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犀利的雙目漸漸黯淡下去,月初時他與歐陽汐獨處時,那只暗中射出的金錢鏢仍記憶猶新,他曾暗中四處查探,但是僅憑這任一個鐵匠鋪都能打造出來的暗器,能夠查到什麼?
老頭沒有再說半句,只是慢條斯理將幾個銅板收入懷中,收拾了一下,起身便要告辭,趙子凡並未看出他有過易容,但這算命老頭的舉止顯然有些讓人感到費解。
趙子凡也未多想,在老頭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極有禮節的掏出五十文銅板,道:「謝謝老先生的提點!」
「相公,你怎麼在這裡坐著,快隨我回去吧,晚飯都準備好了呢!」鐵蘭在吳子巷裡找了好久,才在這石拱橋上發現了趙子凡。
「走,蘭兒,咱們回去!」趙子凡心情鬱悶,但這件事鐵蘭也是無辜的,她只是一個生長在大宋朝的普通人家的小女子,她要的只是一個疼惜自己的相公而已。
趙子凡勉強笑了一笑,熱絡的挽起她的小手,往回走去。
王志倫回過身來,看著那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身影,右手一揚,那五十枚銅板猶如天女散花般灑落在汴河之中,激起了幾尺高的水花,這份外家功力起碼經過了二十年的苦練,才能有今日成就。
鐵蘭看著趙子凡,小手緊緊的攥著那雙大手,心裡打著鼓兒道:「相公,你要是喜歡那位小姐,過些日子就…就去下份聘禮,將她娶回家中便是了!」
趙子凡正悶悶不樂,聽小妮子可憐巴巴的這麼一說不由笑出聲來,便將她輕輕攬入懷中,伸出手來在她小小的瓊鼻之上刮了幾下,小妮子雖已為人婦,在屋中相公要怎麼欺負自己那都不打緊,但在大街之上她仍覺得羞赧不已。
成婚才不過半月,她卻撞見了方纔那曖昧的一幕,心愛的相公在東京原來有了意中人,可她卻故作大方的要成全丈夫,她才十五歲啊,趙子凡心中更覺歉疚,便道:「哈哈哈,就算是娘子你願意讓人家進門,也要人家願意嫁才行啊!」
「哼!」鐵蘭倏地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撅著小嘴獨自一人繼續向前走去,再也不理趙子凡。
「啊!」趙子凡拍了拍腦門,這小丫頭故作大方,裝著楚楚可憐,實際卻是引誘自己說出真相,方才自己那番回答,不就是變相的承認自己喜歡歐陽汐麼?這小妮子也不簡單啊,趙子凡不由暗歎,自己竟然著了她的道,看來今後可不能小看了她。
飯桌上,李寶菱歪著腦袋看了看少奶奶,只見少奶奶雙眼微紅,正一粒一粒的將米粒兒放入小口中,那樣子比自己還小孩子氣。而另一邊,公子正不時給少奶奶夾著菜,說話輕聲細語,難得的溫柔。李寶菱撓了撓小腦袋瓜子,心道不對啊,平日裡都是少奶奶給公子夾菜,今日怎麼倒過來了。
入夜後,鐵蘭貼著趙子凡的胸口,淚水打濕了一片,她本也沒有妄想相公一輩子能守著自己一個女人度日,但這來的也實在太快了一點,這才半個月啊,就有女人上門來了,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小妮子委屈到了極點,偎在相公懷中輕輕啜泣。
趙子凡輕聲安慰了許久,又將在東京與歐陽汐相識、相知的事細細講給她聽以後,鐵蘭才止住了哭泣,像一頭小貓一樣溫順的看著趙子凡。
「相公,方才蘭兒並沒有說謊,要是她願意,你就將她接過來便是!」這次鐵蘭倒確實說的肺腑之言,那小姐知書達理,性情溫軟,而且她已經見過一面,她與相公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鐵蘭反倒覺得是自己橫在了他們中間,阻攔了他們的好事。
「傻丫頭,方纔那算命先生說了,我與她有緣無分!你我已是夫妻,還在我面前裝模作樣,該打!」趙子凡伸手重重在小妮子臀上拍了幾下,這幾巴掌下去,打消了小妮子心中的的疑慮,她得了相公親口許諾,安心了許多,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這事原本便也這麼揭了過去,誰知不知怎地被吳小環給得知,幾日後,她竟帶著將大少,強拉著歐陽汐上門來大鬧了一場,這母老虎發起瘋來,當真了得,江大少見其雌威,竟只是躲在一邊,連個屁也不敢多放,而春妮則瞪著眼,私下裡將米芾訓斥了一頓。
歐陽汐哪願意趟這樣的渾水,只是她的表妹實在力大,她根本就是被吳小環給抱上馬車的,而且聽春妮說歐陽老爺子也是知道這事的,他的態度分外讓人捉摸不透,沒有點頭贊成,卻也沒有反對,吳小環二話沒說拉了兩車人便直奔民信局,將這裡鬧了個雞犬不寧。
吳小環在民信局上躥下跳,卻又不敢動手,倒霉的是來辦理業務的那些百姓,兩位當事人尷尬的坐在兩對面,這樣的局面是任誰也沒有想到的。鬧騰了許久,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對誰錯,誰招惹了誰,本來麼男男女女的事,也只有吳小環這樣的悍婦,才會拿到檯面上來說。
而民信局裡,王志倫換了一身員外裝扮,默默站在人群中,將二人的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
王志倫看得出來,歐陽小姐似乎對那窮酸書生依然餘情未了,他心中怒火騰的就升了起來,背著身子便恨恨的低罵了一聲,匆匆離開了民信局大堂。
所幸的是李寶菱和鐵蘭都剛巧出門採辦家中用度去了,並未有見到這凶悍的母老虎大鬧的那一幕鬧劇。
王志倫從小就是個孤兒,被人收養後訓練成了一名殺手,他的孩提時代是在鞭打和血痕中度過的,孤獨成了他唯一的同伴,悲慘的人生經歷讓他的性格變得孤僻冷血,幾年後組織便將他安排在最底層的人群之中,偷竊、打架、甚至殺人,對於他來說猶如家常便飯。
他記得很清楚,有一次餓了一天一夜,為了一頓吃剩下的殘羹,他與幾個乞丐大打出手,一連殺了兩人,王志倫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在他的心中一頓飯和幾條人命幾乎是等價的。經歷了長達五年的歷練,他通過了組織最為嚴格的考核,成為了王牌殺手,從此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在組織分配這次任務之初,他頗為不滿,但自從見到了歐陽汐,他覺得彷彿是見到了巫山神女,驚為天人,而組織接下來令他繼續監視這個趙子凡,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而他也隱隱覺得,這次的行動遠遠沒有結束,接下來肯定還會有新的指令下達。
王志倫雙臂的肌肉連續抽動了幾下,他已經警告過這個姓趙的,而這個小子卻不識好歹,沒過兩天便又惹上了歐陽汐,難道真的要讓他見見血?
等著吧,你沒有幾天好日子可過了,齊人之福?哼!任何一點小的事情都可能引發王志倫的不滿,何況事關歐陽汐,王志倫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極其的不冷靜,他的衝動對於一個行走在黑夜中的殺手來說是極其不利的。
很快王志倫的想法便得到了證實,上峰傳來重要消息,讓他設法謀奪趙子凡的家產,最好是能得到他民信局的幾成干股,如果可以盡量將他吸收入教。
王志倫將那封左護法親自派人送來的信,在燭火上點燃,很快信紙便化為灰燼,他很高興,卻並未露出一絲笑容,乘著夜色換了一身富家公子的裝扮,大步流星的朝蔡橋附近的一家妓館走去,妓館的艷紅姑娘被他狠狠折磨了一夜,王志倫把她當成了歐陽汐,但這樣的女子又怎及得上歐陽汐的萬分之一,每當他閉著眼睛使足了全身力氣趴在這個女人身上衝刺時,卻始終找不到半點感覺,到最後這種重複的機械動作變成了一種折磨,艷紅晨起時幾乎無法站立,而王志倫幾近變。態的心理和生理得到了滿足,才在凌晨呼呼睡去,這一覺他睡得格外香,在夢中他似乎見到歐陽汐對著他微笑。
左護法特許他便宜行事,王志倫從護法使者的口中略微得知了一些消息,這些日子組織中的錢捉襟見肘,必須要開源節流重新尋找資助者,而這個趙子凡本來就是早該死之人,卻意外的存活下來,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經營的民信局名聲大噪,利潤不菲,很快便進入教中頭頭腦腦們的視線,成為狩獵目標。
這些消息雖然未必真實,經過無數次的謠傳可能早已面目全非,但是這個不真實的消息卻讓王志倫興奮了好幾天,他覺得時機來了,那日在石拱橋上的話也許真的將要變成現實。
他冷冷的嘿笑幾聲,從艷紅姑娘的床上爬了起來。不聽勸,那麼便只能有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