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嶼山西南,暗夜的海面白浪激飛,一快艇正以一往無前的氣勢飛馳。
這當然是去找老杜父子杜絕後患的謝開。他沒開車,選擇了快捷且不易留下痕跡的水路,而且是從船跡罕至的西南方繞行。畢竟,無論他有多少理由,殺人總是件麻煩事,適當低調,還是必要的。
艇在飛馳,謝開的思緒,也在飛馳中起伏,不過想的不是老杜父子。雖然老杜父子正處在警方監控之下,但對他而言,神不知鬼不覺摸進去殺兩個人,還不是什麼難事,他想的是那個救銘香一命的女殺手。
儘管尚未確定,但他覺得,這女子就是南洋那女殺手無疑,因為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人了。可問題也來了,這女子究竟什麼人?為什麼在坤甸暗中相助,又跟到香港?救銘香是恰逢其會?還是有意為之?他寧願相信是後者。
可如此一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和銘香存在某種聯繫,但也太不可思議了,他實在參詳不出,銘香怎麼會和境外殺手扯上關係?
謝開百思不得其解,船已到沙螺灣附近,適時放棄無謂的思量。
繞開碼頭,找個荒僻的所在,謝開把引擎降至無聲的速度,緩緩向岸邊靠近。
隨著距離漸漸接近,謝開意外發現,杜洪的宅子竟燈火通明,不禁大訝。現在已經下半夜,有幾盞燈說得過去,燈火通明就絕對反常了。
謝開忙把艇停下,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就見老杜家不僅燈光大亮,門前的小路上,還停著不少車,車頂閃爍的標誌,顯示是警車,不由心中一凜。
老杜的犯罪證據還在印尼,香港警方尚未取回,不可能實施抓捕,監控更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可三更半夜卻來這麼多警務人員,難道出事了?
身上的手機突然不安地震顫起來,謝開掏出,果然是高見靚,凝著眉貼到耳邊,問道:「怎麼了?這麼晚來電話?」
高見靚稍停,如釋重負道:「杜洪父子死了。」
謝開劇震道:「什麼!」
高見靚又道:「不僅杜洪父子死了,六個保鏢也死四個,每個死者都至少中兩槍,杜氏大宅整個被血洗一遍。」
儘管有所預料,可真正聽到,謝開還是震驚得無以倫比,甚至比下午聽到銘香被綁架,還要來得大得多。如果還是那女的干的,他可真不知說什麼好了。稍做反應才道:「你不會懷疑是我幹的吧?」
高見靚悻悻道:「算你走運,兩個倖存的保鏢證實,兇手是個女的,初步認定,和下午救香香的是同一個人。」
謝開忽地想到執行監控任務的警察,急道:「老杜家不有人監控嗎?人呢?」心裡卻暗暗祈禱,已經殺六個人了,可別再殺警察了,不然就麻煩大了。
高見靚的回答很令他欣慰:「監控都在正門,門又在裡面鎖著,等到發現再進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連個人影都沒看著。」
謝開暗吁口氣,又弱弱問:「老杜家有監控錄像嗎?」
高見靚語帶諷刺道:「他是賊頭,家裡就是賊窩,怎麼可能給自己安這種東西?」
謝開終於安心了,揶揄道:「那他豈不是自作自受,
弄不好要白死了?」
高見靚怪裡怪氣道:「是呀,正中你意了,你可放心了。」
謝開笑了笑道:「豈止是我,你不也放心了?」
高見靚沒好氣道:「心是放了,可氣還沒順呢。」
謝開輕鬆道:「什麼氣沒順?誰惹你了?不會是我吧?」
高見靚嗆聲道:「你說呢?」
謝開輕笑道:「我們最多是對事物的處理方式有些分歧,算不上惹你吧?」
高見靚還在忙著,懶得理他道:「不跟你廢話了,姓杜的一死,香香好歹安全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以後別再氣我了。」
謝開道:「ok,你忙吧,方便的話,替我給杜老大上柱香,祝他來世投個好胎。」
高見靚當然不會理會上香的屁話,哼一聲把電話掛了。
收起手機,謝開大鬆口氣,但仍匪夷所思。老杜怎麼說是一方諸侯,從南洋到香港,叱吒風雲一輩子,竟然說死就死了,連個屁都沒留下。
當然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女殺手,不僅跟他想到一起,還跑到他前邊去了。謝開更確定她和銘香有關係,否則絕不會雷厲風行地連殺六人,可見非常關心銘香,是非常親近的關係,可到底是什麼人呢?
還有高見靚,必然也會想到這點,弄不好又要懷疑他和女殺手有關係了,要真這樣,可真比竇娥都冤了。
帶著諸多疑問,謝開悄然返航,不過當然不會再愚蠢地從西邊繞遠,從馬灣海面直接回去了。
◇◇◇◇◇
中環碼頭,謝開停船上岸,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家。
雖非親自下手,神秘女子之迷也依然未解,但老杜父子死了,銘香威脅盡去,他還是很輕鬆。歸根到底,他不是非要置杜氏父子於死地,只是想解決銘香的後顧之憂,不過解決的方式是殺人罷了。
現在殺人也有人代勞了,儘管他發自內心地不想牽連別人,但仍不得不承認,這無論對他、對銘香,還是對高見靚,都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結果。
只是那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到底是誰呢?
一路到家,輕手輕腳地開門進房,謝開進去就覺得不對了,不是家裡有什麼變故,而是感覺,感覺到一股不同的氣息。
謝開輕輕關上房門,本能地來到客廳門口,就發現氣息從哪來了。
客廳居然有個大美女!
一雙劍眉,一對星目,冷艷孤清的表情,灑脫利落的髮辮,一身黑衣包裹的修美身軀,不是那女殺手是誰?
謝開當時就不會動了,借他個腦袋也想不到,女殺手居然跑他家來了!
他很想發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之類的感慨,但真的不能。他相信自己已經很意外了,但他的內心的感受,絕對比外在的表現還要意外。
「不好意思,害你白跑一趟。」女子以一句冷幽默開場。
謝開自嘲地一笑:「謝謝,你還真謙虛。」
終於明白,做好事不留名終究只是傳說,沒人會蠢得吃力不討好。幸運的是,這女子應該不是來殺他,他至少不必擔心自己家再被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