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民信局還未開門,米芾便來敲門,趙子凡晨跑歸來,小米兄已經在門口苦苦等了半個時辰。
辰時一到,民信局就會開始忙碌,米芾可是見過那人來人往的場面的,所以只有抓進早上這難得的時光,加以練習,等到生意上門時,可沒那麼清閒了。
時間尚早,米芾抓緊時間讓趙子凡指導瘦金體的行書法,並讓趙子凡寫了長長一頁,隨後便悶聲不響的坐在一邊臨摹起來,此時的米芾一絲不苟,嚴肅認真,與平時憨憨的樣子截然不同。
後來《宋史》是這樣記載的:米芾常坐民信局內,臨摹趙公筆跡,討教書法,兼做執筆,趙公傾囊相授,米乃終成一代宗師。此事暫且不表。
趙子凡正指導米芾書法,卻聽門口傳來「篤篤「敲門之聲,抬頭看去,一個俏丫鬟正倚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春妮!?怎麼來的這麼早?」小丫鬟卻哼了一聲,並不搭理他。
「你這兒天天人來人往,比菜市場還熱鬧,不這麼早來,你趙公子又怎麼有空?」一襲水綠褥裙,腮邊淡淡桃紅,隱約還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歐陽汐撫弄著肩上幾縷青絲,微微笑道。
「原來是小姐,快請進屋說話!」
趙子凡將米芾一把從凳上推起,道:「小米兄,幫個忙,快去給小姐沏壺茶!」
小米兄心中無限委屈,這屁股還沒坐熱,頭一天上工,就得充當書僮角色,轉眼一看是歐陽汐,心中就明白了幾分,嘿嘿賊笑道:「子凡兄,歐陽小姐還記掛著你吶!」
「小姐請坐!」趙子凡道。
小米兄知趣的奉上茶點,躲到裡邊繼續練字去了。
「咦,趙公子,怎麼還穿著那雙破靴子?」歐陽汐驚訝的指指那雙靴子,上面橫七豎八打了幾個難看的補丁,卻仍未將那破開的洞口完全堵住,竟露出了小半截腳趾頭。
趙子凡孤身一人住在這裡,身邊又沒人照應,這縫縫補補的針線活也只能自己動手,無奈水平實在有限,補了這頭,露了那頭,加上剛剛跑過步,那破口就裂的更開了。
「這靴,對於小生來說,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小生就算不穿了,也要將它好好保存起來,萬萬是不會丟棄的!」趙子凡將腳趾頭往後縮了縮,不過這靴實在破的不行,怎麼也無法將腳趾完全收進去。
「趙公子好歹也是民信局的掌櫃,穿著一雙破鞋到處走,豈不被人笑話,這裡有雙新靴,你趕緊換上,看看合不合適!」歐陽汐道。
趙子凡喜得幾乎要從地上跳將起來,連打了個揖,道:「小姐親自送靴,倒教小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你就還給我家小姐!」春妮只覺自己地位急劇下降,都成專門為趙子凡提鞋的丫鬟了。
趙子凡本是假惺惺推讓一番,沒想到春妮竟拿著靴子不放,於是便側過臉去,狠狠瞪了她一眼,將她手中的包裹一把搶了過來。
「如此那就多謝小姐了!」
「壞了你一雙靴子,賠你一雙新的那也是應該的,趙公子不用客氣!」歐陽汐道。
趙子凡忙脫了鞋子,穿上歐陽汐送來的那雙新靴,伸到裡邊竟是足足大了一圈,嘴裡卻喜滋滋的道:「啊呀,這靴不大不小,剛剛好,穿著柔軟保暖,通風透氣,甭提有多舒服,人也覺得精神了許多!」
歐陽汐俏臉微微現出陀紅之色,一雙普普通通的靴子被她誇成這樣,明知他和別的男子一樣,是在刻意討好自己,卻又有些難以言表的欣喜。
「趙公子,你這民信局,做的倒底是什麼生意,怎麼每日都是人來人往,從不見有一日消停?」歐陽汐岔開話題道。
感情歐陽汐已經來此踩了好幾次點,不然她又怎麼會知道民信局開門時間,這麼湊巧等到沒人的時候上門來?想到這裡趙子凡心中又是一陣竊喜,面上卻不敢有流露絲毫。
將民信局的事和她一說,歐陽汐邊聽邊不時蹙著秀眉,腦中不停的思考著。
「終有一日,民信局將遍佈大宋每個角落,做到真正的通達天下,到那時,再遠的距離,也將不再是難以逾越的鴻溝!」趙子凡最後總結道。
「就算是遠至嶺南,蓬萊這樣的地方都能投遞信件麼?」歐陽汐鳳眼閃動,目光流轉。
「當然能了,只要有百姓的地方,就有民信局的存在!」趙子凡豪言道。
「如此倒真的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天涯海角似乎也變得近在咫尺!不過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真的是一封書信能夠縮短的嘛?」歐陽汐一手撐著尖尖下顎,兩顆小巧的翠綠耳環輕輕擺動,若有所思。
看樣子就知道,這位小姐的小資情調開始氾濫了。
「民信局是為分隔兩地的人提供方便,至於小姐所說的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卻不是民信局能夠幫的上忙的了!」趙子凡這麼一說,歐陽汐臉上浮現失望神色,輕輕歎了口氣。
「有些人天各一方,一年甚至十幾年都無法見上一面,但他們卻從未覺得兩人離的遙遠;有些人近在咫尺,每日每刻都在眼前,但他們卻從未覺得彼此靠近過。
歐陽汐似是被趙子凡的話觸動了心事,娓娓道:「依趙公子所言,什麼樣的才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什麼樣的才是最近的距離呢?」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與樹的距離,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枝無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而是縱然軌跡交匯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無法相聚,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上次寫給江大少的情詩,只用了一半,還有一半還沒派上用場,吳小環就繳械投降了,如今另外一半又被趙子凡搬了出來,泰戈爾老爺爺要是知道自己的一首詩,還能被人拆成兩半分別泡兩個妞,估計也得樂半天。
歐陽汐此時的表情迷離,沉醉其中,心中更多的卻是驚訝,這首詩與表妹收到那首何其相似,當日她就覺得那首詩意猶未盡,並未寫完。
這樣獨特的風格,在大宋年間絕無僅有,不可能是兩個人所作,這人到底是如何得來的這首詩?歐陽汐不禁在心中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面上卻仍裝作平靜。
「一個在天,一個深潛海底?」歐陽汐喃喃的道。
「飛鳥與魚,每天都在海面相遇,近在咫尺,卻永遠也走不到一起,人與人也一樣,不在於相隔多遠,而在於心與心的距離,至於小姐所說那最近的距離,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也許那樣的就是吧……」
趙子凡指指裡邊,不知何時小丫鬟春妮跑到了米芾跟前,本是活潑好動的小丫頭,此時看去卻像變了一個人,顯得溫順嫻靜。
春妮邊慢慢的磨墨,邊專心致志的看著小米兄研習書法,偶爾低下身去詢問米芾,二人眉來眼去,不時發出陣陣歡笑聲,根本未將屋內的另外二人當作一回事。
歐陽汐只能暗罵一聲死丫頭,卻又不能出聲呵斥春妮,做小姐的總不能不許自家丫頭和別的男子說話吧。
轉念一想,自己此時和他不也是一樣,挨的近,心也似乎靠的更近,臉上頓時覺得一陣潮熱,香腮嫣紅,小巧鼻翼之上冒出細不可察的小汗珠來。
眼梢向趙子凡看去,發現他也正定定的看著自己,他的臉龐稜角分明,稍顯瘦弱,雖不能說是貌似潘安的美男子,但看去別有一番飄逸俊秀的味道,只是他那眼神與別的男人並無什麼不同,看去讓人有些討厭,可自己的心裡偏又生不出一丁點的怒氣,反倒有些莫名的期盼。
期盼些什麼呢?歐陽汐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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