羊駝我吧,這個生奴法可是這兩日裡我琢磨了半天才琢磨透的,原本就因這老羊不老實,早就想給它烙上了,若是你的修為強於我很多,定然就會解除。」屠秋哈哈大笑道,一臉的戲謔。
這老羊驚於屠秋所說前話,這生奴法定然是一個奴役法術,若不是自己剛剛奪舍,又一直費心將這羊身契合,怎麼能讓這屠秋佔了便宜!
他對著屠秋心中又記恨了幾分,胸腔之中似有一團烈火,險些讓他控制不住妖氣走岔了路,這老羊畢竟是曾經修為達到人仙,修出元神的主,立馬冷靜下來順導妖氣,片刻之後,他睜開眼卻不去看著這笑盈盈的葬仙官,生怕自己氣血沸騰,錯了哪個關節。
屠秋心中一喜,看來這兩日費心神琢磨的生奴法顯然有效,生奴生奴,生而為奴,這老羊修為的幾日增長讓他心中忐忑,他知道這老羊對自己不服,可能還會跑了,而且肯定對自己有著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凶險難防,如今算是解了心結。
屠秋轉而問蔭小小,說道:「這幾日你在琴易城中搜尋怎樣?那琴易城中可是仔細搜尋過了?」
蔭小小一臉愁苦,說道:「是爺爺說在福源茶樓,就定然不會在其他地方,那裡也是我爺爺的產業,若是他們到過,也會給我留下暗示。這琴易城最近有一夥強盜前來肆虐,城中人員頗亂,我混在其中倒也安生,仔仔細細地尋了一遍,也沒有見到一個師兄弟……」
說到這,蔭小小聲音帶著些許哭腔,說道:「仙官,是不是爺爺他們……出事了?」
這女孩在屠秋面前一直是堅強的神態,就是在初遇之時被麒麟派弟子追殺,也不曾露出一絲沮喪,原來卻是內心苦苦支撐,如今終於難以忍受,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
屠秋看她這副模樣,心中更是不忍,說道:「之前來的兩名麒麟派弟子並未提到遇到蔭門主一行人,所以他們很可能安然無恙,你不必擔心。這樣,我們在這廟中留下記號,若他們到了,也會看到。我不能耽誤自己的事情,這就出發去完成我身背負的任務,你若是想跟上的話,大可跟來,當遇到降世的玄yin官,定然也知道其他小冥門的所在,你便去了罷。」
他看蔭小小一抹眼淚,眉頭越皺越緊,忙接著說道:「你若不同意,此刻就分道揚鑣,沒其他可商量的。」
那蔭小小只得繃著嘴點了點頭,似是受了更大的委屈,惹得屠秋一陣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