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看著眼前惶急的女人,心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梁山賊就不能用一般的對賊方法來論。
呼延灼當初就不那麼贊成這個女人的計策。
他當然也有自己的因素,他若只是阻擋了梁山軍打城,這不違反當初不和梁山泊敵對的承諾,因為是梁山軍自己惹上門來,他沒道理束手就擒。但若是使計策捉人,除非就是一網打盡,否則他就有可能要面臨魯成的質問。
另外就是從青州角度上說,此計策實際上也是個短視、逞能之策。就從臨州不肯發救兵來看,這梁山泊是成勢了,和梁山泊作對,已是不能只考慮一時得失,也不能不考慮自身能力的問題。就青州來說,安份的守住城池就是最好的對策,捉梁山泊賊已不是青州一州之力所能做到的。就像其它州府一樣,能不惹了梁山泊就不去惹,要剿梁山賊那也是要朝廷來合力。
而現在事實證明,因這個計策不能一網打盡梁山賊的賊頭,他呼延灼面臨背信的責難,可這青州城卻是更危險。
呼延灼此時內心實際上也有彷徨。
呼延灼要比其他人清楚,朝廷的救兵一時很難有。因為他前面的兵敗並沒有被鬧上朝堂,這定是有人在瞞了官家,是那些相關的有連帶責任的大臣,所以和梁山泊有關的消息也會被壓下,壓不住也會被拖。
臨州不肯發救兵,朝廷軍猴年馬月才有可能,這青州很可能要守不住,這是呼延灼的判斷。而他捉了些人就可能要被梁山泊認定為仇人,他已在危險中。
另外就是他呼延灼現在還無處可去。青州一旦被破,他前面的兵敗也自然是沒人能瞞了,他只可能被那些大臣如高俅拿去當做替罪羊。且現在慕容彥達也已死,已無人可來幫他,那個通判的不冷不熱就是例子。就拿通判的態度來說,即使這青州守住了也不會給他報什麼功勞,他也沒有可將功贖罪的機會。
所以呼延灼看這張侍兒倒有同病相憐的感覺,「劉夫人且莫慌亂,就算有個萬一,那些賊頭也一個沒死,他們也不至於非要找你報仇。」呼延灼寬慰她道。
這也是呼延灼自己的僥倖。他當初就生了一心,以活著解送進京更能立大功來唬住了慕容彥達,賊都是要活捉,捉來後也不能先殺。
可女人急道,「可聽說要把那些賊人拉城頭上去擋箭矢,刀箭無眼,那些人一旦被殺,山賊不會說是他們殺的,他們只會來找我們這些人來報仇。」
呼延灼苦笑,這也是他所擔心的,誰知道城外的山賊會不會顧慮城頭的俘虜。他們可是山賊,一但他們發起狠來,不管不顧,只是殺上城來,那最後出現死傷他們只會把罪責推到自己這些捉人的人身上,且會更狠的對待自己這些人。
可儘管如此,他呼延灼現在自己也是找不到出路啊!「劉夫人,你還是去找別人再想想辦法吧,慕容知府沒了,如今我也只是孤身一人,無能為力。」
張侍卻道,「將軍你可以的,我有一計可保了你我的性命。」
呼延灼一愣,「是何計?」
「此地不便說,將軍請隨我來。」張侍兒卻道。
呼延灼沉思了一下,想到自己現在已無統兵權,上城頭也只是去相助,實則是去不去一個樣,且去聽聽這女人有何計策也無妨,他就跟這女人走了。
呼延灼隨張侍兒來到了這女人家中,張侍兒摒退了下人後就問道,「將軍,如今慕容知府已死,你可還有能依靠的人?」
呼延灼搖頭,「卻是沒有了。」
張侍兒又問,「那將軍還是否能有前途?」
呼延灼沉默不語。
張侍兒一見呼延灼的樣子就說道,「那通判在前就和慕容彥達不和,只怕他也不會與將軍來交好,如此將軍就是幫他守住了城,他也不會來給將軍記功。與其如此,將軍就不如把這城獻給了梁山泊,將軍也且去梁山泊安身,這樣,你我性命就可保了。」
呼延灼聞言卻是眼瞇了下。投梁山泊去,這呼延灼也曾考慮,萬不得已也只能這條路。只是這個事是他的心底秘密,是他保命的最後底牌,此時並不能與人說。而且這個女人前面的所作所為,她也能投梁山泊?
呼延灼道,「劉夫人不要說笑,如今我是孤身一個,也沒統兵權,如何能去獻城?」
張侍兒道,「將軍,只要你有此心,我會幫將軍弄來幫手。」
呼延灼一愣,卻是不知真假。
張侍兒又道,「將軍,若是要相投梁山泊,你說是獻城功大還是等城破後拿我的頭去相投功大。」
呼延灼眼再瞇了下,在他內心卻真是這麼個想法,等城破他就把此女捉去投了梁山泊。
難怪她要惶惶不可終日,一旦城破,怕是有好多人會拿她的頭來洗清自己和換梁山賊的善待。這就是此女目光短淺逞能的後果。不過也不得不說,此女並不笨,能認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呼延灼內心斟酌了下,道:「夫人有甚計劃可直說。」
張侍兒就道,「西門校尉張佑是我本家兄弟,他往常多得我照顧對我言聽計從。另他也因前次計策陷入了危險之中,我去一說定成。這次也只要將軍和我那兄弟打開了城門,放梁山泊軍進來就可以了。」
又是此計策,不過觀那通判不喜此女倒不會再是挖陷阱,只是梁山泊人還會信嗎?
呼延灼皺眉道,「如何聯絡?只怕他們不信。」
張侍兒卻道,「前番我實則是兩手準備,我本是要去找魯成的,我要討魯成一句話,他若心中有我,我就真個讓張佑獻了城,我討厭了被慕容彥達置為外室的生活。可那時魯成不在,倒是那好色的矮腳虎王英出言惹惱了我,我才發狠真的做了這個陷阱。因此這是可以與魯成說明的。另外這次就由將軍你出面與他們聯絡,以將軍的名望,他們總不至於不信。再則捉來的人也皆因將軍得保全,與他們說清,他們還如何會置疑?」
呼延灼再愣,不想此女還有這麼一說。這是真的還是她為自己找的開脫之言?呼延灼無法判定。但毫無疑問,此女現在要拉著自己謀事卻正是要自己將來為她開脫,這也是在先給他將來能說的說辭。
「不過他們真能相信你或不計前嫌嗎?」呼延灼又想道,他在考慮拖上這個女人的得失。
呼延灼憂的只是前途問題,性命之憂他不會有,只憑在捉人時是他要求不得傷人的這份恩情,他若要去投了梁山泊就不怕有生命之危。可這女人與他不同,挖坑捉人的計策是這個女人出的,也是她親自出馬去誘來的,想推諉都不易。在這點上拖上這女人並不聰明。
但在城內要將俘虜拉上城做擋箭牌的情況下,自己若是和這女人與她那本家兄弟一起開了城門讓梁山泊軍進來,這個功勞卻是大了。
呼延灼考慮再三,卻道,「劉夫人,此計策只怕梁山泊人不信,我等還是聽天由命吧。」呼延灼回絕了與張侍兒合作,告辭離開。
張侍兒並沒攔了呼延灼。呼延灼走後,廳內後房卻閃出一年輕人來,「姐,呼延將軍不肯與我們合作反了,我們該如何?」卻正是張侍兒的本家兄弟張佑。慕容彥達慘死,這小子一沒了靠山、二也算和梁山賊結過仇,他就也坐不住了,早來了找堂姐討主意。
張侍兒道,「他不是不肯反,他只是不想與我牽上關係。就憑他不想與我牽上關係,就說明了他內心已有投了梁山泊的想法。」
張佑苦臉了,「姐,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會順勢而為,可我們若沒他幫助卻不好成事啊!一個是外面的人確實不一定再相信了你我,另外他們梁山泊軍若有猶豫,我一開城門他們不能早進來的話,單憑小弟我也守不住城門啊!可若我們不能立個大功,我們的性命難保啊!」
張佑一連串的感歎。
張侍兒虎臉道,「你是否也是在怪我?」
張佑心道不怪你怪誰?這些本就不該你一個女人去插一手的,現在卻使自己走投無路。可這個女人已不正常了,他就說道,「姐,你可能是我的親姐,小弟怎好怪你。」
張侍兒白眼道,「別瞎說,你是我堂弟。」
張佑道,「可族內多人說我是你爹的種,要不我怎會與你爹越長越像?」
張侍兒道,「那是你們都長得像曾祖,都是曾祖的子孫,這有什麼奇怪的?」
「可我爹身體一直不好也死得早,在前在後也一直是你爹在照顧我和我娘,直到前不久我娘也去世,如今小弟來投奔姐你也是你爹指點的,這些總不假吧?」張佑又道。
張侍兒怒道,「那是我爹心好,見你娘倆可憐才幫你們的。如今我們要說的是出路問題,你扯這些幹什麼?」
「小弟的意思是現在我們姐弟要同心度難關,另外那個魯成,他,他是否也會如你爹照顧我娘一樣照顧你?」
前半句張侍兒還聽得進,後半句張侍兒就惱羞成怒了,「你還扯那些,你什麼意思?是不是想用我來給你換生路?」
張佑急道,「不,姐你誤會了,小弟不是那意思,小弟以前就狠不得去殺了那個狗知府。小弟的意思是姐你現在既然把路走絕了,那對魯成不管是愛還是恨就乾脆一心去跟他走。說來那魯成還是個郡馬,也不算辱沒了姐,另外他現在是賊,也不用管那些規矩。姐,做寡婦是很苦的,我想我娘是願意給你爹去做小的,只是族內不會容許,她就只能鬱鬱而終。」
張侍兒頓了一下,道,「我的事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