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出逃
六月傍晚的天空是深蘭se的那一種,整個看去像是一個巨大的湖面,朗朗的上弦月,高懸在空中,頗像一隻銀色的小船靜泊在湖面,讓人生發出蕩槳遠行的慾望……
夜色很美,曠野裡涼風習習,道路兩旁的蟬聲和青蛙「呱呱」的叫聲,在進行著完美的和弦,此情此景合該讓情侶們好好消受,可楚晴卻一個人膽戰心驚地騎著單車,在鄉間的小路上往家趕……
回到家,方方已經睡著了,停電。母親正坐在月亮地兒裡一下兒一下兒地給她扇著蚊子。見楚晴進來就吃了一驚:「你怎麼這麼晚還回來?」
楚晴一邊放著車子一邊說:「惦著方方!」「還好,鍋裡頭還有新蒸的菜包子。」母親說著,就掌燈去取,楚晴伏下身親親熟睡的方方,親著親著淚水就滾落下來……
方方在月光下睡得正香,大概是夢中感受到了什麼,嘴角漾出了微笑……一會兒小嘴兒又作出吮nǎi的樣子,「絲絲」地吃得好香……母親把包子和稀飯放在了台階上,楚晴就過來吃,她感到自己真的餓了……母親坐在方方的身旁,她一直在端詳著自己的女兒,看著看著她起身走了過來,撫著她的肩膀:「這衣服是怎麼了?」母親看的地方正是肖劌中午揪的去處,楚晴穿的是一件牙白色人造棉上衣,中午經肖劌一揪,已經出了破洞,母親在破洞處仔細一瞧,看見女兒的肩膀上有兩道抓痕。「是不是,肖劌那個東西打的?!」「你怎麼知道他來了?」「他已經到家找過你一回了,但並沒有說打架了。」
母親說著眼圈就紅了:「怎麼,剛過來就打架?!」
楚晴說:「娘,我打算出去到同學那裡躲幾日!他耍渾,我讓他找不到我。」「你說的也對,現在就受這個王八羔子的氣,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娘都受一輩子了!」母親說。
在她的眼裡自己的女兒是公主,那個肖劌簡直就是歪脖樹,自己的女兒嫁給他本來就是屈就,可如今歪脖樹居然敢動公主?!
此時母親也有些不理智,可母女都沒有料到肖劌的能量。就在當天晚上,楚晴躲進了同學的單身宿舍,也就在這天夜裡,肖劌把楚晴家鬧了個天翻地覆,楚晴的極端做法,把肖劌身上最為極端的東西開發了出來,他一遍又一遍地揪著母親的衣領子說:「把你閨女給我交出來!」
他知道就是這個老女人一直在干預他們的婚姻。
楚晴沒準就是這個老女人給藏了起來。在肖劌面前,大家閨秀的母親徹底失去了尊嚴!她和楚晴一樣遇見事只會哭……恰好那天,家中沒有男人,肖劌在外面又喝了酒,在酒精的刺激下,看到一幫女流之輩讓他嚇得一個個大哭小叫、屁滾尿流,就越發地裝瘋賣傻胡作非為,整個家讓個肖劌更整的雞飛狗跳亂七八糟……直到母親的心臟病發作,肖劌的酒才清醒了一半,他害怕真弄出什麼事兒來沒法收場,才漸漸的平靜下來。
此時大家想把楚晴找回來,母親又忘了問具體的地方,那時侯又沒有電話,到哪裡去找。楚晴在同學那裡呆了兩天,看到同學的笑容裡漸漸摻進了勉強的成分,就只得告辭,其實即使同學熱情挽留她也不能夠再住下去一天甚至一秒。她想方方、想母親、想著自己把肖劌扔下畢竟有些狠心……
回到家,肖劌出去找楚晴還沒有回來,母親斜靠在炕上的被褥上,見了楚晴剛想說什麼,就又背過臉去……當小妹她們告訴楚晴說,肖劌幾次揪著母親的脖領子恐嚇,直到把母親給嚇昏過去,楚晴掐死肖劌的心都有了……方方大概也知道什麼,衝著楚晴,指手畫腳用她自己獨特的語言「哇哇」直叫。
楚晴此時想:碰上這樣一個一點人性都沒有的東西,也只能離婚了。正說著,肖劌騎著車子趕回來了,見了楚晴就一步躥了過來:「說,這兩天你到哪裡去了?」小妹和弟妹趕緊上前拽住,肖劌在那裡一蹦老高:「快說,你上哪去了?!」楚晴坐著紋絲不動,她幾近平靜地對兩個妹妹說:「你們放開他,看看他想做什麼?!」楚晴見兩個妹妹眼中有猶疑的神色,就又說:「沒事,放開他,天塌不下來!」她們試探著撒手了,說來也怪肖劌也並沒有衝過來。
楚晴略帶一點鄙夷的神氣說:「把農村老娘兒們那一套,拿出來了?」肖劌有些不好意思,楚晴說對了,自己周圍的嬸子大媽們急了,就是這個樣子。他們交鋒大多時候,楚晴就是能夠壓住肖劌,肖劌不接話,但那氣勢分明消減了許多,他還是直著聲問:「你到那裡去了?」「同學的單位!「「胡說!你找哪個野漢子去了?」肖劌似乎又要躥過來,但卻在原地沒動,楚晴的冷靜,多少讓他自覺慚愧,他畢竟是個受過教育的人。「說話要有證據!我們可以去問!」楚晴冷冷地說。
「我大老遠的來看你,你憑什麼躲了我?」肖劌又跳了起來,但這一次沒等人按,他自己就停住了。「你自己應該知道!這樣鬧下去那就不是躲不躲的問題了。」楚晴依然不動聲色。肖劌漸漸的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倭在地上,折騰了這幾天,他也沒有什麼勁兒可折騰了……
晚上吃飯,只有小妹象徵性地招呼了肖劌一聲。他客氣地說聲:「謝謝啊!」就把上衣一脫,光這膀子坐在了飯桌旁,讓人覺得怪怪的。此時他早就忘記因為母親厭惡他當眾光著膀子吃飯,楚晴在婚前強調:「今後不許當眾脫衣裳!」坐在屋子裡的母親一見,不由別過頭去,向飯桌走的楚晴也停住了腳步。
肖劌卻不管這些,獨自稀里呼嚕地吃了起來,他的確是個想的開的人,此時他又想開了。晚上,楚晴極不情願地和他躺在一個屋子裡,因為怕他大鬧折騰母親,只能委曲求全。剛剛躺下,肖劌就撲了過來緊緊抱住,這個動作讓楚晴又一次分不清他是人是獸。楚晴下死裡推開他,肖劌忽地坐了起來:「你真變心了你!」「咱們離婚吧!」楚晴說。
「變心了!你這個婊子!」肖劌吼著,他又撲了過來。方方受到驚動,「哇哇」大哭。見他吼,楚晴的心立時炸了起來,她知道這聲吼,必定深深地刺著母親的心,又為了不嚇著孩子,楚晴趕緊輕輕的拍著方方撫慰。
這個時候肖劌又趁機從後面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裡,她沒有掙扎,也不敢掙扎,她知道東屋有母親,身邊有孩子,她只能是殉道者,或獻身或英勇就義,這一夜她才懂得什麼是被強姦什麼是慘遭蹂躪。完事後,她噁心,她想吐……「咱們離婚吧……」
月光中,楚晴躺在一旁像一座冰山。心滿意足地肖劌哼哧了幾句什麼,就呼嚕呼嚕地睡過去了,楚晴把個眼睛一直睜到了天明,離婚?怎麼離?街坊鄰居怎麼說?方方怎麼辦?自己怎麼辦?好男人誰還會要一個離婚帶孩子的女人?
離婚談何容易!想想過去自己的固執,這才開始十二萬分的懊悔!但她沒有想到這種懊悔會持續一生,這走錯的一步,會讓她未來的日子都佈滿荊棘。方方比哪一天醒得都早,她睜開圓圓的眼睛,看看楚晴又看看肖劌,看看肖劌又看看楚晴,然後翻過身來爬到肖劌的跟前,嘴裡邊還叫著「爸爸!爸爸!」肖劌聽見叫聲「撲稜」醒了,看到方方肉嘟嘟胖乎乎的小臉,偎在自己的面前,一下子把孩子抱進懷裡「心肝寶貝」的亂叫。
楚晴望著心裡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就在這一瞬間,楚晴原諒了肖劌,是的是的!自己怎麼都無所謂,可怎麼能讓方方輕易就失去父親。如今母親也是這個意思,她說:出一家入一家不容易,也許年歲大些就能好。楚晴也感覺自己這次離家出走的確有些過分了。況且這次主要是因為誤會,她想將來到了一起也許就會好的。人之所以能夠活著,就因為看不清未來,又總是滿懷著希望。「你就改改你的狗脾氣吧,看在孩子的份上!」楚晴流著淚對肖劌說。
「我改,我一定改!」肖劌被楚晴的眼淚打動了。
「不再喝酒!」「堅決不喝!」「不再犯混!」「堅決不犯!」肖劌說著把她們娘倆一同摟進懷裡。
楚晴感到幾日來凝結在自己胸口的那個大疙瘩解開了,可不知為什麼卻總是心有餘悸。她感覺自己又有點像老虎。
中午,楚晴幫這母親做飯,肖劌就跟在身後轉,轉著轉著那句順口溜就又從嘴裡溜躂出來:「我愛你呀,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一邊說著還在臉上親了一下。楚晴看到母親立馬走了出去。
不能否認肖劌的確深愛楚晴,在那個月夜,當他面對小鹿將要失控的那一刻他想到了楚晴,當他面對楚晴什麼小鹿、吳雯、課代表在他的大腦裡就全都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