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啊。
一腳把壓在身上的巨大石頭踹開，我從完全倒塌的神殿廢墟中站起來。已經不記得戰鬥是以怎樣的方式結束的了，在戰鬥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被那席捲而來的氣流炸暈了。
「喂，你一直醒著嗎？」我看向面色如常的阿蒙。
「大概吧。」似是而非的回答。
「到底怎麼樣了？結果。」
「誰知道呢。」
「誰知道？你負責任一點吧，你不是一下看著戰鬥結束的嗎？」我叫道。
「以結果來說，算是打贏了吧。」可是他的話中絲毫聽不出任何喜悅之情。
不過打贏了就是打贏了吧，總比輸了的好。只是已經完全化為平地的太陽之井神殿，再看不見任何其他站著的生物。基爾加丹已經死了，但是莉莉絲和凱瑟琳呢？如果是打贏了，她們現在在哪裡？
「莉莉絲的話，在你腳下。」阿蒙指了指下面。
「唷！」我嚇了一跳，只見我腳下踩著一條兩人高的黑龍，看來這就是莉莉絲的原本形態了，大概是能量過度透支的關係吧，她沒有一絲聲息，即使被我踩在腳下，也完全沒有什麼變化。
「放心吧，她還活著，龍之神的火種，沒有那麼容易就斷絕的。」阿蒙平息了我的一絲擔憂。
雖然平時很任性，亂來，目空一切，驕傲自大，但是畢竟她是我的女兒，我還是會擔心她的安危。只不過自己竟然比不上自己女兒強大，有點自卑呢。
「那……凱瑟琳呢？」已經確認了一個人的安危，我立刻問起另一個人。
阿蒙沒有說話，指了指不遠處，凱瑟琳就好像剛剛一直坐在那裡似的，一聲不吭地背對著我，可是我剛才明明沒看見那裡有人，難道是看錯了？
「琳，你還好吧？」我走上前去，基爾加丹臨死前所說的話讓我很憂慮，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凱瑟琳身體上到底有什麼不確定的因素嗎？
凱瑟琳沒有回頭，依舊背對著我坐在那裡。
這讓我更擔心了，我快走幾步走到她身後，小心地叫了一聲：「你好還吧？」
依舊沒有回答，不會真的出事了吧！我急忙轉到她正面，入眼的是——
一副奸計得逞的詭笑……
「怎麼？擔心我？」凱瑟琳歪了一下頭。
「你這傢伙……不要這樣子嚇我啊！」我氣得恨不能一拳敲在她頭上，真是不體諒別人的心情。
「吶，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你會傷心嗎？」凱瑟琳輕笑著說道。
「會才有鬼，誰理你啊！」我別過頭去，「不過……不過以後不再這樣了哦，對心臟不好。」
「不用擔心，沒有以後了，這是最後一次。」
「好了好了，再這樣的話我可真要生氣了。」我歎了一口氣，「快收拾一下吧，我還要想辦法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莉莉絲搬走。」
「嗯，那我們回去吧！」凱瑟琳輕聲說道。
「好了，回去了回去了。」我一邊說一邊朝莉莉絲身邊走去。
「要是能這樣說就好了……」
「？」什麼意思？我一楞，猛地轉過頭。還是那個凱瑟琳，沒有變化的笑容，如同平常一般地站在那裡，只是……右手的手臂掉落在地上。
「那個……玩笑什麼的等回去再開好吧。」我心裡有些發虛，怎麼回事？現在這是怎麼了？別開玩笑了，她不會真的已經……
「抱歉呢，我也想要所有人可以一起回去的結局，但是呢，沒有辦法啊。像我這樣毀滅無數個民族的惡魔，終於已經惡貫滿盈了。」
「等一下，你在說什麼！」我衝上去猛地抱住她，只覺得她身體的力氣在如同洪水一般地流失著，「給我停下！開什麼玩笑，你是惡魔之王，你是黑暗泰坦！別因為這種事情就給我隨便地放棄了啊！」
「這個身體無法承受啊，那樣的力量，使用一次就會減少一段的壽命，我早就知道了的啊。」凱瑟琳依舊是那彷彿與自己沒有絲毫關係般的平淡微笑，「但是比起這個，我知道只要我一個人死掉，就可以換回其他人的未來。」
「別人的死活關你屁事啊！你又不是救世主，為什麼要……」
「因為不想你死啊，也不希望你身邊的其他人死掉，不想看見你傷心的樣子，拉法爾那次的事情，我已經不想再見到了，所以啊……只死我一個就好了。」
「說什麼瘋話，就算你也不能死掉！」我用力地把緊她，只覺得她的身體慢慢地變軟。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的啦，所以我這樣做也值得了，最後再說一句……」凱瑟琳微笑地抬起頭，「這幾年比我從前生活過的那幾百萬年還要幸福哦。」
這是她口中所說出的最後的話語，她的身體如同軟泥一般地化成黑色的液體，任憑我拚命地抱緊，也無法再聚成人形。
「你這傢伙想這樣子地逃走嗎？快給我回來啊！你這笨蛋！」無意義的吼叫，只能在空蕩蕩的廢墟上迴盪。為什麼會這樣啊，像你這麼強的人，為什麼也會死啊？這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你不是可以再生的嗎？就算被炸得粉碎，你不是還可以重新再生出來的嗎？
「你……是早就知道了的吧？」我低著頭緩緩說道。
「嗯。」阿蒙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回過頭看向他。
「她是抱著怎樣的相法留在你身邊的，你直到現在才明白嗎？」阿蒙冷聲說道。
不，我早就明白的，從前那一次次的出走，一次次的戰鬥，其實她早就已經打算離我而去的，但是命運的捉弄，卻一次也沒能實現。
我不是完全沒有發覺，來自未來的莉莉絲所說的話，已經讓我聽出了一絲端倪，我只是不想承認，只是不想讓她離開。
其實她也不想離開的吧。但是比起與我死別，她寧願選擇與我生離。
我真是……笨蛋呢。
看著地上連黑色的液體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屬於凱瑟琳的部分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打敗了上古之神的喜悅再沒有一絲一毫存在。從結果來說，我們贏了，但是對於我一個人來說，我輸了。
「大哥！」遠處走過來的是拉法爾。
在她身後，還有其他人跟在後面，大陽之井的戰鬥結束了，奎爾丹納斯島也已經成為了普通的島嶼。上古之神、泰坦、艾瑞達惡魔、燃燒軍團，一切的一切，全部在此劃上了句點。
大陸和平了嗎？我不知道，也許經歷了這樣巨大的變遷之後，這個混亂的時代終於迎來了終結吧，即使是各族之間的仇恨，也會慢慢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但是所有這一切，對於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我所追求的並不是那種偉大的事情，我所希望的，只有自己和身邊的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好不容易可以停下腳步的時候，為什麼你卻不在了呢？
凱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