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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節抗洪五 文 / wanglong

    預備役組成的左路軍與北洋軍發生衝突的消息傳到統率右路軍主力日夜兼程前往武定府的龍謙耳中已是數日後的事了。當統領由情報處、後勤處及先遣騎兵連組成的先遣隊的魯山報來有關武定河防及當地政府的準備情況報告時,龍謙根本就顧不上那件小事了。

    雖然他知道官府一貫的做派,在缺少幹練的下級和科學的統計方法的情況下,決不能相信官府出具的任何數字類的東西。之前接到的有關河防的資料,總體上給龍謙的感覺是不嚴重。但魯山報告的幾個情況:五月及六月上旬落雨的情況,蒲台、利津兩縣河堤的現實情況以及沿岸物資的儲備情況,令龍謙感到憤怒。魯山的報告給他的印象就是,武定府,以及下面的縣基本沒有做什麼抗洪的準備。仍處於聽天由命的狀態,而河堤則隨時有垮塌的危險。

    魯山已經帶先遣隊從蒲台向青城進發,沿河西進,實地調查其餘段河堤的情況。他說已經見到了武定知府陳培余,正在日夜盼望大軍的到來。

    陳培余是什麼**人龍謙並不在意,當然,他還需要與這位陳知府合作一把,就算是昏官,現在也離他不得。龍謙是擔心此次自己主動出兵抗洪會出漏子,那樣的話,自己這盤棋就下臭了。

    本來,他自告奮勇率軍北上抗洪是為了展現蒙山軍的軍事存在。當滿清朝廷緊鑼密鼓地開始整編陸軍時,自己這支訓練精良的軍隊躲在山溝裡不為人知就顯得不明智了。北洋六鎮已呼之欲出,自己至少應當佔據一鎮之番號,否則就對不起大家兩年來的努力。而山東一地,絕不可能同時放上兩個鎮(師),那麼,蒙山軍要編為新軍一鎮,馮國璋的那幾千兵就必須離開山東。如果出現那樣的情況,自己獨霸山東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大半。

    龍謙深知,自己在魯南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沂州、兗州的面積在山東諸州府中算是面積大的,尤其是沂州。但地理位置並不好,主要是交通問題。人口也少,兩州人口不足200萬,已經出現了用工緊張的苗頭,人口總素質肯定比不上平原地區。這個情況下,對於魯南工業佈局已經展開到極致了,一些規劃中的實業再投入魯南就有些不科學了,那會受制於人口、交通及資源問題,特別是交通。所以,龍謙才將注定會是大賺錢的項目——捲煙廠放到了濟南。

    蒙山軍必將走出魯南,就像當初走出蒙山,走出鄭家莊一樣。只有從軍事上佔領山東的核心地區,濟南、泰安、青州等處,華源和中興以及將來還會出現的實業集團才能繼續跟著大軍的腳步將廠子開向全省。沒有軍隊的保護,生意,尤其是令人眼紅的生意是不安全的。

    但如何才能走出魯南呢?當然是將馮國璋部驅逐出山東。現在因為華源和中興兩棵搖錢樹,周馥已經徹底倒向了自己。如果馮氏出了紕漏,周馥不會替他遮掩的。但馮國璋是個很小心的人,找到他的重大失誤還真不容易。

    馮氏做山東提督兩年來,與蒙山軍也算相安無事,其部從不進入魯南一步。而龍謙埋頭發展魯南,也亟需一個和平的環境,當然也不願挑釁馮氏。所以,兩年來山東地面上互不統屬的兩軍還算和平共處。龍謙自那次拜會馮氏未曾見到,再也沒有上門拜見過。而馮氏身為山東提督,名義上對山東防務有著全權,但也從未涉足魯南。倒是龍謙姿態低,每逢年節,總要給馮氏一份相對豐厚的禮物。馮氏不比清廉自守的段祺瑞,每次送禮都笑納了。

    龍謙將抗洪當做了機會,將馮國璋驟然推至了前台。馮氏雖然貪鄙,但一眼看穿了龍謙的「險惡」用心。絕不肯去武定防洪,因為他知道,那一段河防是整個山東段最危險的。在說服周馥由威勝軍右翼防守武定後,馮國璋並未放鬆心情。不止一次地大罵龍謙庸人自擾,非要將軍隊推入火坑。

    龍謙的用心一目瞭然。

    其實,馮氏是願意離開山東回歸直隸袁世凱大旗下的。在他看來,山東提督一職遠不如回到袁世凱身邊當一個新軍協同更有前途。這點已經得到多方的證實。

    前年(1901年),袁世凱接手直隸總督,迫不及待地成立了新軍三個協(旅),分別交給了段祺瑞、王士珍及劉永慶。馮國璋就鬧了一氣情緒。今年,清廷成立中央練兵處,以奕劻那個大貪官為總辦,袁世凱為副手,成立軍令、軍學、軍政三司,分別以段祺瑞、王士珍、劉永慶為正使,什麼陸建章、陸嘉谷一類的人物也登上了副使的地位,這更令馮國璋氣憤。以馮氏看來,執掌軍學司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王士珍適合的是軍政司而不是軍學司,至於劉永慶,比起所謂的「三傑」來,能力更是差一截。

    當初袁世凱將馮氏留在山東主軍,目的當然是牽制蒙山軍勿使其坐大,但馮國璋顯然做不到。不能動武,其他的辦法就很少了。不能動武的原因當然是沒本錢,當初袁世凱只給他留了三個不完整的營隊,能幹的將領如曹錕李純等全部被袁世凱帶去了直隸,比較出色的將領只剩了個畢業於武備學堂的陳光遠。兵微將寡,怎麼跟蒙山軍作對?人家不找晦氣就不錯了。

    擴軍?那得需要大把的錢,馮國璋這方面顯然沒有龍謙有手腕,他不是沒想過蒙山軍的資金來源,那些所謂的美國資本及山西票號一類的傳言馮氏歷來是半信半疑。但也沒有想過支撐蒙山軍擴軍購買大量武器以及大辦實業的錢是從京師搶來的。一度時間馮國璋懷疑是山東藩台將大筆的銀子劃去了魯南,為此他還找過周馥理論,但周馥信誓旦旦地講,省裡只給龍謙所部每年五十萬的軍費,只是朝廷定的數額。龍謙有辦法從魯南兩州刮出銀子,那是他的本事,但省裡是沒有額外支援的,想支援也沒錢。

    即便如此,兩年來馮國璋還是想辦法將自己的部隊擴編為七個營(包括曹州一個),武器方面,袁世凱支援了他一批,他也向德國人買了一批,資金主要是省裡支付的。超出了軍費的預算,估計是袁世凱給周馥施加了壓力。在與德國人打武器交道的時候,馮國璋探知了德國人曾大批出售給蒙山軍武器。而且明顯地感覺到德國人更願意與蒙山軍合作。這點令他極為憂慮。德國人也罷,英國人日本人也好,都是只認利益的蠻夷,龍謙從哪兒來的錢去買武器?靠魯南的實業嗎?

    提到魯南的實業,馮國璋數次想親自去魯南考察一番。但始終拉不下面子。所以一切的消息都是道聽途說。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使他的實業辦的再好,開始也是花錢的主,不可能為他的軍費提供支撐。那麼,還是沒有解決了他對龍謙資金來源的疑惑。最終只能認為是美國人和山西票號幫了龍謙的忙。

    馮氏曾想瞭解下龍謙究竟向德國人買了多少槍炮,但始終不得要領。只是知道龍謙所部已是齊裝滿員的一個協了,騎、炮、工、輜一應俱全。還辦了隨營學校,請了德國教官訓練他的軍官,一切如同當初小站一樣。那已是一支強大的力量,預計總兵力在7000~8000之間,裝備超過了山東新軍,不會次於北洋主力。至於戰鬥力如何,單看他們僅用數月時間便將盤踞魯南的數十股土匪一掃而光,戰鬥力又能差到哪裡去?其實根本不用懷疑,北洋軍與其交手多次,哪次佔了上風?當初憑著那點人那點武器尚能抗拒袁世凱親自主持的三路圍攻,現在力量翻了一番不止,自己手裡這七個營,真的不是人家的對手。

    如果他們蹲在魯南稱王稱霸倒是好事。可是,馮國璋一直認為龍謙絕不會滿足於一個兩州鎮守使。現在,他終於出來了,利用了所謂抗洪的機會。

    這個機會在馮國璋看來更是一步臭棋。馮氏在得到陳光遠固山驛的報告後,壓下了心裡的火氣,現在他顧不上與蒙山軍理論,因為他自己管的泰安至濟南的河防問題也很大。

    農曆四月以來,大雨一場接著一場降落在齊魯大地上,省府濟南已經出現房屋倒塌的情況,房屋倒塌城市內澇不是他這個山東提督的職責,但馮國璋不斷從其他渠道收到關於濟南、武定兩府關於黃河河防告急的消息,讓他緊張起來。萬一黃河在濟南府附近決口,會造成多大的危害誰也說不準。出了那樣的事,周馥丁謂濟等一干地方官吃不了兜著走,便是他這個駐軍最高將領也難辭其咎,即使逃脫處分,前程也蒙受極大的陰影。所以周馥從魯南回來,提議動用軍隊護堤,馮國璋只是選擇了地段,卻沒有做反對。保住大堤成了共同的利益所在。

    蒙山軍已經千里出動,進軍神速。馮部官兵的集結卻不順利。曹州的那個營劃給了蒙山軍指揮,馮國璋也就不去管了。主力六個營一分為二,泰安三個營交給陳光遠統帶,濟南三個營,加上一些輔助部隊,由自己直接統領。數千人要防守數百里河段顯然不現實,更重要的是要依靠民夫。泰安、濟南兩府已經徵調了上萬民夫護堤了。馮氏的辦法其實與龍謙一樣,由軍隊保衛危險的地段,劃分責任,各自負責。

    但從命令下達,兩日裡尚未完全集結,上得河防的只有濟南府的一個營,這讓馮國璋大為不滿。遂將親信參謀派出去親自出發督促部隊上堤,他自己也從濟南出發,一路向西,凡是見到部隊,一定這樣叮囑一番,「這次是和蒙山軍同場競技,跟你們說清楚,誰也不能丟了我北洋的臉面!」

    臉面是最重要的。馮國璋當然想不到,多年後北洋還會與蒙山軍同場競技,那就不是爭臉面了,而是團體的生存權,勝則稱王稱霸,敗則灰飛煙滅,徹底退出歷史舞台。

    第一ri視察,馮氏從濟南北郊的黃河大堤往西走,走了約二十里河防,最為擔心的是大堤的堅固程度顯然比他想像的糟糕,大堤寬度倒是足夠了,但高度似乎還不行,因為水位距大堤頂部也就兩尺左右,飄著枯枝爛葉的濁黃河水無聲地向東北流去。再往下看,水位竟然比地面高了丈餘!

    由於上游水位上漲,連續浸泡下,懸於河床之上的大堤就有些鬆軟的感覺。儘管丁知府已經組織了大量的民夫挑土固堤,但恐怕無濟於事。萬一潰堤……馮國璋不敢想下去了。

    這一ri是1903年6月23ri,馮國璋收到了龍謙用西洋鋼筆寫的親筆書,也是巧合,龍謙開門見山便提到了潰堤問題:

    「提督馮大人勳鑒:職察看武定一帶河堤,情況至為危險。因大堤材質過劣,即使近日無大雨,亦有垮堤之虞。推測大人所護濟南、泰安兩府地段,抑或情況相同。為今之計,必得準備預案,在最危險地段後方修築備用堤壩,以防萬一……」這封信看的馮國璋心驚肉跳,在武定的龍謙已經做好垮堤之備?

    這預案又該如何做?

    跟馮國璋相反的是,武定府已經行動起來。龍謙在看過河堤後,做出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主動破堤!這個方法提出來,立即讓陳知府大驚失色。

    「這萬萬不可呀……」陳培余想想實在是擔不起責任。

    「陳大人,河堤鬆軟,實在經不住一兩次洪峰的打擊了,」龍謙冷冷地對面無人色的陳培余說,「主動行洪,能將危害減少到最小。其方法就是選擇一處人少地低的所在,在大堤危急之時主動扒開大堤,以減輕他處的壓力……」

    這個方案,立即得到了與會的兩個老河工的贊同。

    「當然,我們也要做做好的爭取。那就是守住大堤不潰。第一要老天爺給面子,第二就是我們的事了。現在需要更多的沙袋,石頭,木頭以及其他的物資,清單已經有了,請陳大人立即將所需物資交給我軍。

    「分下工,陳大人與寧參謀長選擇好行洪區,驅散住戶,擇定位置建立預備防線。時俊,一線兵力以魯山所部及工兵營為主,其餘為二線兵力,交由你統帶,主要做好行洪區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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