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每個巨魔都差不多,同樣固執的不聽勸告。」他疲倦地說,慢慢從身後抽出那條巫主格魯內瓦爾德交給他的胡桃木短杖,「你們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變成青蛙不見得是件舒服的事。」他再一次好意勸阻。
剛開始見到那條熟悉的胡桃木杖,兩個久隨格魯內瓦爾德身側的大巫心底裡或多或少產生了一絲困惑,但食人魔這番話,卻讓他們重新鼓起了勇氣,他們僅存著最後一絲僥倖。有可能只是模樣相似罷了,吉爾賽自己安慰自己,他怎麼也不會放棄,自己窺視了數十年的巫
主寶座,會憑白落入根本算不是自己族人的一個地表遠親手中。
「讓大家看看你這個冒牌貨的真實嘴臉。」他叫囂道,連眼睛都不打算閉上。
那種真實而凶狠的表情幾乎讓魯西西陷入到錯覺中去——也許,格魯內瓦爾德大人真沒把巫統傳承給自己。
他緊捏胡桃木短杖的手指不自禁的簌簌發抖,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食人魔酋長總是覺得自己過著似真似幻的生活,以前在泰羅卡森林過著悠閒日子的時候,他何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捲入到地底世界的血腥恩怨之中。
「我,我的要求並不高,我只想每天吃到可口的美食,每天抱著雌貨好好的睡一覺,為什麼,為什麼要逼我,要我把你們統統變成青蛙?我,我真不想這麼做!」他咕嘟著,膽怯的往後擠壓他肥胖的身軀。
吉爾賽大巫露出勝利的微笑,他自覺揭穿了狗頭人和食人魔的騙局,於是他挺直瘦峭的身板,抬起手臂想擦拭去先前額頭上不受控制而冒出的滴滴冷汗,但這個時刻,他的手臂只抬到肩膀高度的時候,大巫耳朵中聽到一連竄熟悉拗口的咒語:
「阿波裡……只特卡了是可……納賽爾機哦播裡特,特……」
……
「如果主神願意給你們第二次機會,是否,你們還會懷疑新任巫主的真實性?」劉二本沒理會其他人臉上存在的各種表情,對著瘋狂嘔吐的綠袍子大巫說道,他剛從青蛙狀態恢復過來。
「我,我不……是的,巫主大人,他是我們的主人!」儘管心不甘情不願,但他不得不確認這個事實,他沒有勇氣繼續體驗成為一隻青蛙的感受,這足以要去半條老命。吉爾賽扶著椅背慢慢的跪倒,與他做同樣動作的,還有另一位叫壩倫的綠袍子大巫。
「您是我們的主人,剃刀山谷的新主人!」兩個人再一次表示效忠。
「那麼,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請恕我們沒空留在這裡妨礙你們的要緊事,我們必須救出南希!」劉二本想了想,回身釋放出龜甲徽章正還處於昏睡狀態的矮人戰士,「想瞭解剃刀山谷的情況?救好他,然後自己去問他,矮人比我們大多數人都要知道的多。」劉二本不耐煩再同這群傢伙打交道,包括希伯來大師和那位相貌威嚴的軍官大人,他也不想瞭解那是誰,在狗頭人心目中,現在唯一應該去做的事,就是好好擁抱一下飽受驚嚇磨難的精靈小公主。
白蘭度長老和食人魔酋長跟在他後邊,緊接著是巨魔卡卡,年輕的女法師妮可望了自己的爺爺一眼,也毫不猶豫邁動步伐。
「妮可小姐……」紅袍法師李昂焦灼的開口。
誰都明白他們此行的危險性,骷髏領主的巢穴,連接著地底冷焰大陸和怒域大陸的唯一通道,神聖而秘密的封印所在,那個地方,夾雜著光明與黑暗,對所有人來說,那裡都是一個未知,包括聖奇奧**師希伯來在內。
但大師並沒有阻止孫女離去的意圖,他依舊用冷寂的目光注視著他們移動的身影,眼中看不出任何一絲情感,他將對孫女的愛憐和祝福都放在心底深處、他真正的內心世界當中。
沒辦法阻止妮可跟隨她的愛人離去,是生是死,一切都要看主神的安排了。希伯來大師明白自己也無法阻止,他,才是最瞭解妮可的人。
人們有次序的往門口挪動腳步,那幾個還沒出門的守衛趕緊把身軀繼續往兩邊擠,替他們讓出一條勉強通行的道路。
「等,等等吧!」可這個時候,綠袍子的吉爾賽大巫小聲叫了起來,他的內心也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想讓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新巫主立刻去死,另一方面
,他又不得不開口制止。
腳步被停下了,大家都回過了頭。
「您,您確定要進入骷髏領主的巢穴嗎?巫主大人。」吉爾賽小心的陪笑。
「必,必須地!誰要敢動老闆娘的一根頭髮,我啃爛他的骨頭。」魯西西紅著眼睛咆哮。
「可是據我所知,那地方黑不見底,處處隱藏著邪惡和死亡,有我們的族人進去過,卻沒人能活著出來。巫,巫主大人,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但是……」
「你講話最好直接一點,我討厭偷偷拉拉,尤其在這個時候。」察覺到老闆的不耐煩,魯西西提高了嗓門。
「我,我的意思是指,在您臨走之前,您可不可以把巫統傳承給我,不,我和壩倫之中的一個,那地方是如此凶險,我擔心,在那裡您找不到傳承巫統的合適人選,您應該知道,雖然身為巨魔,可卡卡是不行的。」吉爾賽大巫終於道出了心聲,他惶恐的望著高大的食人魔,能說出這樣的話,委實需要一點點勇氣,甚至在內心處,他已經做好了再度變成青蛙的壞打算。
不過食人魔酋長沒有自己的主見,他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他的老闆。
「恐怕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就算卡卡不可以傳承巫統,外邊還有幾十位食人魔雌貨,它們流淌的同樣是巨魔的血液,總有人適合吧。」老劉不打算多跟這個猥瑣大巫廢話。
「雌貨?她們,她們也不行,母的,母的不行。」幾乎是用嗓子尖在說話,吉爾賽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快吊到喉嚨口了。
「只有你們兩個可以嗎?」劉二本指了指旁邊同樣躍躍欲試的壩倫大巫。
「是的,我……」壩倫搶上一步回答。
「我,我們兩個是最合適的,我們本來就是大巫。」但吉爾賽邁動的步伐更大,他依舊站在壩倫的前面。
「那麼,讓我思考一下。」劉二本轉過身面對其他人,他很快又轉了回去用手指指住吉爾賽,「就是你了,你將是下一任的巫統人選。」
幸福來臨的是如此突然,一剎那,吉爾賽大巫臉上的血色全部消失,只剩下那對陰沉的三角眼,迸發出無窮盡的期待與權勢火焰,他兩條瘦骨嶙峋的長腿幾乎把持不住,軟綿綿的就要跪倒下來。
「我,我也可以呀!」壩倫在後邊跳躍著,不願意失去這個機會。
但劉二本繼續說下去,「你將跟隨我們一道進入骷髏領主的巢穴,如果你們的新巫主真出了意外,我一定讓他將巫統傳承給你,前提是,你有能力活著出來……」
壩倫停止了跳躍,安安靜靜閃入光線幽暗之處,而吉爾賽,則是乾脆的一屁股坐倒在破舊的毛地毯中。
陰影慢慢地爬上了剃刀山谷的前前後後,遠方昏暗的天際,一陣接一陣暴出低沉而震人耳膜的悶重聲音,緊接著冗長的回音在山谷中遊蕩,是雷聲?抑或是法師製造出來的魔法?
沒人願意去多想這個問題,他們只是順著難行的黝黑通道前進,用堅硬的鋼靴,在焦石道路上刻留下一排排整齊的腳印。當過去之後,黑暗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突兀而下,徹底掩蓋了行人們的一切痕跡,並阻擋住他們來時的道路。
綠袍子的吉爾賽大巫,此刻靜臥在山嶺巨人巴比手心,他們走在最最前面,指點著通往骷髏領主的巢穴,吉爾賽其實很想胡亂指引一條道路算了,因為他不想去送死,但他明白,如果那麼做的話,也許他會死的更快。
「別擔心!」當大伙爬過一堆亂石時,妮可對劉二本說。「我們一定能找到南希姐姐,她不會出事的!」
「不會出事的。」劉二本回答,同時也像是在自語,他不願意接受其他的一切壞消息
,只是別無選擇,只能沿著漆黑道路一直向前,沒有退路留下,如果失去南希,老劉根本不知道往後會怎麼樣,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離不開她,」他說道,自言自語的用意只是為了驅散心中不斷湧起的恐懼與不安。「在我軟弱無助的時候,她是我所倚*的力量,我這一輩子,」老劉擦去眼中慢慢滲出的淚水,看著手中的淚滴在反射著光芒的達貢神力法杖上,「都對自己的力量很驕傲。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弄明白,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維持著我的力量,失去了南希,我將失去全部。」他摩挲著通體泛紅的法杖,想起在泰羅卡森林中初次見到南希時候的情景,活潑可愛的布娃娃,精美的芭蕉葉片帽子,還有酸辣草莓干脯,哎,多麼值得留戀的往事。
他的唇角露出淡而淒涼的笑容。
當夜幕再依次降臨的時候,一行人稍微拐了個彎朝東方前進。
已經離開了剃刀山谷的區域,空氣似乎變得更加寒冷而且稀薄,冰凍的岩石古老的枯樹取代,地底森林又再度包圍了大家。吉爾賽帶著他們進入了一個黑霧繚繞的區域。
他們的前進步伐明顯慢了下來,儘管有雌貨手中高舉的松脂火把照明,能見度還是出乎意料的低。更為重要的是,吉爾賽似乎不想那麼快找到通往骷髏領主巢穴的道路,他沮喪而萎靡的哭泣,無數次要求讓他返回到剃刀山谷中去。
「但願萊昂哈特可以早點找到正確的途徑,那我們就用不著這廢物帶路了。」長老不止一次的抱怨,寒冷的鬼天氣凍結了他的鬍鬚,讓他開口說話變得異常困難。
每當有人不安的問,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骷髏領主的巢穴時,巨魔大巫只會回答。「*近了,非常*近了。」這個回答總能得到狗頭人的一記老拳,然後,在下一次,他們找尋的目標會真的*近一些。
霧濃到可以抓一把放到口袋裡,大伙緊*著前進,有時候必須得手牽著手避免分開。在天色即將破曉之時,地面終於開始變得平坦,樹變得稀疏,雖然看不穿這片濃密的黑霧,但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腳底下出現了一片平整的空間,當然,如果沒有太多的枯骨堆的話,這片空間無疑還可以更為平整一些。
「骷髏領主的巢穴。」走在前頭的早已不是山嶺巨人和他手掌心的巨魔大巫,劉二本竭力舉高神力法杖,讓杖尖湧現的光芒可以照亮更多的地方,當他注意到山臂上方一個巨大的洞穴入口之時,他解開其他人心底裡的疑惑。
「骷髏領主的巢穴,我們到了!」他再一次叫道。
「死亡正在向我們一步步邁近。」狗頭人的聲音讓吉爾賽從噩夢中驚醒,他疲倦而驚懼的祈禱,祈禱巫神保佑他平安無事,順便帶這群該死的送死者去送死。「當霧氣消散的時候,我們漂浮在雲端,金烏和銀烏散發的光洞穿濃密的霧,巫神使者在這個時候打開通往神界的樞紐,信仰者從此永生……」
「閉上你的臭嘴!」巴比差一點將吉爾賽扔向一堆骨頭,山嶺巨人暴躁的提醒他別讓自己發火。
「如果能看穿濃霧就好了。」白蘭度長老焦慮的等待著,長老用心靈呼喚萊昂哈特快速趕來,希望黑霧別遮住不死鳥的視線,現在最需要就是時間。
他們在一堆堆的骨頭堆中不停轉換,並一點點向著山臂的巨洞接近。
大家都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包括聲音,四周太靜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讓他們彼此間緊抓住對方的手掌。
黑暗與恐懼一層緊似一層包裹著他們,火把也在不知不覺中熄滅,只有神力法杖微弱的光芒
仍在黑暗中閃耀,沒人知道前面的路是曲是直,也沒人知道迎接他們的將是什麼,但是,致命的壓迫感卻從無形逐漸變為有型,甚至有人聽到了若有若無如呻吟般的氣息。
終於,透過那點微弱的光線,似乎可以看到有某種東西籠罩在黑霧的彼端。
一開始,大伙還沒辦法看清那是什麼,但當那東西距離他們足夠接近的時候,所有人都按捺不住內心的驚恐,死寂的空間瞬息間被許許多多高低不一的嗷叫聲崩析的支離破碎。
那是只龍,出現在他們頭頂的,是一條巨大的邪惡骨龍。
就像一團無法看透的烏雲,在黑霧當中,骨龍用閃耀著骨質生物特有磷光的翅膀起舞,除了那些噁心的磷片,它整個身子都是黑紅色的,如同熔融之海的岩漿般灼熱,儘管它只是張大它的嘴巴而沒有吼出任何聲音,但白森森的尖牙在眾人眼裡是如此邪惡,以至於大多數食人魔只在短暫的尖叫之後就完全嚇傻了,再無法呼喊出任何一絲存在於她們內心中的驚懼。
享受完獵物對自己的膜拜,骨龍揚起它醜陋的頭顱,並慢慢展開雙翼遮住了上空,它的**在千萬年的時間中腐爛不堪,只遺留下一道接一道的黝黑骨質,包括雙翼末端鋒利的爪子,都隱藏在無邊的黑暗裡,偶爾才在神杖微弱的光線中間或出一道血液般的顏色。
大家都被難以想像的恐懼撕扯著身體,誰都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霧中慢慢聳動生物綻放出致命的吐息。
鋪天蓋地的黑暗早早降臨,這黑暗比濃郁的黑霧更讓人無法看穿,裹藏在其中的**氣息,讓每一個吸入這種味道的生物胸肋隱隱作痛,當然,攻擊才剛剛開始,骨龍漏風的翅膀扇動出「啪啪」的聲音,腐臭的酸液隨著這個聲音從天而降,如同一場傾盆暴雨灑落在眾人頭頂。
劉二本只來得及將白蘭度老爹和妮可收入龜甲徽章,其他的大部分食人魔,只能絕望的趴下,各自設法在骨頭堆中尋找掩體,幸好,在這場浩劫當中,山嶺巨人巴魯巴比發揚出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無畏精神,他們用強悍堅實的軀體組建成了一堵石牆,擋去了大多數的腐蝕毒液。
到處都是痛苦與尖叫,還有石頭破裂、溶解的聲音。
劉二本將全身都裹囊在星空倒影之翼中,失去視力,聽在耳內的聲音又是那麼嘈雜,他根本無從判斷骨龍方纔的襲擊給了己方多大的傷亡,他也不知道巴魯巴比作出的感人舉動,在這種情況下,劉二本只能最大限度的保護好自己。
骨龍扇動翅膀的「啪啪」聲一點點變輕,但從沒離開過他的耳朵,老劉明白這條龍正在頭頂盤旋,也許,它在蘊量著下一次的進攻,他側過耳朵凝神細聽。
先是非常細微的聲音,像微風拂過樹葉,緊接著聲音響了起來,淅淅瀝瀝的猶如夏日午後的雷雨落在屋簷上,最多不過三息之後,這股聲音幻化成萬均雷霆,像大海上狂暴的波濤一般襲擊著眾人。
一具具的屍身被掀起,飛到半空中,撞到山崖上,然後又重重跌落回焦石地面。
破空聲忽疾忽緩,骨龍的每一次俯衝,都能用猶如黑色刀刃般粘染毒液的利爪,毫無憐惜的收割走一條條脆弱生命。
一次又一次,似乎沒有終止,就在劉二本覺得心灰意冷的時候,一條赤紅火焰衝開沉沉黑霧,嘹亮的鳴叫由遠及近,吸引走了邪惡骨龍的全部注意力。
「萊昂哈特……」
劉二本有種熱淚瑩框的感覺,它,終於來了。
盤旋在半空大嗜屠殺的骨龍也察覺到了趕來者磅礡的能量氣息,它靜
靜盤亙著,試圖用暴戾的吼聲來回對火焰鳥的鳴叫,可惜它失去聲帶已經無數年,再沒辦法用聲音像生前那樣喧瀉出它的驕傲與不滿,它衝著不死鳥的大吼,只是一陣空氣被吸入喉中的巨大響聲,之後又轉變成爐子沸騰時發出的「咕嚕咕嚕」聲。
儘管可笑,可又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是如此的強大且具有戰鬥力。
劉二本痛苦睜開眼,黑霧被金黃火焰衝散,露出黑漆漆的天穹,山石的顏色也成耀眼的紅,血腥,又充滿暴力。他無奈的環視四周,忠心跟隨自己的食人魔隊伍經過這次襲擊,所剩下的不足十個,兩位山嶺巨人也遍體鱗傷倒在一堆腐臭黑液之中。
「老,老闆……」魯西西悲愴的抱著一具屍體,欲哭無淚,老劉認得,西西懷抱中被利爪劃開肚皮的食人魔雌貨叫做貝基卡。
「殺死它,我要砍斷它的骨頭……」劉二本站起來,慢慢扇動他後背的殘破翅膀,就如一隻搖搖晃晃的大蝙蝠,停滯在了骨龍後方。
「轟」地一聲巨響!一紅一黑兩道魔法在空中率先相撞!
劉二本這時候早已經兩眼血紅,不要命的掄動狂戰斧往骨龍任一處他夠得著的骨頭上招呼,神聖不死鳥則瘋狂地撞上了個頭大它一截的骨龍,一個「火焰灼燒」首先開花,跟著就是同樣凌厲的雙爪,還有一條條繩索般鼓動的絢麗尾羽。
這是兩強相逢勇者勝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