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吳世恭迎來了一對奇怪的客人。就是千戶所的前千戶夫人陶氏和她的長子陶辛。那陶辛就是將在六年以後,繼承千戶位置的那個十歲的男孩。
吳世恭本來就是決定,也是出於禮節,在自己安穩下來以後,是要拜訪前千戶的家人的。
可是現在吳世恭剛到了千戶所,屁股都沒有坐熱,那陶氏和陶辛就迫不及待地來找自己。這行為讓吳世恭很是奇怪。
在雙方坐下,客氣地寒暄幾句以後,那陶氏立刻露出了本性。一副活生生的潑婦相。吳世恭就更奇怪了。自己剛剛到這裡,又沒有什麼地方得罪了這個陶氏,她為何要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呢?
最後從那陶氏顛來倒去的話語中,吳世恭總算是明白了陶氏來找自己的原因。
原來,前千戶的死不是達成了一個協議嗎?這個協議有一個尾巴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這次千戶所上繳到李兵備道那裡的錢糧,還有一千八百石糧食的缺口還沒有交呢。
而那個陶氏回到千戶所以後,想起了這件事。又知道吳世恭這個署理千戶,已經到了小鎮上。因此,今天就要讓吳世恭承諾:如果李兵備道來要這一千八百石糧食的話,就要吳世恭承擔下來。
而那個陶氏,估計上次在兵備道衙門裡又吵又鬧的,嘗到了甜頭。因此,今天一碰到吳世恭,也就拿出一副潑婦相。大有一種:吳世恭今天不答應下來,陶氏就要在這裡鬧個天翻地覆的樣子。
吳世恭明白了以後,當然不會答應陶氏的無理取鬧。前千戶的欠賬,憑什麼讓吳世恭來承擔啊。
不過,這一時三刻也和陶氏這個潑婦講不清楚。而且,又不能夠和那陶氏惡語相對。要不然,自己欺負孤兒寡母的名聲傳出去也不好聽。再說,那李兵備道還沒有來找自己要這一千八百石糧食呢。
因此,吳世恭就含含糊糊地答應了陶氏:等這事發生了再說。總算是把那個陶氏勸了回去。
當天下午,當吳世恭對齊聚的十名百戶宣佈:將在千戶所裡征發勞役,修造千戶所堡壘的時候。這些百戶們都一臉的難色。
在明末的軍戶中,百戶其實就相當於一些村長的角色。自己得到的好處沒有多少,可是上級要求的徵收錢糧和征發勞役的任務,總是要他們牽頭完成。
而在自己百戶所裡的那些鄉親,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很難下狠心。因此,每當上級徵收錢糧和征發勞役的時候,對於這些百戶總是一個難題。
但是,在接下來聽到吳世恭宣佈:將減去這些勞役,明年上繳一半的錢糧以後。這些百戶的神色都放鬆了下來。這樣的話,那征發勞役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因此就決定了下來:三天後,這些百戶帶著集合好的勞役,到千戶所堡壘處集合。
因此,在晚上吳世恭請這些百戶喝酒的時候,都是其樂融融的。吳世恭趁著氣氛好,接著向那些百戶宣佈:自己將在勞役中,擇優錄取二百名兵丁。
那些百戶還不知道吳世恭將會給這些兵丁發放軍餉。因此,一面和吳世恭打著哈哈,另一面在心中想道:「這個年輕的署理千戶還真是天真。還擇優錄取呢。到時候,哪個人願意去當兵丁呢?」
吳世恭是不知道。也就在這天,吳世恭的岳父薛濂,也正在吃著苦頭呢。
當崇禎皇帝把那客氏,趕出了皇宮以後,其實這是一種對魏忠賢的試探動作和向朝堂上發出一種信號。
而魏忠賢對此,並沒有什麼反應。或者說,是魏忠賢不敢有反應。反而在朝堂上,對魏忠賢的彈劾奏章卻零零星星的出現了。崇禎皇帝雖然現在對這些奏章的態度,基本上都是留中不發,但是,魏忠賢一黨的人都逐漸地慌了神。
而薛濂已經在皇宮裡,跪著向崇禎皇帝求了三天情了。可是,崇禎皇帝就是讓薛濂這麼跪著,就是不肯接見薛濂。
這天正下著雨。崇禎皇帝坐在龍椅上,問站在一旁的王承恩道:「王伴伴,那薛濂還在那兒不肯走嗎?」
王承恩連忙上前回答道:「回皇上的話,那陽武侯還跪在雨裡呢。」
「怎麼這麼不要臉。」崇禎皇帝怒火上來了,他叫道:「還虧得那薛濂還是父皇府中出來的人,卻對那魏忠賢這麼阿諛奉承,簡直連做人的骨氣都沒有了。就讓他這麼跪著吧。朕是絕對不會見他的。」
「皇上英明。」王承恩連忙陪笑著說道,「那陽武侯還想著,用那苦肉計要挾皇上呢。現在他可是自討苦吃啦。他已經跪不動了,只能夠扶著腰趴在地上了。」
王承恩的話卻一下子觸動了崇禎皇帝的神經,他想起了薛濂正是為了他,而把腰子給打壞的。
沉吟了一會兒,崇禎皇帝對王承恩說道:「朕也不是個薄情寡恩的人。王伴伴,你到外面去對那薛濂說:讓他滾回自己的陽武侯府中去,以後沒事也不要出來。朕再也不想見到他。」
當王承恩在薛濂面前宣佈了聖諭以後,一旁的小太監和皇宮侍衛們連忙到雨中,把薛濂抬了起來,要抬薛濂到皇宮外,陽武侯府等候的馬車上。
在抬起來的一瞬間,薛濂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也不動聲色的,用旁邊的人完全發現不了的眼神,向薛濂示意了一下。
在前幾天,薛濂遣人向王承恩送了二萬五千兩銀子。提出的要求就是:讓王承恩在適當的時候,向崇禎皇帝提一下,只要保住薛濂全家老少的性命就行。
而在今天,王承恩可謂是超額完成了任務。崇禎皇帝只是把薛濂軟禁在自己家中了事。連薛濂的陽武侯爵位都給保住了。
薛濂的心中想道:「等回去了以後,還要再補給王承恩一份厚禮。」
當薛濂被抬到家中,安置在床上躺好以後。在一旁的張夫人直流淚,薛濂自己也是老淚縱橫。
可是,當得到消息的女兒薛雨霏,和抱著薛呈麟的乳娘,一同進入屋子以後,薛濂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薛濂讓抱著薛呈麟的乳娘到床邊來。薛濂伸出手,摸了摸薛呈麟開檔褲裡的小玩意兒,開心地笑了。他說道:「值了,這一切都值了。總算是都保住了。」
歎了一口氣,薛濂接著說道:「送世恭出京,現在看起來是做對了。希望他在地方上都一切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