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迷信的人,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反而以此去剷除人們的希望。人們為什麼相信鬼魂的存在?為了好玩?當然不是,那是出於對死後的期望!」——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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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想緊張地看著窗外,空間穿梭的宇宙雷不住閃耀出眩目的強光,偶有擊中的,立即被外層的能量護罩吞噬,費米子凝聚態結構的透明窗濾過了有害射線,將如煙花般燦爛而美麗的光華送入了艦中諸人眼中。
少校艦長名叫程啟明,昨天才剛過三十,是軍部裡大有前途的年輕人。
程啟明正好整以暇地端著杯紅茶,一邊吹著熱氣,一邊欣賞著窗外的美景。
敵人只有不到一個團的戰艦,而己方卻有一個師,要不是懷有特殊任務,早就把他們全殲了。自己的戰艦又沒有攻擊任務,這樣的優勢下,除了看戲,卻還有什麼可做的!
程啟明不經意地瞄了王想一眼,他只覺得既好笑又奇怪,這個人是上面指定到他戰艦上來觀戰的觀察員。按理說,觀察員也是軍人出身,即便是沒經歷過戰鬥,那也不至於嚇得滿臉蒼白,渾身顫抖這麼誇張!
不過,程啟明是個聰明人,深知不該問的就不能問,他甚至還不太敢露出嘲笑的神情,天知道這二十幾歲出頭的年輕人是哪位高官的子弟呢!他混他的功績,與自己又有什麼相干了。
王想早就將程啟明的神情看在了眼裡,程啟明聰明歸聰明,畢竟也只是個軍人,要說掩飾神情,他和王想比,差得可不是一兩個等級。
王想根本就不理解為什麼軍部一定要派他登上這艘該死的戰艦,他是個間諜,又不是戰鬥人員,對於情報局向軍部的妥協,王想直恨得牙根發癢。不過現在說什麼都遲了,只希望那東西並不存在,否則,遲早都還是要死的!
西元2608年,人類跨出了太陽系,半隻腳邁進了宇宙,空間傳送技術已日漸成熟,值此地球資源已近枯竭的時候,無數代人所渴求的大航天時代終於將要拉開序幕。
然而,為了爭奪僅餘的資源,地球上的兩個超級大國卻在此時爆發了爭端,原本就崩得很緊的國際關係在瞬間破裂,衝突由常規戰發展到了核戰,由地面發展到了太空,短短數月,即席捲全球。
雙方不惜動用準備移民的太空戰艦決鬥,數十億的地球居民在地面核戰中銳減九成,其餘的人則每天都處在生死邊緣。
這個時候的地球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活力,黃褐色的天空,詭異的閃電,赤色的雨水,充滿了輻射和有害微粒的空氣,構成了一幅傳說中地獄的場景。
稍有能力的國家都已經將自己的居民轉移到了提前興建好的太空站裡,只待戰爭一結束,馬上就奔赴遼闊的銀河系,尋找新的樂土,重建家園。
至於那些比較弱小而落後的國家,則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子民,早在核戰爆發的當初,就已經亡族滅種了,殘餘的一些幸運者,也沒有能力再逃出地球,只能在某些洞穴中絕望地等待死亡。
兩大陣營都沒有想到戰爭竟然會持續下來,大規模空間傳送不但需要龐大的物資,而且曠日持久,絕不可以在還有敵人威脅的情況下進行。太陽系的各個空間站裡擠了數億居民,無論哪一方,都在渴望著戰爭結束的那一天。
戰爭初期,兩方本來也有和談的機會,但在核戰爆發後,這最後和平的可能也就跟著消失了。誰是最初發動核攻擊的一方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兩方已經結下了無法化解的深仇,必須以一方徹底敗亡為終結。
於是,兩大陣營一面積極繁衍人口,一面不停地發掘太陽系其他星球的資源,誓要將戰爭進行到底。
太空戰爭已經持續了四十二年,王想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生的。自出娘胎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注定了要成為一名為國出力的戰士,為了仇恨而放棄靈魂的機器。王想算是比較幸運的,也很不幸,他沒有成為太空戰裡的炮灰,卻成了一名深入敵後的間諜。
在上一次的活動中,王想發現了敵方陣營的一個秘密基地,在那裡,王想拍攝到了一組照片,發現了一些極其可怕的事情。
在兩方的太空戰艦上,都有著一種名為能量護盾的設施,這種護盾幾乎堅不可摧,便是核彈,也僅能消耗掉它表面的部分能量,除非大規模持續攻擊,才能摧毀掉一艘戰艦。而正因為有了這種能量護盾,太空戰才能一直持續下來。
然而,王想所拍攝到的那組照片,卻發現了疑似兩方正在積極研究的一種新型武器,光子大炮。
光子大炮基本上是人類想像所能達到的極限,是現階段真正的終極武器,能以極限頻率的光波來瓦解一切物質,能量護盾也可以算是物質的一種,當然也就在被摧毀的範圍內了。
在這個時刻,誰首先開發出了光子大炮,誰就有更大的機會獲取最後的勝利。王想的國家對此事自然是極度重視,在得知那個秘密基地上派出了一支運輸艦隊並以戰艦護航後,軍部毫不猶豫地派遣了一個師的重兵圍剿,為了在第一時間確認,就將王想也直接請上了戰艦。
王想很討厭這種命運已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覺。在很小的時候,他就很「怕死」,那種可以想像得到的,無盡的黑暗,失去自我的恐懼,一直在他的心中徘徊不去。所以,王想做事一直相當謹慎,而這也是上面所看好的間諜天賦。
基於此因,王想小時候就很喜歡研究心理學和靈魂學,為的是有昭一ri能夠探索出物質與意識的關係,達到自我不滅的夢想境地。
但他不是科學家,心理學雖然是間諜的必修科目,但所謂的「靈魂學」,在數千年以來,從來就沒有受到過主流科學的承認,他只能憑著興趣和希望,獨自尋找流落在各處的籍,依循著一些虛無縹緲的理論去追尋心中的夢想。
王想有一個秘密,他從來就沒有告訴過別人。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在做著一件傻事,每天夜裡,在睡覺前,他都要花費很多時間去試試感覺自己的「靈魂」。
王想也不是憑空瞎想,他有具體的思路,做法就是,身體保持不動,而精神卻努力的指揮意識去運動。
當然,在開始的時候人很累,除了可以促進睡眠,什麼目的都沒達到。
但是久而久之,他卻慢慢地覺得好像感應到了身體裡真的還有另外一個軀體存在。而到了這兩年,王想更是能比較清晰的感覺到,只要自己再上加一把力,身體裡的那另外一具軀體就能脫離離本體而出,而在此時,他的精神猶有餘力。
這時的王想卻反而不敢再試了,已經研究了很多年的心理學,王想十分沮喪的發現,自己的靈魂實驗極有可能只是一種幻覺,要是真的再加一把力,讓「靈魂」離開身體,那麼自己可能就會陷入幻象真實的瘋子行列,那也叫精神分裂!
鍛煉「靈魂」倒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王想覺得,自己的精神力要遠遠地強於其他人。有一個典型的例子,在他施展催眠術的時候,超過一半的人都會進入深層睡眠的狀態,而換了其他人來做同樣的事,則成功率連四分之一都不到。
當然,這個結論是王想是自己慢慢研究出來的,以他的性格,除非十分必要,自身的優勢是絕對不會輕易暴露的。
「你小子只管笑,出了戰場,要不讓你脫光了在母艦上跑兩圈,老子的姓就倒過來寫!」王想恨恨地想道:「整那幫軍部的頭子老子還有點顧忌,要收拾你小子,情報局的頭頭還得老老實實地替老子兜著!」
王想正在惡毒地想像程啟明裸奔的樣子,窗外的虛空中忽然閃過了一道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華,第六態結構的透明窗竟然也不能讓那光線更加柔和,戰艦中諸人促不及防下一齊遮住了眼睛。
「慘了!」王想心中閃過了一念頭。
過了四五秒,刺痛消失,眾人再睜開眼睛看時,一個個呆立當場,「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只見包圍著敵方的龐大艦隊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四分之一,虛空中原本密密麻麻的戰艦,就像被空間轉移了一樣蕩然無存,只有周遍一些戰艦的殘骸在提醒著王想等人,那些戰艦是被敵人摧毀的。
「快,空間轉移,告訴大家,快離開這裡!」王想第一個反應過來,高聲喊道。
「胡說,沒有師長的命令,不能撤,那是逃兵的行為!」程啟明也清醒了過來。
「這是極限頻率!你馬上通知師長啊,再不撤就要全軍覆沒了!」王想很想上去抽這傢伙,不過程啟明說得也沒錯,上頭沒有命令而私自撤退,那就是可恥的逃兵,活著回去也是個死罪。
「極限頻率!」程啟明呆了一呆,苦笑道:「師長,師長他就在那個陣營裡!」
以共和國的戰時制度,統帥身亡,則由戰場中最高軍銜的軍官繼續指揮戰鬥。但是,此時己方大面積艦隊被殲,其餘人早已亂成了一團,一時間卻哪裡分辨得出哪一個才是最高軍銜的人!
敵方中央一個龐大的堡壘狀飛船正在緩緩掉頭,王想遠遠地看到了一團光暈正在那堡壘正前方擴大,耳中卻傳來艦隊頻道中各級軍官的討論,心中唯有苦笑,「看樣子老子是要殉國了!」
「也罷,老子已經盡力了,反正也是死,不如」
「又到了那一步了,只要再用一點點力」
「為什麼!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快啊,快啊!」
王想進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況。
戰艦上諸人傻呆呆地看著王想不住地手舞足蹈,以頭撞牆,各自心道:「這人莫非得嚇傻了麼!」
「如果有來生,老子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轟」地一聲,意識中好似雷鳴,真的離開了!非常清晰的感覺。王想甚至「親眼」看到了戰艦,自己,以及其他人的身體被一份份光子分解。
還沒來得及體會掙脫命運枷鎖的喜悅,一股龐大的力量開始撕扯著他的「靈魂」。王想違規了,宇宙間沒有這樣的規矩,所以他將受到無規則的懲罰。
王想清醒得很,儘管不能看,不能聽,卻有感覺,非常痛苦的感覺,那是純精神上的,各種負面的情緒,以及痛,癢,麻,等人類所能想像得到的全部痛苦,都被極限放大,直接作用在了他的意識裡,當真如經煉獄!
唯一的安慰就是意識不會發瘋,他仍然能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自己的追求,記得那個地獄般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經過了無盡的折磨,他感覺到了一個世界,也許是一扇門,實在是太痛苦了,痛苦到他沒有經過任何思索就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