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不要關掉我，好不好？」
「那靈兒得聽話，不准嚇到我媽媽，只看就行，一句話都別說行嗎？」
「我保證什麼都不做，你早點回來。」
他點頭，然後對著另一間屋子說，「媽，一會用電腦別動我的程序。」
「你放心，媽不懂你弄得是什麼，就是星期天沒事打會兒牌，我這就出去買早飯，一會你吃完再走吧。」媽媽在另一個房間說著。
「飯是什麼？」我想了半天不明白，乾脆把想法顯示在屏幕上。
「你問題還真多，飯是食物，我們人是要吃飯的，打個比方，就像電，你需要它，沒有它你只能去睡覺，吃飯是人補充能量的一種方法。」他笑著解釋，這笑容真好看，我這麼想著，差一點就讓小電打上了，我白了它一眼（要是有眼的話，不過心裡的話它知道），它才乖乖沒有做壞事。
「你是人？人是什麼？」我又問。
「你讓我頭疼，」他又笑起來，「這樣，我這有一些基本的常識，我媽媽不用電腦的時候，你自己看好了。」他點開一個小本本，讓我看他操作。
「有小電這些太容易了。」我想。「以後就要麻煩你，小電。」「沒問題，隨叫隨到。」小電在心裡答。
「在和誰說話？早點買回來了，快過來吃。」媽媽在屋外喊，又探頭看了看屋裡，自然除了他兒子別無他物，「這孩子，怎麼又填了自言自語的毛病。」
「媽，我這就去吃，別大驚小怪的，我不過是和自己說了幾句話。」他趕忙把文件關了，把我隱藏在下面一個小小的橫條裡，臨走還跟我說，「靈兒，聽話好好呆著。」
就想不好好呆著，也是不可能的事，我暗笑。走吧，出不去十步就被牽回來，拿吧，任何東西都拿不起來，說吧，除了小電，別人都聽不懂，對你還不是用沒血肉的字，勉強看看就得了。
「早點回來，星期天還加班。」我聽媽媽說。
「孩子大了要上班的，別管他，注意身體，兒子。」另一個男聲說。
「爸媽，你們放心，我走了。」關門聲傳來，就沒了聲響。
過了一會兒，媽媽進屋，看著有點亂的桌子，直埋怨：「一天到晚不知道在這鼓搗啥，桌子不清理一下，還說讓我玩，這樣子能玩得下去嗎？」其實那上面不過是幾張和幾本書，屋子的其他地方看起來比較乾淨。
媽媽開始收拾，我就在邊上看著，要是知道媽媽這麼不高興，真該提醒他收拾一下，回頭想想又覺得好笑，這麼多事他會不會不高興呢？
媽媽整理好桌子，獨自坐在電腦前打牌，那一張張看上去是數字的東西還真奇妙，不斷改變，大大小小，可能是大的管小的，一會就出完了，好玩，看得出神，小電喊了幾聲，我才反應過來。
「你不看自己的作業，對玩那麼認真幹嗎？」小電有點生氣。「我的作業？」「就是他走的時候說的那些東西，你不想看？」「媽媽不是在用電腦嗎？我哪看得見？」「你真傻，媽媽用她的，你看你的，又不是只會看文字的人類，用感應一樣能讀到。」它一點也不客氣地批評我。
「是呀，我倒忘了，一直想著曉陽說等媽媽不用了再看的事。」
「他是人類，有些地方未必能想得到。」
果然，小電的想法很對，我沒費多少力氣就看到了那些東西，裡面說得很詳細，從生活常識到人的各種動作、反映以及一些常用語的意思，大概是他想到將來會有一個這樣的我，早早準備了教材，我投身其中，媽媽玩得投入，兩人各得其所，相得益彰。
時間大概很久，媽媽已被爸爸叫去吃飯休息，小電喊得嗓子有點啞，也懶得再理我，任我在那堆東西裡泡著，初生的我被那些東西深深吸引著。除了一些常識，那裡面還有曉陽感情的點點滴滴，看得出這多年來，他是怎樣咬牙堅持著，一次次失敗，一次次被人誤解，傷心、打氣、再傷心、再加油，我只能用剛剛學會的三個字來形容：「不容易。」
這樣一天天過著，他回來我們就聊會，他走了我就看，媽媽、爸爸有時會進來用電腦，我就藏到裡面看。我已經知道了很多事（自我感覺），能離開他二十步以上，為了不讓爸媽聽到深夜說話，漸漸他也習慣打字，好像我就在那字裡行間，探出小腦袋，和他對話，其實我們都是在小電那一台電腦屏幕上，我其實已經學會了說話，小電說能聽到，有時候常想他要是能和小電一樣，用思想溝通也好。
他一直把我當成一個孩子，細心地回答每個問題，還不自覺地說我可愛。
「你可以到外面看了。」這天，小電趁我抬頭思考的時候，大叫一聲。
「怎麼了？我在外面和裡面有區別？」疑惑地看它。
「原來沒有，現在有了，我發現你讀了這些東西後，有點朦朧的影子。」它有點垂頭喪氣地看著處於思考狀態的我，生怕自己又白說。
「你不是說我出生後，你就會成為我一部分嗎？那不是就沒有自己了，高興什麼？」感覺到它心裡的笑意和驚喜，我忍不住回了句。
「看到你高興行吧。況且現在我還是自己，跟你不一樣，真的要消失也沒辦法，想那麼多幹嗎。」
「小電倒是個想得開的傢伙。」想著我從思緒裡跳出來，坐在電腦前面，看小電為我導出的東西。
那是一段曉陽的記錄：「今天，我忽然發現眼前花了一下，以為自己多年來的結晶終於要產生，可還是失望，空間裡什麼都沒有。自從十八歲那年，聽說這個在網絡集結人氣的方法後，我一直沒有放棄心裡的想法，也有五年多了，大學都畢業近一年，仍然沒什麼結果，難道做法是錯的嗎？不能吧，好灰心，不要放棄，不是說不會放棄嗎？怎麼又要堅持不了，對不起。今天有件高興的事，工作問題解決了，恆昌電腦公司接納了我這個畢業生，還沒去報到就聽同學說這個公司規模大、工資高，這下子不用再發愁欣欣上學的費用。」
「陸靈，你好漂亮！」小電在一邊喊，害得我滑到椅子下面，幸好不會受傷。
我瞪了它一眼，「沒事別嚇我，你看到什麼了就喊。」
「真厲害，誇你還罵我。」它看上去有點委屈。
「我有漂亮嗎？反正看不到，說什麼是什麼。」
「那我把你畫下來看看。」它說著顧自在一旁畫起來。
我繼續看那段記錄，以前他的記錄都是一兩句，只有這段長些。「最近是怎麼了？總會想些不著邊際的問題，難怪小精靈集結非常慢，而且越來越不穩定，大概都怪我。不然哪天找個高手，來幫幫我吧，我們上屆的同學周志就挺厲害的，讓他來看看，說不定就成了，自己一個人得研究到什麼時候。哎！曉陽，你又沉不住氣了，怎麼回事？不寫也罷，繼續看著你了，我的小精靈。」一年多以前的事，我想，可能是頭腦有白光的那天吧。現在我已經基本明白了日曆，看過了電腦角上的表，知道今天是2010年8月6ri，記錄是2009年，應當是去年。我是精靈？那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