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那是一片迷茫的白色，我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或者不是什麼，然而剛剛有一絲感覺，它就關上了，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再一次醒來，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仍然是那片白色？什麼是白色？我傻傻的頭腦裡閃了一下，這回白色停留的時候更長些，然而還是在不明白所以然的時候就黑掉了。
這是我第三次清醒，不過周圍很暗，隱隱有黑影搖動，一個亮亮的東西在眼前跳啊跳的，不明所以，最終以一片黑色結局。
終於看清楚他（準確地說是他的背影），已不記得是多少次明暗交替之後的事，反正我就在那一天明明地出現在他身後，看著他在操作一個東西，我便隨著上下，我彷彿墜入了一個無聲電影世界，看著屏幕上的人舉手投足，重複著每個畫片，張嘴說什麼，動手寫什麼，生氣的樣子，開心的樣子，雖然還是不知那是怎麼回事，這次，確明明覺得是生在一個世界裡了。
黑暗之後不久我又「醒」了，還是同樣的畫面，只是多了幾個人，在說著什麼，我肯定剛剛也許只是眨了下眼睛，因為相同的畫面下那杯茶水還冒著熱氣。不過最後我不得不再次回到無知無覺的世界，我原本並不屬於這裡，在最後的一瞬間，總算看清楚那個男孩子的臉，那張看上去清秀卻稚氣的臉，在我的記憶裡非常清晰，要是我能存點記憶的話。他也在轉身的時候露出驚訝，看到我了嗎？
儘管我每天盼望能重新醒來，卻未能如願。大約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那集中的精力都快散失乾淨，或許從此就消失在自己的空間裡也說不定。
這天，我毫無徵兆地醒來，睜開眼睛，是他一個人對著那閃爍的東西，我只來得及看到他打出了一個字母，他好像很累，打完後任由那東西閃爍不停，自己卻扒在前面睡著了。我試著動了動，在小範圍內能活動，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就想走得遠一點，可一到他前面就被彈回來，彷彿身上有一條無形的枷鎖繫著。
聽到他輕微的鼾聲，我高興地跳起來（要是能跳的話），原來終於有了「耳朵」，大笑著離開地面，怎麼沒聽到自己的聲音？哎！看來高興地太早，只是一個「耳朵」而已。
我稍稍蕩得向前一點，專心那個閃爍的東西，那東西也眨眨眼睛看向我，有種親切的感覺，彷彿它更貼近我的身體，而自己究竟是什麼？
「你是什麼，哈，我知道。」是它嗎？在笑，心底裡感覺它在對我說話，「我是什麼？」「你來緣於網絡，是眼前這個人造成的，他都研究好多年了，我一直看著，你具體是什麼要問他才知道。」「我怎麼問，又不會說話？」「別急，我可以幫你，看到我的屏幕了吧。」「屏幕？」「就是你正看著的白色東西。」「嗯，它可以說話？」「不能，但能寫上字，你心裡想著問題就行，我幫你寫上。」「好吧，謝謝你。」「別和我說謝謝，那等於和你自己說，他說等有了你，我就不會存在了，會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
我難道就那個樣子嗎？方方正正的，還會一跳一跳地閃，現在的我又是什麼？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過這些都是私下裡想想，我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是誰？我是誰？」那個東西幫我寫上，字還弄得很大，我也認識，原來我是識字的。
「別叫我那個東西，我是電腦，叫我小電。你有名字嗎？」明明我只是想了想，它也知道。
「小電？」感覺怪怪的，「你不是說我以後會用你的身體，難道我也叫小電？」
「不是，你自己隨便起好了，我不想你也用這個名字。」
「嗯」，我想了半天，「就叫我陸靈好不好？我感覺自己該是個女性。」
「好呀，其實有個名字就是為了方便稱呼。」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好奇。
「這是間屋子，笨蛋。」剛剛聽說我是女性，它一下子從原來分不清男女的聲音變成了女聲。
「笨蛋是什麼？」
「就是不用眼睛看，就知道亂問的傢伙。」她笑起來。
「噢，」我倒沒有在意，笨蛋是個東西就行。「我也看出來它是屋子，不過我的問題是這是哪？」
「我哪知道，自從睜開眼睛，我就在這個地方，幾年都沒動過。」
「你的耐性真好。」
「我和你不一樣，不能走路，要是他不動我，搖頭都不行。」
這麼有一搭無一搭聊著，我才知道原來幾年前他就開始研究什麼，一有空就坐在這，深夜不眠是常事。
他抬頭，揉揉眼，好像醒了，我和小電的談話停下來。
「你是誰？我是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字，沒反映過來，但片刻之後，他毫無徵兆地跳起來，要不是我閃得快，怕早把我撞碎了。
「天啊，你終於出現了？能和我說話嗎？」他望空喊，顯然看不見我。
「能。」這次我又在屏幕上打上一個字。
「天，」他還未清醒的樣子，「我叫李曉陽。」
「我叫陸靈。」我將想法顯示出來。
「你都有了名字？進展真是快。你在哪？」
「在你身邊。」
他一臉驚奇，用手在周圍轉了一圈，奇怪，手在我身上穿過去，彼此沒感覺。「我感覺不到你。」
「我能看到你。」
「過來讓我們擁抱一下。」他張開雙臂。「真的很激動。」
「人家可是女的……」我不知怎麼感覺不好意思。
「噢，想不到你這個傢伙感情挺豐富，那算了，反正也看不到。」他有點失望。
「抱就抱嗎，他可是我的主人喲！」我聽小電的話在心裡響起。「你主人不見得是我主人。」我反駁，心裡這麼說，還是飛上去抱了抱他，沒感覺。
「知道有你我太高興了，不過，靈兒，我還是得去睡了，明天要加班。」他的手伸向電腦開關。
「等等，」我急忙說，「你叫我靈兒就靈兒，但上班是什麼？」
「上班就是去工作，不然怎麼養活自己。」
「能帶我去嗎？」
「現在不能，等我把你改得再好點，好嗎？」他耐心地說著。「今天休息吧，再見，小靈兒。」
我陷入熟悉的黑暗裡。
第二天醒得特別早，天還沒大亮，還是他，臉上帶著睏倦，卻笑得春風得意。
「早，曉陽。」我說。
「早，靈兒，我讓你這麼早醒是有事告訴你，今天白天我得去上班，媽媽在家，她會過來用電腦的，是希望我把你關掉還是這樣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