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行走在漆黑狹窄的山澗中,心情也如同這山澗般,變得壓抑起來。不時有水珠滴落澗底,聲音空靈,甚至呼吸聲都會被無數倍的放大,傳到澗頂,又傳回耳朵。
我心中忐忑,聽生死薄說穿過鬼股蕩就是七絕溝,顧名思義,七絕溝有七絕,走過去容易,若是想安全走出去就有點難度了。
絕喜、絕怒、絕哀、絕懼、絕愛、絕惡、絕欲,為七絕,不知走在裡邊是個什麼滋味,但光聽名字就挺嚇人。
突然想起在鬼股蕩看到的那個冤鬼,若真是那具屍體的魂魄,衣服的顏色怎麼會不一樣,難道死人也知道挑好的穿?
我越想心越驚,莫不是人也會變葬牲,要不怎麼會不怕忠魂和涅槃坨?沒等我多想,山澗已經走到了頭,前方溝壑縱橫,地上除了黃土塊子,就剩下幾具乾屍,大風一吹,那幾個死人的衣服呼啦亂響。
看上去沒什麼危險,但潛意識告訴我不能大意,我試探著慢慢向前挪蹭著,風聲正緊,在無數溝壑坑窪中盤旋迴盪著,好似狼號鬼哭一般。望著遠處的雪峰,再看看腳下的黃土,真夠絕的!
本想看看道路,可眼睛卻被風沙迷住,偶爾吹來幾簇寒雪,也是落地即化,好不淒涼。
一山之隔卻是兩重天險,聽生死薄說此地也是那蒲萬龍的墓地,我不懂風水,但看著就不舒服,這就難怪萬隆壽莊買賣不好了。
我用袖口擋著眼睛,避免風沙吹入眼睛,一邊麻木的向前走著,真不知道萬隆壽莊的夥計們是如何走過去的。
此刻只盼望天快些亮,風早點停。但事與願違,風反而刮的越來越大,吹在臉上如針刺一般,有時不注意,腳踩進坑中就是一個趔趄。
我體力漸漸有些不支,眼睛也有些發脹,不知走了多遠,只記得自己歇了幾次,我坐在地上揉著酸麻的大腿,可心中卻未曾有過想要放棄的想法,只想快點到那屠龍嶺。
玄青說他和他那相好的就是一天不見就想,難道曼霜也算我相好的?
我吃力的站起身,瞇著眼,發現前面不遠有一座草房,突兀的立在那,雖說破了點,但好歹能避避風。
我心頭一喜,看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頂著大風跑到草房附近,看那間草房屋子的窗子都是用寬大的木板釘死的,顯得很陰森。
我心裡打著鼓,這可別再是什麼臨時存放屍體的地方,我試著用手去開門,門並沒有鎖,應聲而開。
可隨著伴隨著木門開啟之聲,還有一陣窸窣細語,聽的我頭皮發麻,這絕後的地方怎麼還有鬼神在這。
我望了望荒寂的四野,打消了繼續往前進的念頭,硬著頭皮往裡走,卻怕又蹦出什麼嚇人玩應。
我提了一口氣,掏出忠魂,若是有什麼神鬼,我就先給他一下子,但沒等我走進去,卻聽到裡面有腳步聲響起。
我探進半個身子,看這座草房是兩間隔斷,進門是廚房,裡面竟還有一道門,看廚房鍋碗瓢盆一樣不少,難不成還有人在這住?
透過門縫看到裡屋竟有絲絲光亮,我這才放下心來,說不定真有什麼人住在這裡,我把忠魂包好塞進懷裡,走進屋子伸手去開裡屋那道門。
可若是裡面真有人,我突然闖進去怕有些冒失,於是大聲喊道:「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只聽到一個女人的哭聲,還有一個男人的呵斥聲,我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但心中一驚,不是遇到偷渡的吧。
「是人是鬼,還是當兵的,有話好商量,大不了跟你回去!」屋子裡突然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沒有答話,推門進了屋,炕角正窩著四五個衣衫襤褸的婦女,地上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爺們,看到我先是一愣,撇了撇嘴對我說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哪來的崽子,大半夜的在這七絕溝裡面晃蕩!」
「我迷了路,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外面風太大,到這避避。」我輕聲對那男人說道。
那人聽完一愣,眼神上下打量著我,對我說道:「孩子,避避行,歇過來就走吧,這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聽完定了點頭,坐在炕沿上邊烤著火,邊和那人聊著。原來他是萬隆壽莊臨死請來看墓的,自己被帶來的時候被蒙著眼,也不知這是哪,偶爾有人送些吃食。
說是一年以後就送他回去,炕上的那幾個女人則是從北朝鮮逃荒過來的,他想勸她們回去,可語言又不通,只好讓她們暫時在這住一晚,明早便送她們走。但七絕溝中常有惡獸出沒,就連他自己也不敢亂走,怕被惡獸活掏了。
我問他有什麼惡獸,然而他只是搖頭不語,不知在哪找了雙破被子,讓我先住下,等天亮再走。
我躺在涼炕上,聽著窗外呼呼風聲,沒有睡意,看那男人打著響亮的呼嚕,那幾個朝鮮女人也睡得佷香,她們雖然知道前方可能就是死路,但為了自己的夢想,並沒有停在路上。
我一直對那男人說的惡獸有所顧忌,在屋子裡還好,若是明天行到半路,突然冒出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生死薄現在生死不明,不知他那一卦是否占出了自己的壽命。正胡思亂想中,不知何時,外面沒有了惡號的風聲,那人也不再打呼嚕,靜悄悄的夜,靜悄悄的七絕溝。
『鐺』,剛要入睡,卻聽見外面有敲擊銅鑼之聲,我心中一驚,這大半夜的誰還會在這七絕溝中擊鑼,側身推了推那人,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可他卻像死豬般,一動也不動。
我躺在炕上,聽鑼聲越來越近,心裡一緊,莫不是我在鬼股蕩招來了什麼鬼物,帶到了這七絕溝中,我有涅槃坨護身,不會有性命之憂,可這幾個人我就說不准了。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著,鑼聲越來越近,到草房周圍戛然而止,又傳來一聲『嘿嘿』的陰笑之聲,就聽到一個腳步聲慢慢朝屋門靠近,我拔出忠魂,若是真有什麼鬼物就跟它拼了。
屋門應聲而開,黑暗中看到一個滿面風塵的老太太,手裡拿著一個鐵盆,一支木棍,一邊陰笑著,一邊朝炕邊走來。
我嚥了口唾沫,不知道它是人是鬼,只見它走到炕頭,嘿嘿一笑,用那根木棍在一個婦女頭上畫了一個圈,又在額心輕點了一下,顫巍巍的把木棍往鐵盆中一敲,那女人腦袋一偏,不知是死是活。
我突然想到,這可能就是《窺天經》中所說的,勾魂婆,這勾魂婆是眾多橫死之人的怨念在風水極惡之地所化,手中拿著的木棍叫『點命枝』,那鐵鐵盆叫『聚陰盆』,用這兩樣東西勾攝睡夢之人的魂魄。
只見它在那幾個婦女頭上來回畫著圈,在盆中一點,那幾個婦女解是腦袋一偏,便沒了動靜,它勾了那幾個女人的魂魄,就要朝我這邊走來,誰知它竟直接越過了睡在我前方的守墓人,陰笑著朝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