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我問鬼三通。我不知他為何會如此巧合的救下我,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呼』一陣冷風刮來,那盞油燈左右搖擺之下,在明滅間掙扎著,卻終抵不住黑暗的侵噬。
「睹目若不識,需再從頭練!」油燈熄滅的一瞬,一個空靈的聲音也在黑暗的石洞中來回撞擊,徘徊。
「鬼……」我剛要喊出鬼三通的名字,卻看到身前的油燈又驟然亮起,燈光也不復適才那般昏黃,豆點的火苗竟照的週身亮堂堂。
再看石洞內已經沒有了鬼三通的身影,我環顧四周,身後依舊是大片的黑暗,看著地上那塊被他啃過的骨頭,我拍了拍腦門,不敢相信剛才自己剛看到的是真的。
「這是怎麼了?」我自言自語,我一幕幕回憶著,從踏上北京的列車開始,四叔投江,曼霜身死,再到之前縱身跳崖的一瞬……
鮮活的畫面好似黑白的底片一般,在腦中輪迴播放。我呆望著那盞油燈,映出了穿流的江水,四叔的臂膀,還有曼霜的嗔笑的模樣……
我只想讀完書,到城裡找個工作,或者在霧裡河種那一畝三分苞米地,娶個漂亮媳婦兒,生個懂事的娃娃。
「要學好,妖孽找,欲成佛,先受魔」我站起身,回想起那句我只能理解一半的話,或許真像當初鬼三通所說,『天降大任於我』。
一陣涼陰刮進石洞,呼呼之聲,如百鬼夜哭,哀怨長號。我打了個機靈,坐起身來,看身側的洞壁平實異常,定睛觀瞧,赫然發現石壁上刻著許多花紋,圖式。
我嚥了口唾沫,仔細打量著那些奇奇怪怪的圖案,乍一看都是些不規整的方方圓圓。
我好奇心起,輕觸洞壁,撫摸著道道溝壑,猜想這些圖案應該是被人用大力硬生生刻出來的,但看方圓轉折處,或稜角相當,或圓潤有致,看得出紋刻之人超凡的臂力和細膩的心思。
向上望去,頭頂赫然幾行大字:
「以一餐之力,能住壽命億百千劫,無數無量,復過於此,姿色不變,光顏無異,諸惡是非,金眼可辨——苦度。」
我看完不由得一怔,難不成這就是苦度說的《善辯金眼圖》?可怎麼看都沒看出個芝麻毛羽兒來。別說像眼睛,就是說成雞蛋都感覺虧心!
我揉了揉眼睛,已經看了一個多鐘頭,眼睛累的酸麻,沒等參透這金眼圖,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的打起鼓來。
我看著地上那塊油光閃閃的骨頭棒子,幾塊碎肉和生筋掛在上面,雖說髒了點,但好歹先填填肚子。
「睹目若不識,需再從頭練」,我一邊啃著鬼三通剩下的那半截骨頭,一邊嘟囔著。心想別管再練不練,先他娘的吃飽再說。
一餐之力能不能活千百年還真不知道,但當我舔乾淨手指上油花,突然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但因為剛才看的猛了,眼睛現在還沒有緩過來,只覺眼眶酸麻無比。這黑燈瞎火的,上哪找出路去。
轉念一想,那鬼三通雖瘋瘋癲癲,卻從不做無用之舉,他把我帶到這也必有深意,但週身除了一盞油燈,和一張先前被鬼三通壓在身下的蛇皮,還就剩這一牆算不上壁畫的壁畫了。
我晃了晃腦袋,可眼前的事物卻依舊模糊,看油燈也重了影,想扶著洞壁起身,卻晃晃悠悠的倒在潮濕的地上。
我心中鬱悶之下,竟開始懷疑自己食物中毒,又用眼過度導致視力嚴重下降。我稍微穩定下思緒,望向四周。
我身子一震,模糊的視角定格在那副巖畫上,看石壁上先前那寫毫無規矩的方方圓圓重疊在一起後,在燈光的渲染下,赫然形成了一副金光粼粼的『臥佛圖』。
方為臥榻,圓為金身口鼻,雙目圓睜,竟有不怒自威之感。但我眼睛酸麻之下,看不太清,只能看個輪廓,卻只感覺那臥佛的雙目好似欲噴薄出火焰來。
我與他四目對接之下,也感覺雙目灼熱無比,突然眼前一黑,如墜虛無幻境,卻看得黑暗中一個布衣老僧徐徐朝我走來,只看他會心一笑,單手施了個佛禮。
我被攪得頭昏腦脹,未等我反應過來,卻看那老僧變了副嘴臉,突然伸出二指急朝我雙目插來。我下意識的想躲開,卻動不得半分,眼睜睜的看著他二指插入我的眼眶。
我大叫一聲,急忙摸了摸眼眶,一股股稠熱的液體緩緩流下,我心登時涼了半截,再向上摸去,卻不由得『咦』了一聲。
雖未敢睜眼,可一摸之下,發現自己的眼睛還是鼓鼓的,並沒有半點破損。可剛才發生一切卻歷歷在目,那種鑽心的疼痛還未消退。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雙手。
聽身邊水滴有規律的滴落百餘下,我內心也經過了無數次的掙扎,擦了擦臉頰粘稠液體,緩緩睜開雙目,看了看手背的透明的眼淚。
我豁然感覺整個世界變得清朗起來,黑白錯落間,有一道明顯的界線,說不清也道不明,不知是被剛才那老僧換了眼睛,還是心靈得到了淨化。
再向洞壁望去,也沒有了那尊威武的臥佛,眼見洞頂的水珠緩緩落下,竟似飄在半空一般。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說苦度怎麼可能用石子擋住子彈,原來練了這《善辯金眼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慢了起來。看到的東西也異常清晰,若是找準了敵人的死穴,加之快速的反應速度,一招即可致命。
這竟然和《窺天經》中所記載的不謀而合,不知是巧合,還是同出一家。
但不管當前練沒練成什麼神功,還是先脫身再說,我看了看那張大的出奇的蛇皮,已然確定這就是長寧院後山的那個山洞。
我不敢耽擱,提起油燈,不斷的向前摸索著,看山洞的兩旁白骨纍纍,偶爾陰冷的過堂風刮過,就會帶出一股嗆鼻的腐臭味道。
當我看到一隻少了大腿的野豬時,胃裡突然一陣翻騰,這才知道鬼三通烤的那截骨頭是哪來的,看這頭野豬肚皮被腐爛產生的廢氣脹的鼓鼓的,不時有幾隻叫不出名的蟲子鑽進轉出。
實在不想多看一眼,更不想再多想自己剛才還吃的那麼香。
「別磨蹭,連個小孩崽子都抓不住,還他媽有臉說!」
我突然聽到黑暗中有人高聲呼喊,不用想,肯定是李廣那幫犢子摸進來了。我聽到對話聲,想躲起來,但這山洞實在是沒有藏身之地,若是跑回去,一准還會被他們發現。
可還未等我想到脫身之法,突然看到兩道強烈的手電光照在我臉上。我忙用手去抵擋,赫然發現兩個臉帶凶相的惡漢,直直的盯著我。
「誒,這小子沒死!還找啥金子,這不就是現成的金子嗎!」那人眼神狂熱的盯著我,對身旁那人說道。
他身旁那人見到我顯然也是興奮無比,隨即又眉頭緊鎖:「這小子他媽跳崖了,怎麼還沒死,不是他媽的陰魂不散吧?」
『啪』!
「散你姥姥!快點逮住他!」那人狠拍了一下身旁之人的腦袋,大喊道。
我心中一陣憤恨,這真是倒霉到後腳跟了,這兩人一準以為我墜崖死了,沒了發財之道下來找寶藏,還真讓他們得著了。
「嘿嘿,我說怎麼沒找著你的屍首呢?」那人把手電扔到一旁,緩步朝我走來。
我心中一冽,隱約中看到這人加速跳動的心臟,潛意識告訴我,這是一顆『貪心』。
只看那人大笑一聲,已然衝到我身前,我向後躲開的一剎,突然感覺這人的手臂揮動的速度無比緩慢,我向後一躍,輕鬆躲開了他的撲抓。
一直在身後觀望那人也看到此情景,登時火冒三丈,擼開了袖子,惡吼道:「還真他媽有兩下子,陰魂不散!我打你個魂飛魄散。」
那人說完緩緩……從腰間抽出了手槍,『嘩啦』拉開槍栓,我看不好,雖然知道苦度完全能夠躲開子彈,但我並不確定自己也能到那火候。
未等他舉槍,就地一個滾翻,滾到他身下,看他緩緩轉過頭的一瞬,瞄準他的腋窩,伸出二指,狠命捅了過去。
只聽得一聲慘叫,那人的手槍落了地,先前還在我前方那人正正下張望尋找著我,聽到慘叫聲急忙回過頭去,表情驚訝之極。顫聲道:「二哥,這小子真成了冤鬼,快他媽跑吧!」
我向後退了兩步,看先前被我打中腋窩那人突然從脖間摘下一個古怪的東西,獰笑道:「這可是我家傳的寶貝!惡鬼!鬼王我也不懼!」
我看後心中暗笑,你再家傳也沒用,我他娘的不是鬼!
只見那叫二哥的人,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攥著吊住那掛飾的繩頭,高聲衝我大吼著。
此時兩人像是有了主心骨,表情登時變得猙獰起來,不斷的向我靠近著。
「二哥,這小子都成鬼了,咱還抓他幹啥?」身後那人問道。
那人一邊怒視著我,一邊答道:「這小子魂兒在這兒,屍首也不遠,沒活著值錢,也能換兩個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