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龔浩然的破口大罵,殿內氣氛是驟然一緊。一旁的十幾名侍衛連忙上前護衛在吳世恭身前,接著就有些侍衛圍住了龔浩然祖孫倆,並且他們還注意著吳世恭,等著吳世恭示意抓人。而相扶著龔浩然的他的孫子,看著身邊的狀況,臉頓時就嚇得慘白。
對於龔浩然的大罵,吳世恭也是無奈之極。雖然數量很少,但在吳世恭登基前後,還是有些遺老遺少趁著面見吳世恭之時,做出這樣那樣輕妄的舉動的。但在一般情況下,吳世恭也就是把這些人驅逐出朝堂了事。當然,對於那些手持利刃,妄想要行不軌之事者,吳世恭就採取滅族等雷霆手段了。
因此可以這麼說,吳世恭處置這些人的手段還是比較仁慈的,就是玩嘴炮可以,但絕不能動手。就是那位在開國大典上,惹得吳世恭大怒的御史周益倫,吳世恭也只是在事後,把其貶官至地方為知府,也並未下重手治罪。
而吳世恭看著龔浩然那張老臉,又看到他的孫子嚇得站不穩的樣子,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好笑:在進宮之前,這倆人肯定會被搜身,侍衛們也太緊張了些吧?難道還害怕這倆人是刺客?
於是吳世恭就開玩笑道:「龔先生!就算您老有什麼教誨,還是先喘口氣吧!來人!給龔先生端把椅子,讓龔先生先坐上。你們也都讓開,龔先生不會傷害朕的。龔先生!今天您想說什麼話都無妨,朕都會洗耳恭聽的。」
吳世恭一說軟話,龔浩然也有些洩氣了。等他坐好以後,他就長歎了一聲,對吳世恭說道:「長敬!老夫回鄉以後,一直對家鄉父老誇耀,誇耀了結識了你這位武雙全、忠心義膽之人。這次得知了你赴京勤王,老夫還歡心不已,沒想到最終得知的是你坐上了龍椅。這讓老夫的臉往哪裡擱呢?今日老夫讓孫兒陪著過來。就是想規勸一句,大明氣運未失,太子也尚在,你讓出寶座。扶持大明中興,做一位青史留名的中興之臣又有何不可呢?」
吳世恭微笑著聽完了龔浩然的話,答道:「朱家的人當皇帝當不好,那就朕來做。如果朕當不好,那就其他人來做。改朝換代,天意如此,龔先生也是熟讀《史書》的,總不該不明白這樣的道理吧!」
「可是……可是你原先畢竟是明臣。」龔浩然說道。
這次龔浩然入京,憑著也就是他的一腔熱血。可是在進京的一路上,看到神州殘破、災民四起。他其實已經明白了大明朝的實際情況。而今日裡入殿大罵,無非是羞刀難入鞘。龔浩然盼望著吳世恭怒而斬殺自己祖孫,也可搏得一個身後美名。可是聽到吳世恭要好好說理,龔浩然也是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些洩氣。
「哎——!京城非朕所破。前明故天子非朕所殺。朕又有何辦法?」吳世恭長歎道,「當時,朕之大軍兩面受敵,在武昌與張逆激戰,在徐州又與韃子交鋒。聽聞京城有急,快馬加鞭急赴京城,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大陸將沉。這神器又該交予誰呢?是該交由闖逆?還是奉給韃子?幸得天下百姓信任,朕也只能勉強為之了。」
「那你不能迎太子登基?太子可是無恙!」龔浩然立刻抓住了吳世恭話中的漏洞。
「就給一少年?」吳世恭搖搖頭道,「他有力挽狂瀾之力嗎?」
「不是還有長敬你嗎?聽老夫一聲勸,現在讓位,天下只會傳你美名,朝廷也會恩榮你一世的。」說著說著。龔浩然就有些老糊塗了,說出這樣一廂情願的話。
可是吳世恭並未計較龔浩然的胡攪蠻纏,他很坦白地說道:「難道朕還想看到再出來一個秦檜嗎?朕可不想要去做那屈死在風波亭的岳武穆。說句心裡話,朕的全家和跟隨朕的武,他們的身家性命可都維繫在朕的身上。朕可不敢賭。」
「哎——!」見吳世恭意志堅強,龔浩然也只能歎氣,「那老夫就拜託長敬你最後一件事,給老夫一個痛快,以全老夫忠義吧!」
「噗通!」一旁站著的龔浩然孫子聽了這話,急著跪下磕頭求饒:「世叔爺,爺爺糊塗了,您老別聽他的話,要殺,世叔爺就殺晚輩吧!」
「起來吧!」吳世恭無奈地虛扶道,「龔先生!您家世淵源,真是一門忠孝啊!其實是非過錯,也要等到日久天長,非你我一二句所言可判之。不過朕之大平朝,皇位也非終身所有,如皇上不勤政、不仁愛天下百姓,那百姓就可公決,把皇帝彈劾退位。如朕做的真是不好,也坐不穩這個寶座的。」
「哦?」一聽有這樣的新鮮事,龔浩然祖孫倆立刻是豎起了耳朵。
「您老還是頤養晚年,看著朕治理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吧!如朕做得不好,您老再來唾罵朕,朕絕不敢分說一二。說到底,還不都是為這天下百姓嗎?」吳世恭保證道。
「那……」聽到吳世恭如此說,龔浩然還是覺得難以下台,可又不知該說什麼。
「您老回鄉以後,可以把朕的旨意廣為傳播。看看朕是否是做那食言之君。」吳世恭接著就使出了激將法來了。
「這話可是你長敬所說?」龔浩然果然吃不得激。
「當然!朕的大平朝,還少有棟樑,朕看令郎、令孫都是一時才俊。入朝來幫幫朕吧!」
「此言休提!我龔家在新朝絕不出仕。」龔浩然斷然拒絕道。
「不提此話!不提此話!」吳世恭連忙打斷了龔浩然的拒絕,「咱們長輩之間的事,就不要去攙和晚輩的前程了。到時候的路,就該由他們自擇,您老也不用多費心了。來來!多年不見,陪朕用膳,當年一別,朕可是思念良久了。」
……
在好不容易安撫完龔浩然祖孫後,吳世恭又親自把他們送出了宮,接著又開始忙碌起國事來。
bsp;經過了半年的磨合期,再加上有著汝寧和歸德的樣板,新朝的政務也逐漸的順暢起來。現在的吳世恭也就是把握著一個方向,他逐漸地把相權移交到內閣手中。因此,現在吳世恭所忙的國事,基本上就是官員的談話和重要的會見。
而今天首先拜見的是福建鄭家的使者——鄭蛟。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鄭蛟一進入金鑾殿,就行了一個三跪九叩大禮,動作是相當標準恭敬,把地上的金磚磕得是「砰砰」作響。
吳世恭手持著鄭蛟先行呈交上來的禮單,臉含著微笑。這張禮單所寫禮物的價值,已經是超過了十萬兩,從鄭蛟的態度和禮物的貴重程度來看,鄭家似乎對吳世恭相當恭敬。
可是吳世恭心中明白,牆頭草就是形容鄭芝龍這樣的人物的。吳世恭已經從山川局和軍情局中得知:鄭芝龍已經領受了南明的官職,但其又與遼東的滿清在勾勾搭搭,現在又做出一副欲與大平朝交好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多方投注的架勢。
在元旦開國大典之時,鄭家賀喜的使者並未到達。可是等到正月初三,鄭蛟作為鄭家的使者卻扣著點到來了。雖然當時鄭蛟所呈上的禮物更加豐厚,可是吳世恭已經看得很明白,與鄭家也只能談利益,絕不能談恩義了。
「都是老交情了。快些起來吧!」吳世恭含笑虛扶道。
聽到吳世恭的話,鄭蛟也沒客氣,他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並且鄭蛟的膽子也大,他還敢看了吳世恭幾眼,並拱手含笑客氣了幾句:「謝皇上!多謝皇上!」
其實鄭蛟的內心並沒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麼自如。當年在金陵城,吳世恭與鄭家可謂是不打不相識。可是隨著雙方利益上的靠近,以及各自展現出來的實力,雙方就迅速地進入到了蜜月期。可是後來,隨著鄭家一系列的背板和首鼠兩端,雙方的關係也逐漸地變冷。也就是吳世恭不願意立刻撕破臉,才讓鄭家一直在汝寧有著立腳點。
可就是這樣的立腳點,卻一直聯絡不上吳世恭。到了最後,這個聯絡點反而變成了一個商行分號,鄭家也在汝寧軍的生意中收益頗多。
作為負責鄭家在北直隸地區利益的話事人,鄭蛟也是看著汝寧軍一步步的茁壯成長的。可惜的是,以鄭芝龍為首的鄭家之人輕視了這位有潛力的守備,造成了現在這種不冷不熱的局面。
鄭蛟的心中不禁感歎道:大哥一直在找尋著未來的天下之主,就是想要投靠上去。沒想到這天下之主卻一直在鄭家身邊。自從大哥被朝廷招安以後,是安於享樂、不思進取,連以前引以為傲的眼光都差了許多。想當年,鄭家比這位吳守備勢力都要龐大了許多,可現在這位吳守備卻是成為了九五至尊。如果當時大哥真的願意搏一下,說不定鄭家也有同樣的機會。真是可惜了呀!
而吳世恭接下來的問話,卻一下子把鄭蛟的思緒勾了回來:「鄭七哥!在正月裡,朕要你傳訊回福建,希望你們鄭家安排些海船過來,現在鄭侯那裡有了回音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