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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六章 今宵酒醒枯柳畔 文 / 鐵萼奇蘭

    第六十六章今宵酒醒枯柳畔

    多虧老滕江湖經驗豐富,沒有動手,事情竟平安解決了。

    這劉梁道:「你們也不必著急,已過凌晨,就算你們此時趕到賒旗,他們也不敢給你們開城。不如先休息一陣,天明我送你們過去。清晨額外寒冷,我差人起個房子。」

    房子就是配套的帳篷。

    說罷劉梁就喊餘下的弟兄立個帳篷,有兄弟就來報告說剛才一路奔走,那幾個俘虜被馬拖死了。

    劉梁道:「就地埋了吧,都不容易,留個全屍。放幾塊石頭標記,如果有人找還能找到。」

    然後似轉眼就忘了這事,很平靜地對鳳吟道:「有酒肉麼?忙了一晚上,還真餓了。」

    他說的很輕巧,理所應當一般,彷彿死了幾個人再平常不過了,邊上即便躺著個死人也絲毫不影響吃喝一樣。

    老滕取來酒肉道:「肉是好肉,但得溫一下。酒,怕不如賒店老酒了。」

    劉梁一陣大笑。

    酒香,肉香,搾菜香,木炭煙火香,香飄四溢。

    老滕也只能聽劉梁安排,索性安排休息,帳篷也搭起來了,縮在裡面卻是溫暖了不少。

    就著火光鳳吟看清了劉梁的臉,挺年輕的,與他的表情舉止有些不般配,也不知道這個青年都經歷過什麼事情,讓他如一個老人一般堅定滄桑。

    劉梁顯然是貧農出身,不似老滕鳳吟他們正襟盤坐,而是半蹲半依,就像蹲在田頭,一雙手滿是凍瘡,伸張著靠近火上烤,指節粗大,已經伸不直了。

    劉梁確實是稀罕那搾菜的,就著酒肉吃了好些個,又喚兄弟們進來取了吃,每進來兄弟他都喝一聲:「看清楚了!這一位是周口慶隆鏢局滕老師,這一位是瑞昌號袁掌櫃。吃了袁掌櫃的酒肉,吃香了,吃美了,就別忘了袁掌櫃的好,記著,袁掌櫃跟馬大哥有交情。咱哥們有緣分,趕上了,這往後,真不定有幾頓美餐。好好幹,跟著哥哥吃好的。這往後,不管哥哥我在不在,打到周口了,別忘了問一問哪一寨是袁家的,盯緊了,別讓人動了,誰動了,我跟他沒完。」

    兄弟們都一正身子喊一般道:「大哥放心!我等記住了。」雖然只是三兩個人,但聽起來卻是聲勢浩大。

    「去吧。」派頭十足,但頗感淒涼。

    吃得差不多了,劉梁道:「滕老師,這罈子我就真收下了。回去給我妹妹也嘗嘗,俺娘不在了,俺小時候,也吃鹹菜,但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鹹菜。」

    那一刻鳳吟怎麼看他怎麼是個孩子,完全跟那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對不上號。

    劉梁走出帳篷看了看天色,越近天明越冷清,東方已見啟明星。

    劉梁道:「各位,再過一陣就可以行路了。滕老師,我們相交一場實屬不易,過了今天我們就······各歸各途了,再相見時卻不一定如此融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我各為其主。既然有緣,晚輩有一時請教。」

    老滕也是江湖豪客,性情中人,自然理解,本來是人家的刀下鬼了,但人家看在自己的字號上,還給些面子,自然對人家的應求是盡力而為,道:「兄弟但講無妨。」

    劉梁道:「滕老師可否借寶刀一觀。」

    實際這個請求在這個場合下是個忌諱,但老滕還是托著送了過去。劉梁小心接過來,端在左臂,一按崩簧小心拉出,只覺得寒光逼人。劉梁拉出一點,感覺刀身有點不平常,看了看老滕,老滕示意無妨,又繼續拉出一段,發現這刀雖是短柄刀,但這刀身卻帶冷艷鋸,如同大刀一般。

    他有些奇怪,又插回去了,交給了老滕,並問:「滕老師,可否傳授一兩手軍隊可用的簡單實用刀法?」

    老滕沉思片刻,就想起了他剛回來時看到袁成恭訓練的那兩隊花槍大刀的人馬,那簡直是一塌糊塗,當時還真準備了一兩手,只是沒有來得及傳授。

    此情此景也很是感慨,於是對劉梁道:「兄弟既然問到了,我也不謙虛了。刀譜雲快馬輕刀,說的是兩軍對沖,馬隊相呼應,刀借馬力,飛馳而過,越鋒利越容易出效果。刀割劍刺,刺死砍傷。但刺擊深入,不容易拔出,特別兩陣對沖之時,這個時間刀就顯出了犀利優勢。蒙古人善騎射,用的是彎刀,彎刀刃弧,接觸面小又更容易拉出,飛馳而過就能傷人。刺擊雖能致命,卻需伸縮抽撤,又難以掌握,擊刺防身尚可,不適合快馬對陣。但是一旦形成游勇之勢,兩將相搏,輕刀就顯得有些輕巧了,不如重刀霸氣,壓得住威勢。

    戰場之上速戰速決,馬上步下權衡起來還是朴刀為好。長短相宜。那長毛不也說善使朴刀麼。朴刀可兩手把持,穩重有力,又不似長刀笨拙,砍殺靈便,不似槍般需大功夫,容易上手。

    我就以朴刀說上幾招。」

    「太好了!」劉梁很是興奮,幾個人就在帳外比劃起來。

    「朴刀出右式,起手大概可分四個把勢,劈刺在上,拖攔在左,撩抹在右,中定正立,上勢又分左右把出旋轉斜砍。」老滕抽出大刀,他這柄刀雖不似朴刀長柄,卻也是雙手把持。

    「單刀看手,雙刀看走,大刀看口。」老滕比劃著:「看手看的是輔助手,起擒拿,起輔架,起倒手。倒手就是左又換手。看住手是防他空手掏飛鏢。看走看得是手眼身法步的配合,如何搶位佔先機。看口就是看得刀口朝向,以辨運刀方式,料敵先機,不然大刀勢猛,難以招架。

    但朴刀長短合度就省了這些講究,不管怎麼著記著這四把位子都是看住中線取他要害並手腳。」

    老滕比劃道:「假設咱在馬上,前三刀刀式都猛,又出式似空門,能誘住對方,關鍵在於一提,就是起刀先提柄,一提一翻,一提快速護住中門,借力就能翻,走弧線撩掛,一翻手就回刀砍殺,再回就是擰刀旋刺,運用起來連綿不絕。中定之式就是走周全,以御起手,但運用起來,道理相當。」

    老滕取個騎馬式,道:「要力大勢沉,需人借馬力,此時刀越重越猛烈,也越容易殺出血路。看,我出刀這線路,出刀之時以護住週身,只要我不被撥打,一擊必中。但大槍等借有彈性,一抖一圈可能震裂虎口,把持不住就被他捆住刀身,搶了中門。你看,這刀體扁寬,又有護手盤。兩馬對沖,生死只是一擊,我在兩兵相交之時,以腰力合兩把,壓住刀身,以刀背拍他桿子,合於護手盤下捆住,讓他回桿受阻,一刀可將其搠於馬下,這是右式。

    而關鍵就在於,接觸那一瞬間需要向後一撥,這一撥就是四兩撥千斤,化解他彈抖之力,也不傷虎口,而關鍵就是誰把握住了這一瞬間。

    若出左式亦同,反扣起桿,一掛封喉。若對千字劈式,他以勢沉桿長,自上而下,泰山壓卵,我依然以護手盤與刀身相搬攔,順著他桿子滑動掉尾而上,一翻中其咽喉。關鍵在於撐得住,若撐得住,後邊自有那胯下戰馬為你走出攻擊。

    而朴刀又有好處,這幾刀都可順勢殺出回馬刀,只要兩馬錯蹬,欺他桿子長掉頭困難,而朴刀長短正相宜,反手一刀傷其後頸,暗算無常死不知。」

    劉梁大喜,跟著努力學著,一絲一毫,高興著細問:「若他兵刃比我輕巧如何?」

    「通用無妨,以長制短,以勢壓人,只要守住我中殺他中,中就是中軸要害。」

    劉梁有殺伐經驗,不一陣就掌握了要領,對老滕很是感激,但又繼續詢問底細道:「滕老師,若步下對陣又如何?」

    老滕開始喜歡起這個後生的細緻周到,便詳細道:「步下更是方便,步下多了步法周旋,可以借走步運刀,而且路線相對更長遠,因無戰馬庇護,下可抹襠,上可封殺。至於刀不出竅之法,也是用這刀鍔周旋,倒掐天地,同出一理。長制短在器,其故易知。短之降長在人,其故難知。一寸短就一寸險,愈險敵愈難料,一招失手,回天乏術,我勝算越大。刀刃叫天,刀背叫地,刀鍔叫君,刀把叫親,所謂人不親刀把還親,刀把不親祖師爺還親,一筆寫不出倆武林,合五一聲平安歸。」

    老滕又演示了幾個動作,與剛才壓刀翻手類似,只是身子一上步,鎖住了對方兵刃刀卻拉到對方襠下了,甚是刁鑽,又不可擋。

    劉梁道:「我殺人無數,卻未總結出此法。妙!」又問,「若勢力相當,當如何。」

    老滕呵呵一笑,走步起刀,刀法不變,卻走遠壓短,走斜打正,直拉那劉梁腕子,劉梁多聰明,馬上明白了,提刀道謝。

    老滕見他掌握,囑咐道:「刀走纏裹,此一發取得是二次開門,就是先攔後殺,而非一擊而中,所以第一手一定要快准無誤,令他回天乏術,因取後發先至,必然狠毒,一擊必死,你不殺他他殺你。若兩法相當,則去其直接,直取中路,封住線路兩刀合一刀,一氣呵成,一步到位,這就是後來的功夫了。」

    劉梁很是高興,看著老滕的刀問道:「滕老師的刀為何這般模樣,是否華而不實。」

    老滕哈哈一笑:「我這是大雁翎刀,一取其氣勢,再是這冷鋸正是巧妙機關,以此鎖扣敵兵,不需到護手圓盤,可走捷徑,而靠這一枝又能鎖死,對方只能待斃。如此靈活多變,可以一當十。」

    劉梁大驚,道:「我也當依樣打造一柄。」

    老滕道:「不可,我這刀自由習練嫻熟,又因自身膂力有長,所以才敢取此法,因短柄定勢之時難以借週身之力,兵器長不離身,短不沾身。所以運用起來已有難度又需拿捏到位,此刀非一般好漢可以駕馭。此已是走險,恐我再年長時也有心無力了。」

    劉梁道:「真是可惜了。」又道:「如此何以破解?」

    老滕道:「功大無解無不解。若取生剋,可使步戰花槍對騎兵,自下亂舞,他在上借不得勁,可乘勢刺殺。你日後見到步戰槍也當小心。」

    劉梁感謝,周圍兄弟也跟過來,一起舞弄,都掌握了個大概。

    不覺已天明,眾人不覺困乏卻感覺飢餓,卻心照不宣,準備上路。

    雙方人馬都很默契,也沒打什麼招呼,就開始各自收拾營帳,拔寨騎兵。

    老滕的人重新檢查捆綁了車馬,劉梁也喚了捻勇將那半壇搾菜馱了。

    兩隊人馬背著太陽上路。

    地上被露水打濕,陽光一照雖然微微冷但依然感覺到天高地遠一陣暖意。

    劉梁讓兄弟牽了馬,一路步行,邊走邊舞。

    影子漸漸清晰起來,瘦長扭曲,車馬就軋著自己斑駁跳躍的影子一路向西。

    路上無話,果然就看到幾處營帳,劉梁車也不停,稍加暗示便可過路。

    拐了彎向南,劉梁一直護送著車隊朝賒店走。

    鳳吟也跟隨步行,在太陽下看到這些捻勇堅強又苦澀憨厚的臉,心裡生出一陣難過。

    這個可愛的兄弟還不知道,車上那另外的罈子,裝得卻是要打死他們的黑火藥。

    孰是孰非,似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有這麼一個晚上,大家如此盡興。

    造化弄人,人生能有此節已經足夠,今宵酒醒何處,枯柳畔。

    鳳吟一路看著劉梁歡喜地舞動著大刀,不知道他是為了學了一套可以衝鋒陷陣建功立業或又殺盡不平的刀法而高興呢,還是純屬因為這套刀法本身的趣味而高興。

    鳳吟突然就明白了祖訓上說那句,不得為官,不得入伍。那不是因為其中的無奈與黑暗,更是這人性本身。在那種條件下,人心裡的許多力量會被勾引出來,而不可控制。

    鳳吟在心裡深深一跪,如果沒有這些人,如果不是要趕路,他定要跪伏在這大地上,拜謝祖先。

    他深深感受到了祖宗那種穿越時空的力量,禁不住眼眶有點濕潤。

    劉梁收了刀,他並著鳳吟,大踏步走著,道:「若天下太平,你我兄弟能日日如此多好啊。」

    然後留了個地址,說有空去家裡玩,又說捻軍很有紀律的,又講義氣,那些村寨與這邊無異,並沒傳說中那般驚駭,只是更快樂更有盼頭罷了。

    劉梁突然又看到了鳳吟的兵器,驚喜道:「弟弟,這是什麼兵刃?」

    鳳吟就給他講,這就是盤龍棍了。

    劉梁道:「弟弟果然霸氣,說書的講那大宋太祖趙匡胤就是靠著這個打得天下哩。叫做一條桿棒等身齊,打四百座軍州都姓趙。」

    鳳吟本想跟他說趙太祖是靠著民心所向之類,後來又一想,自己還有點想不通呢,而這個漢子也只為吃頓好飯,報銷頭領,根本沒考慮那麼多,也就罷了,不掃他興致。

    行一路已見賒旗,鳳吟突然難過起來,他看著地面幾個人影影綽綽的身影,卻怎麼也看不到劉梁的影子。

    鳳吟看著那一張笑容滿面而又毫無生氣的臉,心裡眼裡滿是酸楚。

    竟然問了句:「哥哥家裡還有什麼人?」

    劉梁被問得很奇怪,當時竟沒回答上來。

    再之後鳳吟就看著劉梁在興致勃勃地比劃著,自己竟真的成了聾子,啞巴,聽不見,說不出,根本不記得劉梁都講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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