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離開狂暴峽谷,他們面前就看到皚皚白雪,在冰天雪地裡圍著篝火喝著熱湯,實在是一種享受。當然,這種享受只有受獸人尊敬的薩滿才有資格擁有,至於明人奴隸,則在寒風中哆嗦著。
不過比起寒風中哆嗦的沈白,艾薩冷的心情更為沉重。
「大人,這是一個月前的指令,我們部族已經全部接受了改造,女人也不例外。」
老獸人恭恭敬敬地解釋著,他的皮膚是黑色,看上去像是燒焦了的木頭,沒有任何光澤,他的眼睛也很渾濁。他也是一個老兵,幾乎參加了幾十年來所有和明人的戰爭,對於在戰場上借助自然之力幫助獸人的薩滿,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這種尊敬並沒有因為現在情況的變化而減小。
「女人也被改造了……」艾薩冷明明是在喝湯,可是卻像是被骨頭堵住了喉嚨。
「我們的女人也是戰士。」老獸人不失時機地說道:「大人,她們都很強壯,身體就像深山裡的松籐一樣堅韌,如果有幸的話,我們希望能讓她們為您侍寢。」
這話傳到遠離火堆的沈白耳中,他臉上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笑。早就聽說獸人們有這種風俗,如果強大的戰士來到了一個部族,部族會將自己最健壯和美麗的獸人少女獻出來侍寢,目的是留下戰士優良的種子,為部族增加優秀戰士血統。在人類當中,這是古怪而邪惡的風俗,但在獸人中,這卻是再正常不過了。
「格裡穆長老,我是一個薩滿,我的身體與靈魂都屬於雪域聖峰。」艾薩冷呆了好一會兒,直到老獸人臉上露出明顯不快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而且,我很擔心一件事情!」
「請您說,我雖然沒有薩滿的智慧,但有五十年的經驗,或許能夠為您提供幫助。」老獸人格裡穆說道。
「你的部族中……怎麼沒有看到小孩?」遲疑了一下,艾薩冷終於問道。
格裡穆長老哈哈笑了起來,他的鬍子因為大笑而一抖一抖:「原來是這樣,薩滿大人,部族的小孩都被送去額古納,他們要在那裡接受改造,我聽說越是年幼的接受改造後效果越好,不至於像我這樣白白浪費了寶貴的龍血。」
艾薩冷沉默不語,看到格裡穆長老還是有意向他推薦自己部族的女人,他只能搶先開口:「格裡穆長老,我肩負著上師的使命,必須盡快回到雪域聖山,你的招待已經讓我感激不盡,願意祖先與群山賜福於你。」
「多謝大人的祝福。」長老見他確實去意匆忙,只能行禮把他送出部族。
當二人再度行走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上時,艾薩冷終於無法忍受,他仰天長嚎,聲音象奔雷一樣在群山之間滾滾而去。
「這是一個陰謀,艾薩冷。」沈白目光炯炯:「你在這鬼哭狼嚎也沒有用處!」
「你這是什麼意思?」艾薩冷脖子上的發毛全部豎了起來,身上亮起滋滋的電弧。
「這是場針對獸人和人類的陰謀,接受過改造的獸人突破人類的防線,對人類進行大屠殺,然後獸人因為失去生育能力而自我滅絕。只要一代人的時間,整個諾蘭德就會落入那些策劃陰謀的人手中,那個拉斐爾只是陰謀的執行者,艾薩冷,如果你不能阻止他們,獸人就完蛋了。」
「在獸人完蛋之前,你們人類先完蛋!」
「未必,我們人類終究可以躲藏,可以逃避,只要孩子能夠生存,人類就能延續,但獸人呢,他們已經把手伸向了獸人的孩子……」沈白一邊說一邊搖頭:「策劃這一切的一定是個傑出的陰謀大師。」
「你這樣說的用意,無非是讓我帶你去額古納,和你一起破壞他們的計劃……如果血獸人改造的地點受到破壞,那麼我們前線的軍團就只有放棄進攻,因為我們再沒有源源不斷的血獸人進行補充。」艾薩冷嚎叫著:「不要以為我們獸人是傻瓜,不要一個個都想利用我們!」
他的聲音很是悲愴,即使是沈白,也為他這種困獸般的悲鳴而動容。但沈白不能停止,艾薩冷在為他的族群而擔憂,沈白肩上也同樣肩負著明人的命運。
「艾薩冷,我不是利用你,我是需要與你合作,你要挽救獸人的危機,我則要減輕明人的壓力!」沈白一把抓住了艾薩冷:「你還記得我們藍森島之行嗎,你知道我在未來之井中看到的是多麼可怕的影像嗎,你知道弗迪南德船長暗示過我未來有多麼絕望嗎?」
他突然變得暴跳如雷反而讓艾薩冷呆住了,艾薩冷看著沈白,愣愣地聽著他說話,甚至被沈白的唾沫噴到臉上也不知覺。
「我看到的是真正的毀滅,獸人現在的危機和我看到的比根本不值一提,我看到了你在未來中帶領著獸人尋找生路,我看到我精心建起的城市成為廢墟……艾薩冷,你有沒有想過,人類與獸人乃至諾蘭德所有的生靈都有著共同的敵人,它們正在暗中窺視著我們,正在準備剝奪我們的一切!」
艾薩冷從來沒有想到這個明人會有這麼多的話語,也沒有想到他在說話時會如此漏*點澎湃。
「無論是誰,他如果試圖用陰謀和鮮血來剝奪我們的一切,那麼我必然要讓他品嚐仇恨與痛苦的滋味。」沈白最後說道:「艾薩冷,你還要猶豫嗎?」
艾薩冷盯著他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地說道:「如果你是在騙我,那麼我也會用仇恨與痛苦回應你的背叛。」
兩人同時伸出拳頭,輕輕地碰了一下。
「現在告訴我,我們該怎麼樣才能到那個該死的額古納。」沈白低語道。
他們面前的積雪很深,有些地方甚至沒至膝蓋,如果是普通人,行走都不方便。沈白找來木板,兩人製造了簡易的滑雪板,有了這個東西的幫助,他們前進的速度變得飛快。
「你們明人實在太狡猾了,我們每年要與雪打半年交道,可是卻沒有想到製造這種東西!」
在一陣風馳電掣般的滑行後,艾薩冷覺得自己愛上了這種感覺,大叫著對沈白吼道。然後因為分心,他一頭撞在一棵樹上,把那棵樹撞成兩截,自己也騰空飛起,頭朝下栽進了一個雪坑中。
「幹得漂亮,這樣的動作可不常看到。」沈白把他從雪坑裡拉出來,哈哈大笑著說道。
「如果你還想我帶路的話,最後就不要嘲笑我!」滿臉都是雪的艾薩冷惱羞成怒。
「小子,我可是真心誇獎你,以後你可以在獸人中推廣這個運動,急速花樣跳雪,比誰在空中飛得更遠、動作更漂亮,還在栽入雪窩中更深。」沈白一本正經:「你剛才那個動作,就可以命名為艾薩冷空中大回轉。」
他本來是調侃的,但艾薩冷卻眼前一亮。只有在冰天雪地裡生活久了,才會明白滑雪板對於改善他們的交通狀況有多大的幫助,而為了推廣滑雪板,進行這樣的比賽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繼續前進吧,艾薩冷。」沈白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引起了對方深思,見艾薩冷並沒有受傷,他催促道。
「好的,不過現在你該和我說說你的計劃了。」艾薩冷道。
「資料太少,我還沒有什麼計劃,所以到額古納後第一步,是你想辦法進入改造場內部,偵察裡面的情況,把血獸人是如何進行改造的瞭解清楚,盡可能弄清楚前往改造中心部位的道路,包括沿途的防備……」
沈白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艾薩冷聽得有些暈頭轉向,最後伸手示意他停下來:「等等,我記不住那麼多東西!」
沈白歎了口氣,即使是艾薩冷這樣聰明的獸人,對於繁瑣的情報工作也沒有任何天賦。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簡潔明瞭地道:「你混進去,仔細觀察你所看到的一切,然後回來告訴我。」
「這樣說我就明白了,你們明人真是麻煩。」艾薩冷撇了一下嘴:「簡單的東西非要讓它複雜化,這根本是多此一舉嘛。」
「世界上最善於把簡單東西複雜化的是兩種人,一種叫哲學家,另一種叫政客。」沈白反擊得更為凌厲:「我就不相信你們獸人中沒有政客,比如說,那個什麼督軍,我在他身上沒有看到多少獸人的勇氣,倒是完全不缺乏政客的狡猾。」
艾薩冷對獸人名義上的統帥布瑞威利也沒有什麼好感,因此他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的贊同。
額古納是一個群山環繞的盆地,因為有地熱的關係,這裡也是獸人控制區域裡少數不被冰雪覆蓋的地方。但因為地方狹小,所以這裡不足以成為整個獸人的牧場與糧倉,只能算是在與人類戰爭中比較靠近前線的一個補給點。
沈白站在樹枝上向下俯瞰,整個盆地的情況都被他一覽無餘。獸人的建築風格非常粗獷,巨大的圓木被伐下後堆積在一起,再用粗壯的馬釘釘後,這就是他們的牆壁了。然後再用算不上精細的木板封頂,蓋上石條和陶瓦,不加任何其餘裝飾。
「混進去了啊。」看到艾薩冷順利地通過了進口處的檢查,沈白輕輕拍了身下的樹枝,一蓬雪落了下去,將只笨拙的兔子嚇得鑽進了雪窩。
艾薩冷的行動非常順利,薩滿的身份讓他所到之處沒有引起任何懷疑,畢竟這裡的一切防禦措施針對的是人類有可能的襲擊,而不是獸人內部的異見分子。艾薩冷沒有往別的地方走,直接來到盆地最中間的高大建築物前,看到門口有衛兵,他先停住了腳步。
「薩滿大人,你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到這裡衛兵明顯比此前要嚴謹,他們雖然沒有露出敵意,但還是攔住艾薩冷盤問。
「我是一個遊走學習的薩滿,我在傾聽自然的聲音,有個聲音告訴我要來到這裡,探索未知的事情,希望你們能夠允許我進去參觀。」
「大人,這不是我們能夠答應的事情,還請稍候。」守衛們雖然非常恭敬,但還是拒絕了艾薩冷的要求,只是答應為他尋找能決定的人來。
艾薩冷抿著嘴,猛然間想到這個表情似乎是沈白最喜歡做出來的,那個明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別人。他靜靜等了一會兒,終於有一個年邁的枯瘦獸人走了出來,這是一個紫皮獸人,艾薩冷注意到他的瞳孔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那火焰是詭異的紫黑色。
「你就是那個遊歷的年輕人?」對方看到他的時候,瞳孔裡的炎焰收縮了一下。
「是的,大師。」艾薩冷注意到他身上的薩滿標記,三團火焰證明他不僅擅長與火勾通,而且是一位資深的高級薩滿,因此他使用了尊稱。
「我雖然不認識你,但聽你的老師提起過你,艾薩冷。」他的尊敬讓對方表情稍微柔和:「我希望你來這裡不僅僅是為了遊歷,你可以帶信給你頑固的老師,讓他接受我們新的改變。」
艾薩冷沒有和他爭吵,而是低下頭掩飾自己眼中的怒火,身為一個薩滿,卻與那些陰謀者合作,難道大自然賜予的智慧還不足以讓眼前這個老薩滿抵抗鮮血的誘惑?
「跟我來吧,我將帶你走進另一扇大門,這是薩滿的新天地。」枯瘦的薩滿轉過身:「記住是誰給你指明了新的道路,並把我的名字轉告你的老師,我就是賽繆爾·火嘯。」
這個名字讓艾薩冷突然止步,這是上師多次提起的名字,獸人薩滿中的天才,掌握著巨大的毀滅之力,他的實力幾乎就是人類中的龍將!
「不必吃驚,事關重大,除了你那頑固的老師,幾乎所有強大的薩滿都聚集到了這裡,年輕人。」賽繆爾引領著他前進,雖然背對著他,但彷彿看到了他臉上的驚訝。
現在艾薩冷開始明白為什麼連自己的老師都無法說服獸人督軍了,雖然上師在獸人薩滿中的地位超然,可是賽繆爾等資深薩滿也並不比上師遜色多少。
大建築之中並不是房屋,艾薩冷進來後還以為自己到了一個盜墓現場,因為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深深的階梯,雖然有火把照明,可這條階梯仍然通向了黑暗。
讓覺得窒息的黑暗,一股奇怪的藥味瀰漫在周圍,艾薩冷對於草藥味並不陌生,薩滿除了使用自然之力,也必須學會熬製草藥,以此來為獸人治療常見的疾病或創傷。但這種藥味讓他很不適應,他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這味道很怪異。」
「習慣就好了。」賽繆爾說道。
階梯環繞而下,每隔三十米左右就會有兩個獸人守衛,這裡就連守衛都是紫皮獸人。艾薩冷想到沈白的交等,他算了一下,總共有二十組守衛,也就是說,僅這條環形的階梯就有六十名紫皮獸人守衛。
下到底部之後是一座巨大的石台,無數金屬組成的管道密密麻麻布在這石台上,而且還分為好幾層。在這裡,艾薩冷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他皺緊了眉,薩滿對自然的敏感讓他意識到這血腥味不對勁,似乎其中還夾雜著腐臭的氣息。
「跟我來,年輕人,你會見到我們力量的來源。」賽繆爾見他停了下來,轉過身向旁邊指了下。
跟著賽繆爾後面,艾薩拉又進入一個通道,抵達了那巨大石台的下方。那些金屬管道向這裡延伸,一直連接到一塊銀輝se的冰塊上。這冰塊非常大,僅長度就超過三十米,但讓艾薩冷倒吸冷氣的是冰塊中凍結著的東西。
那是一隻巨龍,首尾長足有二十米,因為蜷縮著身軀,所以無法判斷它的翼展。與艾薩拉見過的巨龍不同,這只巨龍全身沒有一片鱗甲,無數的血管暴露在皮膚外,通過半透明的血管,艾薩冷可以看到污濁的血水在它的血管中緩緩流淌。
在巨龍的胸口心臟部位,兩根金屬管與之連接,彷彿成了巨龍血管的延伸,一隻把巨龍的血導出,另一隻則將不知什麼生物的血汁輸入進去。
「這個年輕人是誰?」
艾薩冷正盯著那只巨龍看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艾薩冷向聲音主人望去,那是一個渾身被斗篷罩著的人。從身形來看,他並不是獸人,反而有些像是人類。
「一位遊歷的年輕薩滿,在我們的年輕一代中是深受敬仰的英雄。」賽繆爾對那人很是尊敬:「閣下,他來參觀我們的改造工程。」
「他沒有經過改造,這真是可惜,賽繆爾,我看得出這個年輕人擁有非常好的天賦,呵呵。」那個斗篷人低沉地笑了起來,艾薩冷覺得這笑聲讓人毛骨悚然,就算勇敢如他,也有轉身逃走的念頭。
「他和他的老師還沒有理解我們的計劃擁有的偉大意義,閣下。」賽繆爾說道:「但是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主動要求進行改造,就像我一樣……」
「這是你們內部的事情,賽繆爾,現在我們的血液改造計劃非常順利,我們可以把全體獸人都改造成強大的血獸人,人類的龍魂戰士凌駕於獸人勇士之上的時代即將結束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所以這件事情必須盡快推動,你們的人準備得怎麼樣了?」
(感謝天命劍打賞……小聲要票中,已經有氣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