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卓顯賓館,一家不起眼的小賓館,一個中年人,就是那個意圖代表龍騰會以一百萬賄賂我不再保護呂鳳的人,正在裡面整理一箱錢,剛好一百萬,他眉開眼笑,很簡單,龍老大一死,沒人會找他來追這筆去向不明的錢了。
門突然卡嚓一響,鎖被擰壞了,戴著墨鏡的羅剎和我走了進來,當我摘下墨鏡時,他嚇得抱著那箱錢要向窗外跳,但只走了兩步就被我扯住了後頸。
「龍老大已經死了。大哥,你還想怎麼樣啊?」他結結巴巴地問我。我沒說話,只是奪過了他手中的錢箱,他急道:「拿去,請您拿去……」
但話音沒落,羅剎從後面用匕首勒斷了他的喉嚨,鮮血把潔白的床單噴成紅色。
我皺皺眉:「也沒必要殺了他。」
「遲早的事。」羅剎聳聳肩,笑瞇瞇盯著我手中的錢箱:「一人一半哦。」
下午一點,一家同樣不起眼的飯館,坐落在城市一角,裡面幾個彪形大漢在大吃大喝,其中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正是在小巷子裡帶人意圖圍攻我的那個大漢。他和他幾個兄弟都不作聲地大吃大喝,不知道有什麼心事。
我走了進去,他看清是我,手上的碗噹啷掉地,不知道他在怕什麼,居然大叫一聲,帶著幾個兄弟想從後門逃出去。
但是他剛打開後門,又退了回來,堵在後門的羅剎黑洞洞槍口頂住了他的頭,把他一步步逼回到離我不遠的地方,飯店老闆嚇得縮在桌子下,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他望向我:「老兄,我以為你放過我們了。」
我點頭:「我聽你說,你們沒有字頭?」
「是的。」
「現在起有了。」我把五十萬拋在桌上,錢把碗碟撞得湯水四濺:「跟我走,這些錢讓你們先吃頓好的。」
大漢先是一愣,繼而叫道:「大哥,你要立字頭啦?」
我再次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卓四環,兄弟們叫我阿環。」
「好,阿環,以後你們有事,就報我們的字號。」
「願意跟隨大哥。」卓四環向自己的兄弟揮手:「快,叫大哥。」
「大哥……」
「大哥……」
一片嘈雜的叫聲,卓四環問我:「大哥,我們字頭是什麼?」
「是……」我抬起頭看看門外,看到一個洗腳城叫「太皇洗腳城」,又看到旁邊有個茶樓叫「一壺香」,我回答:「叫『太一』!」
「太一?好!這名字好!」所有人都有些興奮。阿環問我:「大哥,我們先幹什麼?」
我回答:「你派幾個人到市場的水果檔,做搬運工。」
羅剎與阿環像天外來客一樣看著我。我解釋:「其實水果生意挺賺錢的。」
入夜,我,羅剎,阿環坐在市場不遠處一家小飯館,這裡的燈光比較暗,看起來我們的面目都有些陰森,不久,呂鳳也來了,她看看羅剎和阿環,怯生生地擠到我身邊,像一隻驚慌的小鹿,阿環傻傻一笑:「大嫂。」羅剎則是壞笑,還故意在幽暗燈光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像個冷艷的吸血鬼。
「虎哥。」呂鳳這時沒有了高傲,自從她瞭解到自己身邊原來如此地危機四伏,她就越來越依賴我,她從處女之身被奪的那晚有了質的變化,看起來成了一個膽怯的小女人。
羅剎格格地笑了:「哦,她很怕我。」
呂鳳臉色沙地白了,她推開了我,像驕傲的天鵝昂起了頭:「我為什麼要怕?」
「因為我殺人。」羅剎的笑容使燈光都明媚了些:「還因為我比你漂亮。」
「自大狂!」呂鳳指著她的鼻子:「殺人不用學的,再漂亮的人也會老的。」
羅剎輕輕搖頭:「你說的是真理,但你看不到那一天,知道真理又有意義嗎?」
呂鳳臉幾乎白了到脖子:「要比試一下誰活得更長嗎?」
羅剎臉色一變,像母豹一樣從桌後撲了出來,跳上桌子的瞬間指尖出現一枚鋒利的尖刺。在尖刺快扎進呂鳳眼睛的瞬間,我扣住了她的手腕。尖刺離呂鳳的眼睛只有兩寸遠,她瞳孔收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常態,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都坐下吧。」我按下羅剎,呂鳳偎依著我,還抱緊我,在我臉上親了親,並用挑戰的眼神盯著羅剎,羅剎只是輕蔑地笑。
我向一邊目瞪口呆的卓四環問道:「說說深圳的黑道情況。」
卓四環回過神來,哦哦了兩聲,像是在腦子裡組織語言,半晌說了三個字:「黃、賭、毒。」
我用力敲了敲桌子。
「色情產業是深圳最發達的黑道產業,誰也說不清從這裡面能掙多少錢,但我相信沒有它,這個城市瞬間會垮掉。」卓四環總算說話開始流利起來。
「在深圳最有實力的本土黑幫叫『奇雄集團』,表面上他們是搞化妝品生意,其實奇雄集團就是深圳最大的*團伙,他們的老總華奇雄在發跡時曾經當過『扶貧狀元』甚至是廣東政協委員,但實際上他們是有層次的黑道集團。」
「他們以招募保安的名義組織打手,配發給他們水管,消防斧,東洋刀,甚至是槍械,華奇雄只用了兩年就當上了深圳黑社會的教父,名下有幾家大型的夜總會。除了組織小姐提供*,還買通了入境處的高官,配發給小姐往香港的證件,在香港*賺錢,從中獲取高額的手續費。」
「往香港又有什麼好處?」我不太明白。
卓四環眼裡出現一絲鄙視我的眼神,好像在說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也不明白,但一閃即逝,繼而回答:「在深圳吃一個夜餐(即包夜)只要五百,但在香港要兩千至三千五,而且安全係數比在大陸要高得多。」
我問:「那華雄集團有多少錢?」
「外面傳是兩三個億,但內裡誰也不清楚,我看十億都有可能。」
「除了*還有別的產業嗎?」
「有,收帳,吃下午茶(勒索茶樓食肆),打綠的(向的士司機強索保護費),搞裝修(以霸王手段強接工程),開賭檔,賣黑槍,銷贓洗貨……黑道上能掙點錢的生意他們都搞,不過華奇雄這人很低調,項目很多,每件活他都要親自過問,從不允許手下自作主張,所以其他路子他們吃得不多。」
我轉向呂鳳:「你聽說過華奇雄這人嗎?」
呂鳳點頭:「他來香港時在我爸那兒拜過碼頭,不過他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卓四環接著道:「後來大鵬幫和門徒會的事情發生後,華奇雄就更低調了,現在聽說去了歐洲度假,這邊的業務都暫停了。」
我又問:「大鵬幫和門徒會都是什麼來頭?」
卓四環道:「大鵬幫的老大鄭小鵬是龍騰會龍老大一手在廣州帶出來的,後來鄭小鵬來深圳自立門戶,也是龍騰會支持,所以鄭小鵬自稱是龍騰會的分支。與鄭小鵬有點類似,黑牛也是呂老……」他硬生生把老頭兩字吞了回去,緊張地盯了呂鳳一眼,道:「呂老先生的學生,因為是福建人,自覺不合適呆在潮州幫新義安,也來這立字頭。」
我望向呂鳳,呂鳳道:「他從前是我爸的保鏢。」
我問卓四環:「還有其他大團伙嗎?」
卓四環想了想:「很多,但都是亂七八糟,魚龍混雜,有組織上規模的很少見,上次警方大清洗後,道上蕭條了很多,現在只剩混牆頭的(即半調子黑道成員)靠打綠的掙些飯錢。」
羅剎在一旁笑道:「上次龍騰會付你們多少錢來對付他?」她指指我。
卓四環額頭出汗:「三……三萬塊。」
「賣糕的!(mygod!)這麼便宜?」羅剎和呂鳳幾乎是同時叫出來。我也皺起眉頭,原來收買人命價錢已低到這個程度,出動三十多人殺一人,只用三萬塊。
我不太敢相信卓四環的一面之辭,看起來他讀書不多,語言組織能力不強,雖然說話還算有條理,但明顯新來深圳,對這個環境的瞭解並不見得比我多。
卓四環還想繼續講,我止住了他:「先別講了,我們分頭行事,你去給查查附近的場子都是些什麼人在罩著,羅剎,你去再詳細摸摸華奇雄的底,呂鳳,你得回去,老呆我身邊會讓你父親起疑,我們正在幹活,不能節外生枝。」
呂鳳問:「我能幫幫忙嗎?」
我搖頭:「會有你幫忙的時候,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