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撲閃著巨大的雙翼,漸飛漸低。遠處的山峰變得迷離,寒風,也在哭泣。
不知什麼時候,我躺在四叔的懷中沉沉睡去。夢到那些可愛的石頭,夢到那些的會眨眼的星星。可夢醒了,雪依舊在下。
寒霜打著江邊的蘆葦蕩,看著過江的行人,我聞到年貨的味道,可豆包兒,卻沒有往年那麼香。
那年,我沒有再央求母親給我買新衣,也沒有讓四叔給我點炮仗,記得那個雨夜,記得那株參王。
那年,除了四叔和玄青,沒人再叫我狗剩兒,卻又喊不出我的大名。
四叔看我整日愁眉不展,看著橙黃的蘆葦蕩,給我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他說從前有一個女孩兒,他從小愛養丹頂鶴,可有一天他為了救一隻受傷的丹頂鶴,滑進沼澤地,就再也沒有上來過……
我問四叔,為何死而復活。四叔看了看臥床的李易恆,說他也沒想過,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也會有那麼多憋在心中的坎坷。
是李易恆救了他,和他嘮了一宿的嗑……
他說從前有一個少年,族人被東瀛來的武士下了毒咒,那個少年逃過一劫,長大後決定去解救自己的族人,可和他從小長大的師弟卻被人收買,眼看著族人一個個被救活,卻又被他的師弟一個個斬了頭顱。
他的師傅也沒能逃得過,他的師弟,為了一把拂塵,毒死了從小照顧他倆的師傅,他的師弟叫『生死薄』。
「原來都是那生死薄,可這也不能成為他布『九龍啟屍陣』欲殺天下洩憤的理由啊?」我看著奄奄一息的李易恆,問四叔。
「小友,老夫是殺孽深重,可鎮江碑卻並非老夫所挖,那千百年的來的鎮江碑又豈是老夫一人能挖的出的。」李易恆半倚著牆面,對我說。
「那是……」我疑惑的看著他。
那夜,雷凶雨厲,幾個穿著蓑衣的怪人,各個手拿鐵鍬鎬頭在江堤上穿行著。
為首的一人一面疾步前進,一面觀察著江堤周圍,突然在一塊古舊的石碑前停了下來,對身後眾人說道:「速去稟告三井社長,多派些人手過來,找到鎮江碑了!」
身後一人,眼露興奮之色,點了點頭,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為首那人摸著這塊石碑,哈哈大笑起來,又沉聲對身後一人說道:「這回挖出了鎮江碑,那三井若是不把那『邪面般若』給我,我就讓他身敗名裂!」
「可您為他做了那麼多事,他也沒給您一個說法,一拖再拖,我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身後那人憤憤說道。
那人聽後哼了一聲,眼神狂熱的看著身前的鎮江碑,又吩咐身後幾人護法,啟碑。
那幾人聽後紛紛脫下了身上的蓑衣,圍坐在鎮江碑旁,那人向後退了兩步,口中急急念道:「六甲神將,圍至我旁,左右排列,聞咒連至,請得陰鬼,功德無量,無功不克,吾奉道母原君律令,急!」
他剛念完,只看他身旁幾人,各拔出小刀,在手腕上割出一條長長地口子,血水順著雨水流淌至那石碑下方。
一道驚雷劃過夜空,江面突然刮起了大風,大浪將停靠在岸邊的一隻小舟掀翻,又翻滾著狂暴的水漫,打向江堤。
那人拿出一把拂塵,在雨中亂舞,突然大喝一聲:「天工開物,雷公電母聽令,吾奉九江龍王律令,急!」
『轟』,夜空突然降下一道閃雷,劈在那塊石碑上,伴著一陣火光,那石碑表面被劈的焦糊,可碑身卻沒有一點破損。
那人收起拂塵,面顯怒色,目光又轉向遠處,一群腰佩長刀的怪人押解著十多個漢子,一面用刀柄捶打著那幾個漢子,一面疾步的向他奔去。
幾個漢子被拖到那人腳下,一個漢子不停的磕著頭,哀聲喊道:「這碑挖不得……」
沒等他說完,後面一人突然拔出長刀,砍在那漢子身上,那漢子哀叫了一聲,滾落到江中。
那人看完點了點頭,手持長刀那幾人紛紛拔刀出鞘,大叫著看在身邊那幾個漢子身上。又一腳踢到江中。隨即把刀歸鞘,拿起地上的鍬、鎬,刨那塊石碑。
大雨依舊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風也更大了,雷電在頭頂逐個炸響,一直在遠處觀察的李易恆,終於看不下去,提著長刀衝了過去。
雨聲掩住了他怒聲的咆哮,他跑到近前,放倒了一個正在挖碑的人,眾人急急轉身看去,李易恆紅著眼,對那人大喊:「桂仁仰,你竟勾結倭寇干如此勾當,咱們新帳舊賬一起算!」
說完大喊一聲,又放倒了一個提刀砍來的倭人。他殺紅了眼,不知身上挨了多少刀,終於衝到生死薄身前,提刀便要砍,可生死薄卻沒有絲毫的驚懼之意,揮動手上的那把拂塵,就朝李易恆打去,李易恆看完大吃一驚,急用長刀抵擋,卻依舊被那把拂塵帶起的勁風所傷。
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他持的那把長刀也被一分為二。
幾個倭人見狀,揮舞著長刀,就要朝他劈去,他忍著劇痛,抬手掀翻一人,但又有一人衝殺至近前,生生的挨了那人一刀。
他看了一眼漸漸朝他走進的生死薄,有心殺敵,卻無力回天,生死薄大笑著提起拂塵便朝他胸口打去。
卻突然看到江面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波瀾,生死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神驚恐的望著那股狂暴的巨浪。
李易恆也呆呆的望著江浪,赫然,從江浪中騰起一隻巨獸,看它滿身黑磷,兩角沖天,翻滾間引江上巨浪滔天。
那巨獸突然狂吼一聲,如萬隻戰鼓齊敲,一股大浪帶著那頭巨獸的狂怒湧向眾人,生死薄大喊一聲,就要眾人往江兩側的高地跑。
李易恆被那股大浪沖到江中,後來被一個漁人所救,等他醒來後才知道松花江發了百年難遇的大水。兩岸不知多少個村莊在那場大水中消亡。
大水褪去後,李易恆也養好了傷,卻看得天邊騰雲血紅,就知道大事不好,回到鎮江碑旁時,發現那鎮江碑已被生死薄挖去,被那場大水淹死的人,也都從泥漿中爬了出來,化為行屍四處撲咬活人。
李易恆看著烏拉就要變作一座死城,痛下了決心,寧願遭天譴。他做了九副棺材,刻上符文,擺起了九龍啟屍陣,想以煞克煞,克制烏拉的屍災。
他陣中的行屍每天殺屍無數,可殺不淨的不是行屍,是被行屍咬死後又爬起來的死人。
他看著自己身上的爛瘡一天天加劇,並沒有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知道自己是孤兒,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族人倒下,他不想讓更多的人變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倒下。
他每天用黑布蒙著臉,走在烏拉的大街小巷,卻聽得有人談起是他挖出了鎮江碑。
他聽完震怒不已,沒想到自己為了救這死城,不惜遭天譴起了滿身的毒瘡,卻如此遭人唾罵,更令他驚惱的是,竟有人找到自己,拿著大刀片子就要殺要剮,說他是殺人如麻的魔頭。
他震怒之下,不知殺了多少要找他報仇之人,赤子的良心也隨著身上爛瘡的蔓延,逐漸泯滅。
他削去了長長的辮子,在京城布下了九龍啟屍陣,卻遲遲下不了的決心啟陣。
他又回到了烏拉,卻看烏拉已然換了一番摸樣,不再有橫行撲人的行屍。他沿江走了一天,發現七啟河附近紫氣繚繞其間,七星聚首於其上,龍氣在此匯聚,如入朝大座,勒馬開旗。
他知道肯定是什麼人在次臨時堵上了脈眼,他好奇的走了上去,可迎來的卻是一個滿面殺氣的中年人,手持冷劍,沒等他說話,就動起手來。
他看那人走動間風聲呼呼,雖殺氣滿面,可雙耳卻垂珠帶光,便知道此人不簡單,可能就是那填脈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