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周毅。乘著龍謙去了白魏鎮,周毅過來想跟鄭嬋說幾句話。
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周毅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特別是確認她的身份後,周毅更為高興了。
每個男人眼中的美女都不盡相同。周毅喜歡鄭嬋,不是她的小姐身份,而是她甜美的五官,看了一眼,周毅就有些放不下。
血氣方剛的周毅渴望有個暖被窩的女人。那個女孩年方二八,正好呀,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出閣嫁人的多的是。
如果在過去,周毅通過叔父,可以容易地將鄭嬋收歸自己。響馬也娶老婆,響馬也一樣渴望傳宗接代。憑著他隊長的身份和周花南的面子,周毅請求娶一個被打開的莊子莊主的女兒,即使好色如孫德明,也不會拒絕。但眼下就不好辦了,現在不是蒙山寨了,蒙山寨變成了蒙山軍,當家的也變成了昔日的平級。儘管自己的地位看上去升了,成為了全軍的二把手,唯一的副司令,但周毅清楚,這種事必須龍謙點頭,否則自己的目的就達不到。
與龍謙相處了半年餘,自覺的對他比較瞭解了。如果周毅提出自己住那間上房,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如果開口索要一支好槍,他決不會拒絕。如果想吃頓好的,買些煙葉,龍謙也不會反對。儘管他每天堅持與士兵們一起吃大灶。但涉及女人,涉及百姓,龍謙便固執起來。
周毅覺得,龍謙有些毛病,特別討厭手下人在女色上的不檢點。周毅不止一次見龍謙訓斥他的幾個親信,比如魯山,封國柱,要求他們做個真正的男人,什麼是真正的男人,管住兩頭的就是好樣的,第一是管住你上面的頭,說話辦事要動腦子,不要張口就來,抬腿就辦。第二就是管住下面的小頭,不要那麼下賤沒出息。
誰也不好當面反駁他的話,但心裡又有些不服氣,覺得龍謙有些過了。除掉這些,周毅覺得龍謙這人挺好相處的。即使是軍中要務,差不多都要跟他通個氣,至少面子上很尊重他。
周毅見過了鄭嬋,心裡便有些癢癢,晚上也睡不著覺。沒事總想往隔壁院子裡走。他倒不是去討好女孩子,因為這件事的關鍵在龍謙,只要龍謙點頭,女孩子的身份讓她無可反抗。嫁給仇人?嫁給仇人的女人多了!響馬當家的十個有八個娶納仇人之女。何況並不是納妾,老子是娶妻,這還不夠意思?
早就想跟龍謙提,但龍謙太忙,每天的事排得滿滿的,周毅實在不好意思講。蒙山軍高層,尤其是寧時俊,幾乎認定了官軍很快會來。背著一大幫俘虜去迎戰官軍,實在是危險萬分。所以,蒙山軍的骨幹們,連排長們心裡的弦繃的很緊,隨時準備打仗,這個時候提出討老婆,有些說不出口。
部隊將扎根於鄭家莊一帶,這是龍謙的既定方針。現在他每天盤算的都是所謂鞏固「根據地」的事情。當初周毅並不很擁護這個決定,鄭家莊的條件確實好於蒙山寨,無論從住宿還是伙食,都明顯地改善了。現在三天兩頭可以吃到肉,這在前半年是做不到的。當然豬羊雞等家畜家禽都是花銀子買來的,現在周毅很關心後勤方面的事,銀子如流水般地花出去,他並不怎麼心疼。既然有這麼大的油水,憑著蒙山軍的戰力,完全可以繼續向周圍發展,銀子、糧食都不愁。但龍謙卻止步於三莊了。除了騎兵隊,其餘的兵力絕不越雷池一步。這讓很多人不理解,周毅如此,封國柱,馮侖,葉延冰也抱著同樣的不理解。但沒辦法,經過了蒙山整軍,隊伍上的大事,龍謙絕對做主,其權威超過了當初的孫德旺。
在見到鄭嬋後,周毅又覺得常駐這兒也不錯了。自己也二十好幾了,老周家的子弟,見得著的只剩了自己,傳宗接代的任務不能因為落草山寨當了響馬就放棄,那是對不起祖宗的。所以,在這兒娶了鄭家那個溫柔美貌的小姐真是不錯的想法。
「喔,是周當家的。有什麼事嗎?」回答周毅的是王月蟬。她也注意到這位白淨面皮,身材勻稱的副司令很關心小姐了。
「哦,也沒啥事。」周毅對鄭經這個年輕俊俏的三姨太笑笑,「我就是問問,你們缺什麼東西不?如果有什麼要求,就跟我講。」
「多謝周當家啦。只是不知道貴軍何時放我們離開?」
「離開?為什麼離開?」
「瞧周當家說的,真會開玩笑。我們當家的被你們趕走了,家產也被你們分了,當然要投奔他啊。」
「這個,你就別想了。」周毅總覺得這個姨太太一臉的風塵之色,估計其出身也不那麼地道,冷冷道,「你覺得俺們會放你們走嗎?等著你們帶官軍殺回來?」
「俺們婦道人家,啥也不懂﹍﹍」周毅陡然湧出來的殺氣讓王月蟬感到一陣害怕。
「婦道人家?女人使起心眼來才最可怕﹍﹍」周毅並無討好女人的經驗,雖然他對女人並不陌生。
「瞧周當家的說的,嚇死俺了。俺們已經是籠中鳥,哪裡敢使什麼心眼呀﹍﹍」
周毅不想跟這個少婦多談,正要叫出鄭嬋,但參謀鄧清華匆匆過來,「副司令,司令叫你去一趟。」
周毅眉毛一揚,望了正屋一眼,跟著鄧清華走了。
程大牛現在算是揚眉吐氣了。幾乎一夜之間,這個差一點被鄭經整死的硬漢子成為了鄭家莊「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他和他的長子都參加了蒙山軍,在分地、分浮財一系列改天換地的大事中積極協助蒙山軍工作,擁有極大的「權勢」。因而成為全村老少深為敬畏的人。
蒙山軍打開鄭家莊的第二天,龍謙便由程二虎陪著到程大牛那幾乎是家徒四壁的寒舍去瞧了臥床養傷的他,因為有那寨門前的一面之緣,龍謙記住了這個硬漢子。
龍謙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時代最貧寒的家庭。兩間土坯房,已經破敗不堪了,一間算作堂屋,另一間是全家的臥室,牆壁被煙火熏成了黑色,堂屋裡一盤土炕,炕頭是一個用石頭壘就的灶台,跟前堆著一堆柴火。全家的餐具——幾隻殘缺不全的破碗胡亂地擺在灶台上。土炕上堆著不知是些什麼的雜物。屋角有一口估計是米缸的大缸。
除此之外,沒一件值得一說的東西了。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和兩個半大的孩子木然地看著進來的幾個男人,臉上既無害怕也無欣喜,而是一種失卻情感的木然。龍謙曾經無數次歎息過這種木然,但尤以今日給他的震撼為最。
「大牛嬸,俺是獵,獵戶老程家的二虎呀,你,你不認識俺了?」程二虎叫道。
「你,你是程家老二,跑了的那個?」女人臉上開始有了表情。
「是呀是呀,這就是俺們蒙,蒙山軍的龍司令!你們不要怕,當初陳家崖陳,陳莊主來救大牛叔,還是受,受了龍司令之托﹍﹍」
這卻不是事實。龍謙見到陳超時,陳超已經去過了鄭家莊。這件事江雲跟程二虎說起過,二虎不知是搞混了還是故意撒謊。
「啊,那,那可是俺家的恩人﹍﹍」女人臉上有了幾分生氣。
「嫂子,大牛兄傷勢如何了?我們過來看看他。」龍謙盡量和氣地說道,他的山東話一直講不好,也不知道女人聽不聽得懂自己的口音。
女人臉上寫著迷惑。龍謙一招手,李三才將一條口袋遞過來,「諾,這是白面,俺們司令給你家的。」
足有五十斤的面口袋擱在當地,讓女人和兩個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的眼神立即亮起來。
「是誰來了?」裡屋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龍謙撩起破爛不堪的門簾進了裡屋。屋裡飄散著藥味和說不出的味道,空氣很污濁,光線也不好。也有一盤土炕,炕上躺著一個男人,正是這戶人家的家主程大牛。
「大牛叔,俺是程獵戶家的二虎啊。」這句話二虎說的倒是順暢無比。
「二虎,是你?你回來啦?」程大牛掙扎著要坐起來。
「躺著,別動。」龍謙一屁股坐在程大牛旁邊。
幾個人一直聊到快天黑,龍謙走後,程大牛的傷病似乎好了大半,當晚便吃了三碗老婆做的熱湯麵,第二天便起床出門了。
程大牛變了一個人。「公審」鄭家柱,抄家鄭宅,分地,分浮財,程大牛死心塌地地靠上了蒙山軍。他才不管他們是軍隊還是土匪呢,他只知道蒙山軍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們全家。他分到了二十畝好地,三百斤糧食,還有十兩銀子,他家裡從來沒有存過三百斤糧食,老婆孩子從來沒有頓頓干飯管飽過,才幾天時光,面黃肌瘦的老婆娃娃便容光煥發起來。三百斤或許只夠他家四口人吃一段時間,但是二十畝地裡的莊稼——馬上就收割了,可都是他自己的,這點確切無疑,龍司令不止說過一次,分給誰的地,地裡的莊稼也歸誰,一斗的地租都不用交了!
半條命的程大牛出奇地迅速痊癒了。世上還有沒有誰這樣對他程大牛好過呢,龍司令親自安排郎中給他瞧病,親自邀請他參加各種議事,把他當做一個重要的人物看待,替他報了一半的仇,儘管龍司令沒答應收拾鄭經的老婆女兒,但他知足了。龍司令的蒙山軍就是他程大牛的大恩人!
所以,當蒙山軍豎起招兵旗,程大牛拉著他十七歲的大兒子狗子第一個報名,本來他還要將十五歲的二狗也帶入蒙山軍,但龍司令說,二狗還太小,過兩年吧。何況,家裡也需要有人照顧啊。
龍司令親自給狗子取了大名。他說狗子這個名字做大名不好,叫程建國吧,將來,咱們建立一個新中國,讓所有窮苦人都能過上好日子的新中國。
程建國,多氣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