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守在北城外的魯成正在察看城牆,他在想怎麼攀牆進去。
可城上卻是燈火通明,十步一崗,又沒有可供隱蔽的地方,卻是不易上城。
魯成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有點不好辦。
這時,花榮卻過來找他。
「二哥,西城上用箭射了個信出來,是給你的。」花榮掏過一信給魯成。
魯成接過,就火把看,封套上正是寫了魯成親啟。魯成拆開來,見是一紙娟字,像出於女人手筆,再看內容卻正是那劉高妻所寫。
魯成,你這個讓奴忘不了的冤家,這次是來了嗎?是來想要奴家性命的吧?是,那些賊人是奴家使計捉的,可當初奴是想去找你,那個計策也是既可捉賊也可真的放了你們進城。奴當時是想以此擺脫了慕容彥達就跟了你,可你不在,王英那淫賊卻又使奴想起了前仇舊恨,這才使奴發心擒了他們,這能怪奴嗎?
如今你來了,你施術把慕容彥達碎了腦袋,下一個該是奴了吧?奴很害怕,可你知道嗎?城內要將那些賊人拉上城頭來擋箭,他們會在你們破城來殺奴之前先死。除非你們不打城,可你們不打城那些賊人最後也會是個死。哈!哈!哈!有他們陪葬,奴雖死無憾。
奴是不是瘋了?是,奴現在是瘋了,可這也能怪奴嗎?是你們這些賊人,是有你們這些賊人的世道讓奴瘋了。奴其實早就不想活了,奴只是希望要死也是死在你這個一晚就能偷了奴心的小賊懷裡。
你能來嗎?你想成全奴嗎?你若有心就在明晚帶軍過來,在西城外燃三堆柴火,奴會在西門等你,奴就成全了你,開門讓你破城救了你的那些賊兄賊弟。你若不來,那奴就真的會徹底瘋了,奴會瘋給你看的。
通篇白話,也充滿著怨婦氣息,魯成看了直皺眉。這女人是個恨賊的人,所以魯成並不奇怪前面她敢來使計策陷人,只是現在看她的意思這也不是她本意,倒是似因自己使她陷入了愛和恨的矛盾中。從這點上倒也能理解了她以前和現在準備做的這些所作所為的原因,只是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
魯成對這女人還真的不好說是熟悉,所以他也無從判斷真實性。
魯成把信給花榮看,結果花榮看後就道,「二哥,別信了她,此婆娘詭詐,別又去陷在裡面。」
魯成看著花榮,又問道,「不說這次的事情,你以前和她丈夫同寨,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嗎?」
花榮道,「打緊這婆娘就極不賢,只是調撥了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殘害良民,貪圖賄賂。」
夫貪婦不賢,這是常理,卻也是泛泛而談,無助於解決魯成心中的疑問,「舉些實例,讓我來看看她是怎樣的人。」魯成又道。
可花榮能如何去瞭解別人的老婆?他想了下就道,「就拿公明哥哥一事來說,公明哥哥曾從王英處救了她下清風山寨,可後來她卻唆使劉高捉了公明哥哥,硬說公明哥哥是清風山寨強賊,險要了公明哥哥性命,這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婆娘。」
可能是個只記仇的女人,但魯成撇了撇嘴,「你怎不說她是有公無私,在她立場上怎會容忍一個和賊私通的人?哪怕是救過自己也要把他繩之以法。還有劉高是文官,你是武官,劉高沒和山賊私通,那就是你在縱容清風山山賊,養賊為重。要我說劉高捉宋公明定是奔了捉你的把柄而去,所以別說這種私人恩怨的事情,說說這女人在膽略、私生活等等方面的事情。」
魯成是要知道這女人是不是不怕死,還有就是這女人這份愛恨有沒有可能。魯成知道這女人還是知府的外室,但不清楚她是被逼還是想依附權勢。魯成還知當初這女人還想把他當小白臉養著,可他不知她是為yu還是為情。只有弄清了這些,魯成才能去判斷這個信有多少真實性。至於那些泛泛而論的道義道德實際是無用的,官、賊兩重天,怎能去套那些東西?
花榮倒知魯成說話從來如此,既不站官立場也不站賊立場,只說人性好壞卻也能容忍了不同人性。因此他被魯成說中實情也不生氣,但他哪能知道張侍兒的這些具體細節?他見魯成還不死心,就急道,「二哥,你可千萬別被這婆娘迷惑,上過一次當就不能再去上當了。」
一個計策是否能使兩遍?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而第二次再上當的人也會被稱作最愚蠢的人,因此一般人都會選擇不理睬,可這女人真會再來一遍嗎?且這女人說要把被捉的兄弟放城頭擋箭這不會是假,如此一來,就是大軍來了也不好死攻城池,除此以外還能如何破城?梁山泊是勢大,可也不好僵持在一城之外,時久必然是個被合圍的結局。
魯成想來想去,就是覺得該去信一次這個女人。魯成覺得,此女不管如何,但這些矛盾心理該是她真實有過,否則她的攻心之計也太深太能,這份膽略也太高。且若這女人真有這些矛盾心理,自己一旦不去,那可能會致使她這個記仇的怨婦真的瘋狂起來,對城內被捉兄弟不利。
到了下半夜,魯成發現城頭的人在換班,這又使他失去了乘人困乏時候進城的機會。如此也說明了城內是要一力守城了。
第二日,幾個兄弟過來碰頭,黃信和關勝也帶了百來個馬軍從軍營過來探望。黃信和李逵也先趕了過來,黃信則來找魯成。
魯成就把那信拿出來給他們看。魯成說是要去,花榮和關勝則是勸阻,可史進和阮小七卻支持,黃信也道,「去,就算是再次中計,那也說明了這不是你魯二哥指使的,我們就是去死也能和兄弟們死一起。」
史進是純粹去殺一把,阮小七該是要去和晁蓋死一塊,黃信還想洗清了魯成的嫌疑,都是好兄弟。花榮一看,就道,「可就算要去,我們這點兵馬怕不夠,這還要去軍寨調兵來。」
現在城外也就幾百人,確實是勢單力薄了點。
黃信就道,「花老弟,你與那公明哥哥關係好,你去再搬些軍來。」
花榮一臉為難,魯成就道,「別為難他了,他回去就連他也不一定再能過來,還是我去試試。」
當下魯成就快馬趕去軍寨,關勝也同去。
一路快趕,半個時辰就回到了軍寨。魯成來到宋江的中帳,把如此情況作了說明,要求再給一千軍兵。魯成也不要宋江他們這些頭領全軍出動,只要再撥了一千嘍囉。可宋江這邊現在也只有一千多人,再給一千就只有幾百人守營了。
宋江沉吟不語,吳用道,「魯兄,那婆娘詭計多端,只怕有詐,另則我們兵馬太少,顧此失彼。無詐也是勉強,有詐更是救不過來。要不你就再等等,梁山泊的大軍明天能到了,等大軍到了再說。」
魯成道,「我也想等,可這事很可能等不得,現在我們也無法與城內去通消息,那個女人也不是想投靠梁山泊而來,我只怕今晚不去,她會做不理智的舉動,傷及城內兄弟。」
吳用道,「也許她是恐嚇,憑她一女人如何能傷了兄弟們。」
魯成道,「可晁天王他們不是就因她去陷在了城內嗎?別小看女人的瘋狂。再說城內若真把兄弟們拉上城頭,我們怎麼辦?青州城打還是不打?打了要傷及兄弟們,不打,難道我們能一直在此守下去?」
宋江道,「他們若真那麼幹,傷了我們兄弟,小可發誓屠了這青州城,為晁蓋哥哥報仇。」
魯成道,「可若晁天王真死了,就是去屠了東京城也無用。」
宋江無語,吳用又道,「可只怕這次是再陷幾個兄弟進去,與事無補,我看還是從長計議吧。」
關勝開口道,「上次是晁天王等人陷進了坑使眾人驚慌失措才至被捉了多人,其實只要謹慎從事,見有不對還是好退出的。所以最好還是去一次,若是真能成事也好救了晁天王。」
宋江歎了口氣道,「上次燕順幾個是逃了出來,可他們也人人帶傷,張清至今不起,這事終是個冒險。這也不是小可不肯冒險去救晁天王,只是現在城內既然要拿他們做擋箭牌,定然是不會害了晁天王,我等還可另想個萬全之策,緩而圖之,不必如此再拿兄弟的性命去冒險。」
這時,一直在旁看著的李逵終於忍不住嚷嚷了,「怕這怕那的能成甚麼事?死了也是為兄弟而死,怕個甚麼?」
宋江怒道,「如今明知可能是個陷阱,怎能救得兄弟?這不是去憑白送死?且這是行軍打仗,一著不慎,就要累及三軍,怎可胡來?照你這般,要軍令何用,又如何能成事?」
魯成一看,宋江又開始指桑罵槐,就道,「那好,我也不要幾個兄弟進去,就我去,你們就撥個一千小嘍囉給我,那些嘍囉反正是一抓一大把,且大軍明天就來,你們少了些嘍囉也不會有什麼可擔心的,這總可以吧?」
吳用急道。「魯兄,弟兄們不是你說不讓去就能不去的,他們怎能看你去送死?結果他們還是要跟了去。小可也知你是想急於洗清了與那女人合謀的嫌疑,可或許那女人就是針對魯兄來的,那魯兄你若要去不就成自投羅網嗎?」
魯成有點膩味了,話裡話外要把自己和那女人扯一塊,怒道,「我有什麼可嫌疑的,我在梁山泊山寨,那女人在青州城內,我怎麼去與她合謀,我又何必要來洗清什麼嫌疑?再說我又沒對那女人做什麼虧心事,那女人怎會處心積慮的要對付我?倒是那矮腳賊王英yin心不滅,把人家好好的獻城計弄成了是個陷阱,造成現在這個局面。要我說,你們若不想晁天王死,今晚就是救出他和兄弟們的一個好機會,否則那女人真發瘋就為時晚矣,且就是大軍到了也難成事。言盡於此,去不去隨你們,反正我是要去的,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