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古樹只是單純的一顆樹。
兩千年前,它學會了思考,儘管思考的內容很膚淺,但最少懂得怎麼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一千年前,它能夠支配自己的「手」,並知道這世上不只是有花草樹木。
五百年前,它長出了眼睛,認識了公主,學會了怎麼去傾聽人類的故事。
一百年前,它能夠支配自己的「腳」,可以在島上移動,並有了嘴巴,吃了第一次人肉。
三千年過去了,也許一百年、兩百年、或是三百年後,它能夠蛻變成人。但現在,它變成了一棵火樹,烈火很快就會把它焚成灰燼,三千年修為,從此將附水東流。
小白是妖族出身,她很清楚一棵樹要想修練成精有多難。樹跟人、跟動物不同,靈長類生物天生就有靈性,而樹,生下來只是一株不會思考的植物,修練需從零開始,付出千倍、甚至是萬倍的辛酸。
古樹在烈火中哀嚎,舞動的樹枝越來越無力。
小白的小心肝也跟著忐忑起來,她輕輕扯著周小星的衣角,弱弱地說:「星哥,教訓教訓它就算了,不要殺它好不好?」
周小星捏捏她的鼻子,笑說:「怎麼了?慈悲心氾濫嗎?難道你忘了它剛才要吃我們?」
「人家還只是小孩子嘛,幹嘛跟它一般見識。」小白承認,這次確實是心軟了。在植物的世界裡,古樹妖也許是智慧超群、知識淵博的老前輩,但在人類的眼裡,它還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破孩。
當周小星猶豫著要不要答應小白的請求時,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那雨好像是專門為古樹而下,雨,只淋在滿身烈焰的古樹身上,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古樹身上的烈火全部被澆滅,但古樹已經被燒成焦黑,所幸的是,還能聽到它微弱的嚶嚀聲。
周小星抬頭望著下雨的天空,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對小白說:「那才是真正的主角。」小白也抬頭看著天空,柳眉一挑,說:「原來是她,東海龍宮的公主。」
龍女一身藍色仙衫,飄然出塵,從天而落,慢慢地落到古樹旁邊。她只是望了周小星和小白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對燒成黑炭的古樹說:「你還好嗎?」
古樹說:「公主,原來真的只有你不會騙我。」它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又有幾分喜悅和滿足。
「我先替你療傷吧。」
小龍女揮手灑出甘露無數,點點滴滴澆在古樹身上。
有甘露的滋潤,古樹奇跡般地剝落一身焦黑樹皮,接著又煥發出新芽綠枝。當它重新披上一身紅裝時,氣色比之前還要好,枯枝不再枯,樹冠上的紅葉,也不再只是零碎的幾片。
周小星和小白都沒有阻止小龍女,一直站在旁邊看著。
原本,周小星以為今天免不了有場惡戰,看情況,似乎並沒有預料中的那麼糟糕。
這一瞬間,周小星猛然有種預感,感覺眼前這個龍女,似乎並不是自己的敵人。絕不是因為她長的漂亮,論相貌,身邊的小白不比她差,只是因為她身上有種淡淡的憂傷,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蛇蠍心腸。
等她救完古樹。
周小星問她:「寒毒是你放的,這次,也是金牙讓你來阻止我們的?」
「……」小龍女看看他們倆人,淡淡地留下一句:「拿到龍涎草快走吧。」轉身就離開。「等等!」小白跑過去攔住她,問:「你不認識我了?我是白晶晶啊,我們以前見過面的。」
小龍女怔怔地看著她,沉默片刻,道:「五百年,可以改變很多人和事,何況是千年前,現在,我們各為其主。」
她說完繼續走。
小白想留她,可她壓根就沒有敘舊的意思。印象中的她,是個活潑開朗的小龍女,曾經,她敢拔孫悟空的猴毛、敢叫唐老三閉嘴、也常喊八戒笨笨豬;而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一千多年前的那個小龍女。
周小星也想跟她說說話,甚至,想讓她離開金牙,轉到一品農莊來。可最後,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從她的眼睛裡,周小星能看到她的憂傷與無奈,但卻看不透她為什麼無奈。
小白回頭望著周小星,問:「星哥,你覺不覺得她有點怪?」
周小星不假思索地回道:「嗯,怪,超級巨怪!龍女果然非同凡響,站在她身邊都能感應到一股清涼舒爽的感覺,彷彿有聖潔的仙氣從她體內散發出來,真正的冰清玉潔啊……」
「……!!!」小白徹底地敗退,抹著冷汗說:「當我沒說好了,擦掉你的哈喇子吧,趕緊拔了龍涎草回去救人。」
「嘿嘿,親愛的小白白,今天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要回報我一下?」
「你想我回報你什麼啊?」
「我也沒什麼變態的要求,親我一下吧,這裡……」周小星噘起誘惑的嘴巴,準備迎接感恩的一吻。小白果斷捏住他的兩片嘴,不客氣地說:「噘得嘴個雞屁股一樣,你不覺得你這樣子很墮落嗎?」
「呃,地球上哪有這麼性感的雞屁股?」
「嘻嘻,你臉皮可真厚……」
所謂的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說的大概就是這意思,倆個人嘻嘻哈哈地打鬧著,也不妨礙拔龍涎草。此時此刻,在這個狹小的世界裡,快樂至上,沒有憂傷,沒有痛苦,甚至沒有你我…
當他們倆拿到想要的東西,駕著乳白色的月亮船離開煙霞島之後,沒多久,牛魔王突然出現在小島的海灘邊。
牛魔王站在海灘邊朝著波濤洶湧的浩瀚大海喊:「小龍女,小龍女,出來,找你有事……」一條巨大的青龍從海裡沖天飛起,騰起滔天巨浪。
青色的巨龍在半空中化形成人,超凡脫俗的小龍女,翩翩飛至岸灘邊,直截了當地問:「你不去抓你的土地門神,跑來找我幹嘛?」
「我剛才看到白骨精和周小星在天上飛,很開心的樣子……」牛魔王回頭指了一下來時的方向,又望著小龍王,一本正經地問:「我問你,你讓他們拿到了龍涎草是不是?」
「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
「……」
「用不著這麼冷漠吧?其實我現在也看金牙不順眼,只是好心提醒你,你這樣跟金牙做對,不會有好下場。坦白跟你說,我進過他的小黑屋,那裡面的環境真的很殘酷,進去之後會自動失去一半的法力,連一條小蛇都可以咬得你死去活來。」
「聯手殺他?」
牛魔王大驚,弱弱地說:「你該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他可是王母的欽差大臣,我們大家只是跑腿的,沒辦法跟他鬥。」
「既然不能殺,那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她說完就變身成巨龍,騰空一聲吟嘯,直潛東海深處。雖然是潛入東海,卻並不能回龍宮,或者說,她現在沒有能力尋找到龍宮的具體位置。
從被封印成泥人的那一刻起,一些事冥冥中早已經注定,永遠不能由自己做主。
她明白自己只是一顆棋子。
牛魔王也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這次來找她,本來就是想跟她商量商量自救的對策,但她不領情。
這事讓老牛很頭疼,他拍頭腦瓜子咆哮著:「搞什麼搞!我跑這來幹嘛?氣死我了,不管了,去抓土地門神。」使出遁空術,牛哥身影似箭,射入虛空中,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