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裂峽谷,位於北坡與中都之域偏西北方的連接地帶,它是中都之域第二大峽谷,縱深數萬多里。
自高處放眼看去,一條條密密麻麻可怖的巨大裂痕如蛛網一般綿延不知盡頭,彷彿被天神撕裂的一般。這裡有些峽谷很深,谷底一片漆黑,常年都無日光。而有些地方較淺,卻也有數十丈之深。
在峽谷之間,一片荒山,滿地沙礫,毫無綠意,連野獸都很少出現。而在許多峽谷內卻是一片片的矮木林長在峽谷兩側。
雖然不高,但枝幹粗壯,樹葉繁密。不時的有清脆的啼叫聲傳出,在峽谷內迴盪不覺;偶然間還會傳出陣陣震動峽谷的長嘯,引落一片碎石。
就在這數之不盡的峽谷內,一群有一群人分別聚集在一些相鄰的峽谷內,他們大部分都盤坐在地上調息。
忽的,眾人身上不知哪一處泛著一陣白芒,如夜間的螢火蟲一般醒目。
「這?」
一開始有人愣了。然而很快就沸騰了。
「是魔頭黎荒和司徒淼。」
「是他們,我們去追殺他們去。」
峽谷內,一時間喧鬧沸頂。許多高手都亟不可待的起身,希望能得到上面的指示去追殺這二人。
畢竟身份特殊,除了少部分人外,沒有人真正知道黎荒與司徒淼這二人到底是在那一邊,因此為了那豐厚的讓人嫉妒的獎勵,所有人都想去取黎荒二人的首級。
「安靜!」
突然間,一聲不算大卻有清清楚楚傳遍各個峽谷的聲音出現,讓所有人為之一靜。
「你們就是所謂各個勢力的精銳嗎?還有沒有腦子?這麼大聲喧鬧是想把敵人都引來這裡?」
這是一位絕代高手,眸光精湛,實力很強,是這突襲隊的大統領。
「黎荒與司徒淼二人連絕代高手都可輕易設計襲殺,就憑你們也想留下他們的命嗎?別忘了你們此行的目的。所有人現在重新去換個峽谷藏身,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隨意出去。」
這位長老強橫如怒濤的氣息壓的所有人不敢喘大氣,每個峽谷內的人在聽到這句話後都沉默了,無法辯駁,而後才順著他的話從新尋找峽谷藏身。
不過數息的時間,另外四道身影出現在這長老的身旁。
「古神追殺令還有感應,他們離這裡應該不遠,我們去看看。但不要輕易出手,他們現在的實力憑我們五人也拿不下。」
文成統領道。
黎荒與司徒淼在紅葉谷一直是個秘密,除了極少部分人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嗯,大家小心行事,別被他們發現了。」
游泗迢開口,眸子中卻閃過一抹異色。
「他這麼尋到這個地方了?」
帶著這絲疑惑,游泗迢率先離去。
而在距離這裡七里之外,黎荒玄功不斷運轉,藉著滿地高矮不一的荒山為遮掩緩緩的前行。
「嗯?人來了。」
感覺到五股強橫的氣息由遠而近,黎荒忽的停止了運功,藏身在一個不起眼的荒山下。
「消失了。」
正在疾行的五人看著一切恢復如常的古神追殺令,不由的停下腳步。
「他也許是感覺到有人來了,藏了起來,大家分頭去找找看,一切小心,不要暴露了我們。」
游泗迢四下打量了這裡說道。
「好。」
幾位統領應聲,而後分散向四方。
「游兄,這裡!」
正在不斷感應黎荒氣息的游泗迢腦中忽的傳來一道神念,讓他有些欣喜。
「黎荒,看來你果然沒事啊,倒是讓我們好一陣擔心。你怎麼會尋到這裡的?司徒兄呢?」
朝著黎荒的方向,游泗迢急忙回應,已經數個月都沒有見到黎荒,大戰前聽聞他們被方天閣一方聯盟的人設計伏擊了,因此這些人一直在心底擔憂。
「嗯,僥倖逃了出來。你們突襲大隊在這裡鬧出這麼大動靜,整個中都之域都在談論你們,想找不到都難。對了,現在長話短說,鳳縣城很不簡單,在域門裡別有天地,而且守衛很嚴密,我現在無法出手查探,你有時間就去那裡看看,我要先回去一趟。」
黎荒道出來這裡的原因。
「鳳縣城嗎?我知道了。上次一戰小強盜它們過了一個多月才回來,現在一直在養傷,我想你現在的傷也不輕,先回去吧!」
游泗迢看得出黎荒現在的情況。
這次黎荒被伏擊,當時的大戰一定很慘烈,連龍王、司徒虎那樣天賦異稟的獸王都重傷歸來。
「嗯,有時間回紅葉谷再詳談。」
聽了游泗迢的話,黎荒心中稍稍安心,留下一句話後便離去了
這是一個剛剛經歷過突襲的古城。
堅硬的金剛岩石堆砌而成的城牆不知被神芒還是勁氣打穿了無數個或粗或細的裂痕與坑洞,依稀還能察覺到那上面點滴的玄功氣息。
古城內,位於城中心的城主府已被一片廢墟取代,有幾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在廢墟上頹然的坐著,雙手無力的在廢墟上扒拉,滿是灰塵褶皺的臉上還有著兩行淚,不斷地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
整個古城內完好的房屋已經沒有多少間,大多都是一片殘破的牆堵,一些房屋甚至整個的淪陷到了地下,有些建築則因為斷裂的地表而倒塌。而在那些破毀的房屋內,不時的傳出一陣陣無力、痛苦、沙啞的嗚咽與求救聲。
一支由老幼婦孺自發組成的隊伍正在那裡搶救。
街道,或者說已經看不出原樣的街道滿是裂痕深坑,裂痕如蛛網,穿過了許多倒塌的房屋,有些裂痕內甚至在往外不斷的溢水——那些裂痕太深了,深到了地底。
這些曾經可以為人們遮風擋雨的房屋在勁氣神芒的攻擊下脆弱的如紙片一樣。
素紗懸掛大門,空中瀰漫著嗆人的紙灰。
一些僥倖在突襲中活下來的人在為死去的人送行——有他們的親人,有他們的鄰居甚至與他們曾有過仇怨的人。
「嗚嗚」
一陣陣痛到無力的哭泣聲隨著輕風飄向遠處,慢慢消散於天地間。
哭聲中透著無奈、透著悲切、透著撕心裂肺。
他們大多是孩童與婦孺,還有一些微微顫顫的老人。
臉頰的上淚已盡干了,被灰塵與淚水花了臉的面容似乎有些好笑,卻讓人心中悲酸同情,忍不住與他們一同落淚。
他們在尋找。
尋找自己的至親。
可找到的除了曾經熟悉的破碎兵甲便是殘軀。
人很強,強到可以利用天地,也可以改變天地,翻江倒海無所不能;可人也是脆弱的,在可輕易碎石的勁氣與至剛的神芒下不堪一擊,連軀體都很難存下,像是不曾存在過。
很多人絕望了,抱著熟悉的刀劍在原地痛苦,哭到無力,哭到力竭,而後昏昏然的暈厥了過去。
有些人木然了,抱著至親的殘軀在四周尋找,想拼湊出全屍,木然的眼神像是行屍走肉。
「哈哈,死了,老大死了,老二也死了,老頭子也死了,都死了,哈哈哈。」
一個老嫗忽的大笑,幾聲絕望的大笑,而後一頭撞在一旁的殘牆上,鮮血飛濺。
幾人只是木然的轉頭看了一眼,而後繼續尋找自己的親人,他們已經麻木了。
「戰爭,犧牲天下人的利益,只為了成全少部分人。戰爭,是古來最大的謊言。哈哈」
一個面容很儒雅的老人蒼涼大笑,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闌珊的遠去。
「娘,我要去參軍,我要為哥哥還有爹報仇。」
一個還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倔強的看向自己已經麻木的母親道,眸子中的淚花在陽光中泛著仇恨的光芒。
生離死別,那種傷痛刻骨銘心,無法以語言去描述。這種殤,語言是如此的蒼白,若不是親身經歷,有誰能真正懂得?旁人根本無法體會,只會被人那淒傷的情緒感染。
看著眼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黎荒沒來由的想到了自己,那個曾經在靈曲谷絕望的自己。
心中由衷地升起一股同情,一股心酸。
「這就是戰爭嗎?」
黎荒自問,卻沒有答案,而後身影一閃離開了,不敢再多看這裡一眼。他本是要用此城的域門前往東谷,卻在第三座古城就遇見了這樣的戰殤
寬闊的古道上,一道長長的特殊隊伍在遷徙。
他們中大多是老幼病殘,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他們都是來自於不同的古城或一些小城鎮。在木族與神陽教的大軍壓過後,很多人都死了,而活下來的人卻無家可歸。
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開始尋覓新的住所。
「叔叔,能給我些吃的嗎?我爺爺已經快餓死了,求求您發發善心吧!」
在人群中,一個小孩孩攙扶著他已經只能出氣的爺爺走到大道的邊角,對著其他人哀求。
他的爺爺為了孫子,把一切可以吃的東西都給了他,如今自己已經抗不過去了。
孩子那被淚水打濕的臉頰讓人心酸,那絕望的眼神讓人同情。但這些人都與他一樣,很多人都數日沒有進食,每個人連自己都顧不了。
況且這樣的事他們不知見了多少,已經麻木了。
「娘,娘親」
這是一個滿是稚嫩的哭聲,透著絕望、悲傷的哭聲。
一個穿著破舊光著腳丫的小女孩伏在她母親的屍體上大哭。
失去了她的母親,等若失去了她的世界。
「孩子,來,跟著爺爺走吧!」
一個面容很慈祥的老人出現在她身邊,輕聲說道。
「不,我不要,我只要我的娘親。」
小女孩很倔強,趴在她母親的身上一動也不動的哭喊道。
「沒關係,孩子,爺爺會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那裡有很多和你一樣的小朋友,你娘親也在那裡等你呢?」
老人眸子中有一種淒傷,不斷的哄著這個小女孩。
「真的嗎?」
小女孩睜著一雙滿是悲傷的卻又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老人道。
「真的,你看爺爺後面,都是去那個地方尋找他們親人的。」
老人指了指身後那些小孩、老人、婦女道
這是一個小山谷,青山綠水,微風蕩蕩,吹落一片青葉。
在山腳下,一條溪水蜿蜒而過,偶爾有一群魚兒在水底急速游過。
在青翠的山上,一株有一株古樹倒下,過些時候便有數個身上還有傷痕的婦女老人抬著一根根修好的巨木下山。
在小溪的不遠處,一群人正在忙碌,他們中大多數是小孩,也有老人。他們在建造自己的房屋,準備開始新的生活。
一個月後,十數間可以為人們遮風擋雨的木屋出現在這個小山谷內。
「好了,孩子們,爺爺有事要出去,以後你們要乖乖的聽其他人的話,好好修習我教你們的東西哦,以後就用它來保護你們現在的親人。」
一片空曠的草地上,那老人對著一群滿是不捨的孩子們說道,眸子中有深深的不捨。
「爺爺,我一定會好好修煉的,還有你以後要常來看我們呢!」
很多孩子拉著老人的衣角哭著道。
「嗯,好,爺爺有時間就來看你們,你們可一定要聽話哦!」
老人笑道,卻不知眼角泛著光芒。
「這裡以後就教給你們了,好好照顧那些孩子,這片山谷離外面很遠,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
臨行前,老人對著幾位婦女與老人囑咐。
「高人,多謝你救了我們大家,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新家,他們也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
相處了一個月,這些老人與婦女都明白眼前這個救命恩人不簡單,知道他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便沒有挽留。這裡就是他們的新家,是他們從新開始生活的地方,他們會用生命來守護。
「嗯,那我也放心了。」
老人說著,而後轉身離去,幾步間便消失了身影,只留下那些自發跪在地上拜謝的人們。
「十個月了,才建了六個!」
在深林裡疾行的黎荒輕歎。
在趕往東谷之域的路上,黎荒見了太多這樣的人。
他無法忍心看著那些失去親人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父母的那種絕望的眼神,他無法忍心讓那些瀕臨絕望的人自身自滅。
因此只想到這麼個法子,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尋找一個遠離戰火的地方重新生活。
他自己已經記不清救過多少孩子、老人、婦孺,只知道他已經建造了六個這樣的小村落,他不知道那些人最後能不能活下去,只能希望。
「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黎荒自語,而後朝著越來越近的東谷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