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外面是幽深的夜。
那個帶著人皮面具的男人,就猶如一個鬼影一般,無聲無息,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離去。只片刻間,他便已到了距離驛站百米開外的那個樹叢中。一個男子正在那裡等著他,懶散的靠在樹上,身上一襲黑衣,隱在陰影中看不清面容。
那個黑衣男子道:「你已經見過他了?」
帶著人皮面具的男人道:「嗯。」
黑衣男子道:「感覺如何?」
男人冷笑了兩聲,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屑和狂妄:「比我想像的還要普通,杜若一倒當真好手段,讓我花費這麼多年才見到他。」
「那你,打算待他如何?」
男人歎了口氣:「繼續按照計劃進行,他對我來說全然沒有任何用處了,倒是謝孤行對他很上心。」
黑衣男子點頭道:「他確實是牽制謝孤行一枚很好的棋子,不但如此,他的用處興許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多,而且如今他又和雲末山莊牽扯上了關係。」
男人道:「如此,甚好。謝孤行那邊還不知怎麼樣了,梵月司恐怕是奈何不了他的。近日我的觀察來看,謝孤行果然是我等的不二人選,只可惜他心太軟,也太硬,孟夜息之事竟然沒有能撼動他絲毫。」
黑衣男子道:「沒能撼動絲毫倒不至於,他心中已動,只是外表佯裝而已。」
男人道:「是麼,如此來說,這樣最好了,我的時間已不多,只怕日後沒有機會再這樣隨意出來走動,外面的事就交給你了。」
黑衣男子道:「屬下……屬下自是竭盡全力。」
「夜深了,我們都散去吧……」
在男人已轉身正yu離開的時候,黑衣男子突然道:「非得是謝孤行麼?我難道不行麼?」
「你的心太輕了。」在消失之前,男人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太輕?」黑衣男子喃喃自語著,心太輕,是什麼一種意思,不但是他,恐怕除了那個男人,沒有人懂得心太輕真正的含義。
夜果然深了,天空漆黑的就如一個乾澀的墨糰子,化不開,暈不盡,染不透。星子,月亮全都遮掩住了自己的光芒,不願意施舍人間一絲一毫。有多少人,在這空寂的黑夜中,期盼著黎明的降臨,只可惜,長夜難明。卻有少數地方,徹夜的亮著燈火,把那一方空間,照了個通透明亮,那種地方總是會聚集起那些難眠的人們,或是把酒言歡,或是鶯歌燕舞。驛站就是這麼個地方,魏舒航早就可以動彈,但他依舊坐在那裡。
桌上的茶已涼透,他的身體被冷汗也浸透,不斷的發著寒氣,而周圍的熱鬧和喧囂在他耳中簡直煩人至極,這麼多的江湖俠士,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異常,而他自己居然也就毫無準備的不能動彈,又突然的能動了,莫不是那個人對他說的話是那麼清晰,他只覺自己是中了邪。
讓他如此後怕的即不是「中邪」,也不是周圍人的毫無覺察,而是那個聲音,那個影子,帶給他那種陌生的熟悉感。原本熟悉感都是讓人覺得親切的,比如謝孤行和莫舒雲初次帶給他的那種似是故人的熟悉,而這種熟悉感,卻帶著徹骨的寒意,能冰封人心的恐怖。
一種,恐怖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