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信局的生意越來越好,在相國寺附近已經是極有名氣,尋常百姓也樂於用這種全新的方式與家人朋友聯絡。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些富家公子小姐,以及所謂的文人雅士,把這種投遞的方式當作了一種時興的玩意。
這些人書信傳遞頻繁,經常需要通過民信局捎帶東西到外地,例如一些妙齡少婦,會寄一塊繡帕給遠方戍邊的夫君,以解相思之情;而那些文人雅士則會花費重金給自己遠方的師友寄些禮物。民信局極高的效率完全迎合了他們的要求,而由於這類業務花費較高,一般的百姓承受不起,反倒讓這些手裡有些閒錢,且喜歡擺弄小資情調的人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覺,成為他們攀比吹噓的一筆資本。
這樣的方式取得的效果非常好,在茶肆酒坊成為了人們談論的熱點話題,也逐漸為更多人所瞭解。
趙子凡不得不將民信局後院開闢出來,用於存放這許多物事,而快遞這個新的業務也不得不提前開始運作起來,根據後世的經驗,趙子凡將投遞的物品按照緩急、輕重以及遠近進行收費,更是首先提出了「保險」的概念,一些貴重物品,可以按照一定比例收取「保費」,如果在途中丟失,那麼「投保」的物品可以獲得相應的賠償,這樣解決了不少人的後顧之憂,這項新的業務自開辦以來,獲得的利潤直逼已經相對成熟的書信業務,成為了民信局又一最大的獲利點。
江大少為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慶幸,車馬行的生意非但沒有絲毫受到影響,在民信局業務的帶動下,更是將原本只局限於江浙一帶的商業範圍,擴大到了湖廣等地,而相應的,通達車馬行在同行中的影響力也在逐漸擴大。
趙子凡卻高興不起來,自從前陣子把歐陽汐得罪以後,一直想著怎麼給人家賠禮道歉,挽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本想遇到吳小環後,好好打探一些關於她表姐的消息,可是這些日子吳小環也似消失了一般,一問江大少才知道,原來兩人這幾日正在鬧彆扭,許是小柳燕的事兒走漏了風聲吧。
思前想後,趙子凡還是決定主動去尋歐陽汐,反正手裡有她的詩稿,人家的東西總要歸還不是。
還是那個垂拱門,趙子凡扣動門環,在外面等了許久,裡邊卻沒有任何回應,想想也是,上次與江大少一起來時,吳小環早就吩咐下人在此等候,這兒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側門,平時會有人,那才怪了。
從大相國寺到新鄭門,趙子凡可是步行過來的,人已經到了門口,就這麼回去實在不甘心,若是走正門,歐陽汐多半不會見自己。
站在門外,趙子凡躊躇許久,唐突佳人至少還能有機會解釋幾句,總比連個面都見不到好吧。
自出生以來,趙子凡還是第一次幹這麼荒唐的事兒。
院牆外的柳樹長的不是特別粗壯,但支撐趙子凡一人的重量卻是綽綽有餘了。
趙子凡先將那修好的木盒子丟入院中,捲起袖管,猛吸一口氣,攀上柳樹,攀爬幾下後,便踩在了院牆之上,隨後一個縱身,跳入草叢之中。
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必定把這人當成入室行竊的賊人,或者是預謀不軌的採花大盜,可趙子凡卻不這麼認為,這樣的事,《西廂記》裡的張生經常幹,人家不但干了,還幹出了名堂,被人廣為傳誦。只不過現在,張生會鶯鶯,變成了趙子凡翻牆尋佳人而已。
月光皎潔,樹影婆娑,真乃良辰美景。
趙子凡心裡正大光明,敞亮敞亮的,可走起路來不得不躡手躡腳,小心謹慎,畢竟自己是未經允許,偷入後花園。
已是掌燈時分,遠處那個閣樓果然也亮著燈火。後花園中靜悄悄一片,在月光掩映下,趙子凡循著老路走去。
行至那片樹林附近,卻聽哎呦一聲,趙子凡慌不迭的向假山處躲去。
一個黑影一閃,從那柴房中慌慌張張的奪門而出,片刻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趙子凡背後嚇出一身冷汗,吁了口氣後,發現並沒有什麼動靜,便偷偷的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趙子凡有些後悔,翻牆會佳人的想法的確是一時衝動,若是被人發現,又該如何向人解釋?不過人都已經進來了,再要翻牆回去,豈不是前功盡棄,何況那小閣樓近在眼前。
小心的捧了那盒子,剛剛要抬腿向前走去,卻聽樹林中一個男子道:「什麼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人的第一反應基本都一樣,趙子凡立即低下身子,想要避開那人。
顯然那人早就注意到了趙子凡,男子立即扯開嗓子大叫了起來:「抓賊啊~!」
趙子凡頭皮發麻,心道完蛋。
靜悄悄的後花園裡這一聲抓賊傳的老遠,頃刻間家丁、丫鬟從府中各處湧了過來。丫鬟們手中打著紅紗罩子燈籠,面色慌亂,這府上賊人也敢光臨,也算是件奇事了。
家丁們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傢伙,菜刀、擀面棒子、花鋤、剪刀全上了,一看就知道他們並沒有多少抓賊的經驗。
也難怪東京城內,位高權重的朝廷大員府宅,有哪個不開眼的賊人沒事會跑這裡偷竊,這不是純粹找不自在嘛?
二三十隻大紅燈籠齊齊圍成一圈,幾十名家丁手拿「抓賊利器」嚴正以待,
「就是他!這賊廝鬼頭鬼腦,躲在這裡被我撞個正著!」男子指著趙子凡道。
「我不是竊賊!」趙子凡的爭辯很沒有新意,每一個被抓的竊賊都會這麼說,每一個抓賊的人都會百分之百的斷定這是句鬼話。
「是你!?」藉著燈籠,那男子看清了趙子凡的面容。
「怎麼是你?」幾乎同一時間,趙子凡發出同樣的一聲驚呼。
這家丁不是別人,正是那日為了寶菱,與趙子凡動手打架的那人。
「偷來的錢,怪不得花起來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家丁皮笑肉不笑的道。眾人一聽,只以為趙子凡是個慣偷,可看這人斯斯文文,年紀輕輕,書生模樣卻也不像個竊賊。
冤家路窄,在這裡被他撞上了,趙子凡算是倒了大霉。
「陳諫,竊賊可抓住了?」離這兒住的最近的便是少奶奶張氏。
陳諫將燈籠靠近趙子凡身側,道:「少奶奶,竊賊抓住了,您看看,他可是長的跟個公子哥似的!」
火紅的燭焰,不停跳躍,將趙子凡的臉照的通紅。
「喲,果真是個俊俏的公子哥!」張氏一眼就認出了趙子凡,咯咯幾聲嬌笑,也不說破當日的事情。
「陳諫,還愣著做什麼,報官去!」張氏當日被趙子凡破壞了好事,正愁找不到機會出氣,這小子卻自己撞上門來,又哪能輕易放過他。
主僕二人一唱一和,戲弄著趙子凡,此時的趙子凡真是無地自容,美人的影子都沒見著,反讓人當做竊賊給抓了起來,衝動是魔鬼,果然一點沒錯。
「我不是竊賊,不信你們可以搜身!」趙子凡本想抬出歐陽汐,可這麼做無疑會敗壞人家名聲,只得讓他們搜身以示清白。
陳諫誠心作弄趙子凡,伸出手來就是一個大耳瓜子,直抽的趙子凡頭暈目眩,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嘗到這耳光的滋味,趙子凡血氣上湧,作勢就要衝上去與陳諫扭打。
家丁們晃了晃手中的棍棒菜刀,將趙子凡逼了回去,陳諫得意的嘿嘿笑了幾聲,道:「少奶奶,不妨搜搜身,抓個人贓並獲,再送官府不遲!」
張氏心領神會,就這麼送官倒是便宜了這小子,不如在這裡當著下人的面好好羞辱他一番,再做計較。
陳諫磨磨蹭蹭的摸了半天,卻並未搜到任何所謂的贓物。
「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偷到這兒來了!」俏丫鬟春妮掌著紗燈,在前面引路,後面緩緩跟著的,正是嬌若桃花的歐陽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