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濛濛亮,程志宇便來到了他的衙門,一腳將還在打盹的值ri衙役踢醒,吼道:「快把師爺他們都叫來,老爺我要辦案!」
那衙役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心道:「老爺莫非是吃錯什麼藥了麼,他以前可從來沒有這麼早來過的!」
不一陣,師爺和其他衙役以及程志宇因此案而特地請來的兩位武林人物都趕到了衙門。
程志宇一夜沒睡,眼中充滿了血絲,不過精神卻是出奇的好,便對著眾人,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陣。
對程志宇的能力眾人還是有信心的,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賣的是什麼藥,但見他如此堅定,個個都知道,困饒了鎮子兩年的少女失蹤案大概是有眉目了,一時間大感振奮,人人依計而行。
山洞之中。
「怎麼樣?」程志宇對著面沉如水的仵怍問道。
「稟大人,這的確是屍體焚化後的灰燼。」那仵怍恨恨地道:「不過,屬下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兇手非常小心,屍體已經完全燃盡,沒有任何辦法判斷出死者生前的身份。」
程志宇心中一沉,無法檢驗屍體,自然也就不能將於凡問罪,總不能和百姓們說,這是自己親眼在夢中所見!想了想,又心懷僥倖地問道:「那依先生看,道術高手能有辦法檢驗出來麼?」
仵怍搖了搖頭,「小人也涉獵過道術,雖然不太精通,但基本原理還是清楚的,受害者肉身盡滅,早已魂消魄散,便是仙人臨世,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程志宇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地走出山洞。
師爺看著憤怒的鎮長,心道:「他倒是個好官,可惜太過剛直了些,不知變通,看在這兩年他的確為百姓做了點事的份上,我也出點力。」
師爺姓錢,單名一個炬字,不知是什麼原因,十幾年前開始,他一直在就落葉鎮做師爺,鎮長換了好幾任,他卻總是沒走,而且他這個師爺還是上頭指定下來的,各任鎮長便是想換人亦是不行。
錢炬雖然掛了師爺的名號,卻是從來沒有做師爺的覺悟,歷來就是得過且過,主意是不會出的,俸祿那是一毫也不能少的。
「大人,請恕卑職冒昧,不知你是如何得知這山洞就是兇手行兇之地的呢?」
程志宇遙遙張望落葉鎮,渾然不覺手上指甲已經掐入了肉中,聞言乃略帶激動地說道:「頭上三尺有神靈,人道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是夠yin,夠狠,豈知十惡不赦之人,天亦不容!」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失蹤案早已鬧得沸沸揚揚,錢炬雖然不管事,但所有的消息卻必須先在他這裡過一遍,沒可能有程志宇知道而他卻不知道的線索。
程志宇昨天還愁眉苦臉,豈知僅只過了一夜卻變得胸有成竹起來,似乎連真正的兇手也知道是誰,不過是缺少鐵證而已。傻瓜也能猜到,那定是他昨夜受到高人的指點了。
大周星高人遍地,在落葉鎮這個小地方,錢炬自認也可算得上是一個了。所謂高人,一般是點到即止,錢炬當然不會蠢到讓程志宇請來此人作證,他只是要確定程志宇所得消息的真實性。
哪知聽程志宇的口氣,指點他的,竟然好像並不是什麼證人,倒似乎是些更加玄妙的東西。
「莫非他真去請了數術高人?這些線索都是算出來的?」錢炬心道:「如果是這樣,那可就不好說了,數術之道,虛無縹緲,雖有真人占卜,十中其九之說,但萬一正好就中了那個錯誤的一呢,那豈不是冤枉了好人!」
程志宇吁了一口長氣,轉過頭來,卻見錢炬臉上正自陰晴不定,心中大感詫異,還從來沒見過這吃閒飯的傢伙有這種表情的呢,便問道:「錢師爺,你這是怎麼了?」
錢炬大感窩囊,被人看扁的事,他早就已經習慣了,不過那都是在自願的情況下,世人笑我懶,我笑世人呆,高人姿態下,心中自是坦然。但這一次卻是想要主動出主意,哪知判斷錯誤,竟至進退不得,一臉窘態都讓這年輕人看了去,卻如何下得這臉面!
錢炬一咬牙,道:「大人可是為了兇手的罪證而煩惱?」
「正是!」程志宇眼中一亮,「師爺難道有辦法麼?」
錢炬窩囊之感愈盛,幾時開始,連他說的話都有人懷疑了!
「辦法是有,不過錢某人想問大人一個問題。」
錢炬忿忿然之下已不自覺地改變了自稱,程志宇渾然未覺,喜道:「如此甚好,師爺有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不知大人的線索從何而來,你可以肯定那於凡便是兇手麼?」
程志宇怔了一怔,請那兩個高手去盯住於凡,他是單獨與二人說的,這錢師爺卻怎麼知道了?
不過程志宇總算也是有些見識的人,略一思索便即明白,這個旁人眼中的「蛀蟲」,多半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傳說中無論修道還是修武之人,耳目之靈勝常人遠矣,他悄悄吩咐的事情落入有心的高人耳中,那是一點也不奇怪的。
有了這個想法,程志宇對錢炬的信心又足了幾分,不過要說線索乃是做夢而得,實在是太過荒謬,他還是覺得有些說不出口,想了想便道:「既然這裡確實有焚燒屍體的痕跡,那於凡多半就是兇手,至於本官從何處得到的線索,實是有些不便出口,還請師爺見諒!」
錢炬早知道會是這樣,不過程志宇聽了他的話以後明顯對他客氣了許多,這倒是讓他得到了心理上的滿足,點了點頭,乃道:「大人,據錢某看來,剛才那些灰燼絕不是尋常火焰所能辦到的,不知大人注意到沒有,這山洞裡並沒有柴火的痕跡,難道那傢伙在燒完屍體後還能專門將柴火的灰燼弄走不成!」
程志宇點了點頭,他當然很清楚,在夢中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於凡以戒指焚燒死者的場景。
錢炬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廢人於』竟然是位道術士,連老夫也走眼了!大人,你既然能確定他就是兇手,何不直接拿下,到時候嚴刑拷問,豈不是一切都明瞭了。」
程志宇搖了搖頭,「拿人可以,但什麼證據都沒有,本官有什麼理由動刑?」
錢炬哈哈大笑。
程志宇不悅道:「大周律,無證據,不可對嫌疑犯人施刑。錢師爺覺得本官說的很可笑麼?」
錢炬笑聲不停,道:「程大人,辦案之道,並非只有搜集證據一途。那於凡窮凶極惡,偏又心計深沉,藏而不露,您要想搜集他犯罪的證據,只怕一百年也休想將其繩之以法!對付此等惡人,使使旁門手段又有何不可?」
「哦。」程志宇訝然道:「什麼旁門手段,還請師爺賜教。」
錢炬笑了笑,乃施展傳音秘術,將一套說辭直接送入程志宇耳中。程志宇初時不住搖頭,後來則面現猶豫。
想了老半天,程志宇正要拒絕時,腦中忽然莫名其妙地湧現出於凡殘忍的面孔,程志宇頓了頓,重又捏緊了拳頭,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
王想在暗中吁了口「氣」,這程志宇人是好人,未免也太過迂腐了點,剛才若是不給他點刺激,這人說不定還真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於凡逍遙法外!
********
於凡覺得很不對勁,自早上起,一直就有被人監視的感覺,這種感覺生平還從未有過。不過,他不但不覺得有絲毫緊張,反而大感有趣,是什麼人這麼無聊,居然對落葉鎮赫赫有名的「廢人於」感起興趣來了?
於凡所修煉的道術中有好幾個方法都能探測出來人,但他硬是生生地忍住了不用,便在田間不住地忙活,帶著跟蹤者左穿右插。
從清晨一直磨到了黃昏時分,直磨得跟蹤者失去了耐性,再也不將他當成一回事的時候,於凡終於見到了閒坐於田間石坎上的兩條大漢。
這兩人據說是平陽城中著名的武修門派,天雄道場的兩個弟子,是程志宇費了大力氣請來破案的幫手,二人經常在鎮中露臉,於凡自是識得。
見是這兩個人,於凡暗自嘀咕了一下,臉上卻露出了諂媚的笑容,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
「兩位大爺,怎地有空到小人的地方來了,這裡髒得緊,不如賞臉到小的家中坐坐罷。」
這兩人在落葉鎮待得久了,「廢人於」的名聲也是聽過的,略高的一個滿臉厭惡地喝道:「去,去,去,幹你的活去,老子豈能到你家裡去,沒地辱沒了大爺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