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驚恐的看著屋子外面的一切。昨天,哦不,今天白天還是親切近人的兩個人,兩個現在世上與她最為親近的兩個人,如今卻好像陌生人般,讓她看不透。軒轅嵐還好些,早在醉仙居上,就已經見識過自己這個男人的武功以及堅強的意志,二哥白社爾每箭必射殺一人,白社爾取得是人命,那麼外面那些淒慘嚎叫的始作俑者就應該是現在盤踞房上的軒轅嵐了。這樣殘忍的做法,效果她已經看到,能有五個企圖救援受傷師兄弟的道士被來自屋頂的箭矢射殺,一擊斃命!其他的道士再不敢出來了,但是那個瀕死的人的大聲慘呼連白牡丹這個敵對者聽到心中都感到害怕,何況那些與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的道士們?
局勢已經完全為敵對雙方中人數處於劣勢一方掌握,這在平時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但是現今卻是在場所有人的共識。軒轅嵐估計能活著的道士不到十個,都隱藏在貨物後面、伙房馬棚內這樣的死角,除非採取一些非常手段,否則必是一個僵局,相對溫和一點的措施就是二人中一人掩護一人出擊,擊殺所有入侵者,顯然的,這個出擊者是他軒轅嵐,白社爾負責白牡丹的安全不適合出擊。
抓起身旁的重劍一個健步飛下屋頂,用劍尖挑起一具屍體,那屍體突然出劍凌空撲向軒轅嵐。冷笑一聲,"就看出來是裝死!"不慌不忙的收好"穿雲",雙手握劍跨前一步,手腕翻轉,"呀!"的大喝一聲,重劍帶著呼呼風聲砍向此人。這個裝死的天理教徒身在空中,根本無法挪移身體,眼睜睜的看著那柄逐漸在眼前放大直至割開他的皮膚、血肉、骨骼、內臟,再飛快的反向砍出,又是骨骼、血肉、皮膚。
半空中"砰的"崩開一團濃烈的紅色液體,不,不能完全說是液體,這其中還有眾多的固體,比如大大小小的臟器、肉塊以及被軒轅嵐內力炸開的破碎骨骼。這個道士"撲通"掉在地上,不甘心的爬了兩爬,劇痛自腰部傳來,動作僅僅帶動了腰部以上的身軀,隨著移動,一些尚在體內的臟器、血肉的碎塊滾到地面。"啊!"道士臨死前發出全身力氣叫喊出聲,以舒緩自己身軀傳來的痛苦,瀕死的疼痛。
這聲異常慘烈的喊叫驚呆了在場所有人,就連那名被軒轅嵐射中下腹因為無人救援而不斷慘嚎的道士也被叫喊聲所震驚,忘記了自己的疼痛,忘記了繼續嘶叫以召喚同伴,只是看著那大約保持兩段的身軀、天空中飄落的"血花"以及伴隨血花掉落的林林種種的硬的、軟的固體。
不,還有幾個人沒有為這叫喊聲音所動,軒轅嵐就是其中之一,因為他看見東廂房閃現出火光,火光一竄便上了房頂。火焰的映照下,他看到整個東廂房被火勢籠罩,唯獨面向院子一側的房門還沒有火光。不出所料,東廂的房門一開,白社爾護著白牡丹倉惶而出,慢一步脫出火屋的白社爾來到院子中間不住的扑打頭上背後的火星。
火,是軒轅嵐當初首先想到的用以解決剛剛僵局的激烈手段,但是這是客棧,客棧的旁邊還有其他房屋,一旦火勢無法控制將會成為波及這個城區的燎原大火,那時恐怕就是餘杭郡城的末日了!是以,軒轅嵐在想到的同時便否決了這個想法。
"劉記"的東廂房外側是一家米店的後院與倉庫,不是軒轅嵐的注意方向,他也從未將這家米店列入自己考慮的目標,尤其是在所有道士都進入"劉記"院子以後。現在幾乎是禍生變肘,即使智計與深沉如軒轅嵐也不禁一愣。手上重劍垂下,關切的注意著自屋內逃命般跑出的兩個人。
不單是東廂,西廂正房方向也都有火頭燃起,房中躲避的道士與客商們不得不現身出來以躲避祝融之難。隱隱約約的,軒轅嵐在吵雜聲之外聽到幾個有些熟悉的叫聲,"媽的,燒死你們這些狗男女,叫老子下不來台,我蘭逐利就要你們的命!快,弟兄們,再加一把油,喂,說你呢,三東子,你拿的菜油是下仔的,不潑上去還要拿回去給你媳婦做菜呀!"
怎麼聽來都是今天街上名叫"玄易"的流氓道士的聲音,看來這把火就是他帶著那些流氓道士嚇得手了。軒轅嵐有些悔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將這些地痞無賴放在眼裡,竟然讓他們惹出這樣麻煩的事情,還是在最重要的關頭。
馮虛理不是傻瓜,借這樣一個天賜良機聚集起殘餘的幾個道士,嘀咕幾句,一個道士便藉著火光的掩護,悄悄溜出"劉記"。馮虛理看著數目僅僅在個位數的幾個殘兵敗將,狠命的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崩出來,"聖教的威名今天算是栽了,我們不能廣大聖教,也要為聖教盡忠,這幾個人只有兩個男的有武功,那女的根本不會武,一個不留,全部殺光,為諸位殉教的聖教忠勇弟子報仇!"看看沒有半分勇se的幾名弟子,只好補充一句,"不要忘記聖教的六十四刑條,我們今天如果不能將他們留下,就只有去刑堂報道的份了!"
剩餘的幾名弟子精神一振,似乎那"六十四刑條"的名稱刺激了他們的神經,血色上湧,原本蒼白的臉逐漸紅潤,不,不止是紅潤,甚至像某種動物的某個部位一般鮮紅,手中寶劍重新握緊,骨節因為過於用力握劍發出一陣陣響聲。
馮虛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部下重新鼓起勇氣,掣出一口松紋寶劍對軒轅嵐三人一揮,"佈陣!"道士們一陣野獸似的嚎叫,有如受傷的狼群旋風一樣撲向軒轅嵐三人。這樣一群"黑衣野狼"一個個瞪紅了眼睛,手持利器,張著血盆大口衝上來,所有的客商、夥計以及店主早嚇得腿軟腳軟,一個個四肢並用跑出"劉記"。
軒轅嵐看到自己被圍住,略略有些驚慌,畢竟三人中白牡丹沒有分毫武功,一下去掉三分之一的戰力,不單如此,他和白社爾二人還要保護白牡丹,又去掉部分戰力,七扣八扣之下能發揮出五成的戰力已是極為出色。與白社爾交換一下眼色,二人默契的背對背把白牡丹夾在二人中間,白社爾悄悄將他那柄精緻的匕首塞到白牡丹手中,"自己小心,雖然只是一些雜碎,我們二人也要花費一些力氣,不要讓自己受傷!"
白牡丹顯然被今晚一連串的事件所震驚,有些倉惶的接過匕首,軒轅嵐露出一個笑臉,用他那略有些磁性的聲音道,"小心肝,我們就是一會的功夫就會解決的,不會讓你有一絲一毫的傷害,放心吧!"
無論是欺騙也好,安慰也罷,白牡丹雖然相信自己的義兄,但是心中潛意識中更加信任自己的男人,那個將自己救出火坑的男人,看見男人自信的笑容,不自覺的點點頭,心下安靜許多。
道士們圍著三個人,遲遲不敢上前,三人也不動作,只是冷眼觀察他們的動作。馮虛理等候不及,一聲斷喝,"進!"道士們手中長劍猛的評舉遞出,口中大呼,"殺!"
軒轅嵐不慌不忙的將重劍左撥右擋,挑開近身的長劍,卻不繼續追殺而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白社爾也是亦然,刀花晃動,挫敗了道士們第一撥攻勢。
馮虛理本就不指望第一次攻擊產生效果,自己晃動松紋長劍加入劍陣,主攻的卻是白牡丹。他的加入頓時令軒轅嵐與白社爾二人感到吃力不已,發現他的長劍竟然劍劍揮向不會武功的白牡丹,白社爾大罵其"無恥"。馮虛理不為所動,只是專心擊殺白牡丹,白社爾有些護佑不及,乾脆露出空門全力保護自己的義妹,數招之間,胸口、後背、手臂已經不輕不重的多了許多傷口。
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刻,院子門口處一陣混亂,大群人衝了進來。軒轅嵐偷眼觀察,心中吃驚不已,是那群流氓道士,人數在三十上下,個個手持短刀、匕首甚至鐵棒一類利器,眼看就要圍上這個戰圈。
軒轅嵐豈能讓他們得逞,本就有些吃力的戰圈如果再被這些不顧天理道義的傢伙圍上,他們三個人可就死定了。想到這裡,軒轅嵐反身亮出後背抱住白牡丹,腳下用力,硬生生衝破戰圈。不過也就是衝破而已,出口方向有新來的流氓道士阻路,他只有奔向正在燃燒房舍,將白牡丹放下,迅速轉身面對追上來的道士們。
白社爾在軒轅嵐抱住白牡丹的時刻已然明白他的用意,大開大闔的舞動彎刀,拼著受傷擋住部分追兵。雖然脫離了不利局面,但是二人都付出一些代價,軒轅嵐後背添上三道血肉泛起的劃痕以及一個幾乎洞穿右肩的劍傷,白社爾皮糙肉厚,身上大小傷痕已經二十多個,渾不在意,揮刀如風,擋住大部分攻勢。
軒轅嵐與白社爾都是武功過人之輩,如今卻被數十個武功不高甚至是些根本不會武功的傢伙圍住了打,均升起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軒轅嵐明白這樣的打發雖然沒有了後顧之憂,也不是長久之計,大喊一聲,"我先上!"便劈開一柄長劍,大步踏前,重劍揮舞,不求防身只要傷敵。道士們不防這人如此不顧性命的打法,陣腳頓時混亂起來,幾個流氓道士躲閃不及,軒轅嵐重劍之下哪管他們有沒有防備,火光映襯之下白影閃過,兩顆斗大的頭顱落地,還有一個自左肩到右下腹來個大開膛,肚子裡有些什麼都爭先恐後的往外擁,腸子、肚子、心臟、肝肺齊齊來個出境旅遊。
看見這些景象,流氓道士們不知為何反而士氣暴增,蜂擁而上,幾個人甚至要抱住軒轅嵐,嚇的這個十六七歲的男人忙不迭的後退,與白社爾共同抵禦這撥不明所以的超強攻勢。好在流氓道士們功力有限,一時熱血湧過,還是需要功力作後盾,扔下三四具屍體退下,戰果是軒轅嵐的左臂被一個不要命的傢伙劃出尺餘長寸許深的傷口,當然這個傢伙被傷者生生捏斷了脖子,白社爾則是腿上多了六道刀傷,削掉他二兩肉。
強忍疼痛的二人,一個不良於行,一個運劍出現困難,不得已,仍然還是年輕的人衝鋒上去。道士們有了準備,用功力相對高深的幾個馮虛理嫡系弟子擋住軒轅嵐的攻擊,馮虛理與一眾流氓道士圍住這個年輕人瞧冷子就是一記偷襲。誰知軒轅嵐根本就是以命搏命,玄玉功運轉極致,不顧左臂傷勢,雲指打出,打不中則罷,一旦擊中,保證你身上多個窟窿,要是無巧不巧打在臉上,更好,又多個呼吸吃飯的地方了!
看著好像血人一樣的軒轅嵐,白牡丹幾乎要撲過去替自己男人擋住刀劍,可是她的理智告訴她,不可以,本可以和白社爾逃脫的軒轅嵐這樣拚命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如果自己過去,就會令軒轅嵐和白社爾以前的所有作為付之東流,她只有用手帕摀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銀牙將嘴唇咬出血也不自知。
軒轅嵐已經感覺到有些脫力,畢竟每殺一人,他身上就會多十餘個傷口,雲指雖然威力巨大,可是畢竟要以深厚的內力作基礎,況且左臂的傷口沒有包紮,血液咕咕流出,"身上已經缺血了吧?"麻木的舉劍、揮出,再收回,再舉起、揮出,心中的想法與行動完全脫節,恥笑自己的行動,"為什麼自己心懷大志,自覺心地堅強的自己卻屢屢作出違背志向的事情,今天的事情在火起的時刻就應該逃走的,不是麼,攜帶一個人不可能,自己一人還是能夠作到的吧!"軒轅嵐盲目的揮動重劍,不知殺掉多少人,突然後背一陣劇痛傳來,有些感覺的低頭查看,一柄長劍自他的左胸穿出,緩緩的回頭,是馮虛理那張看似慈善現今猙獰的面孔。
馮虛理偷襲得手,終於刺殺了這個魔王一般的殺星,正在得意的當,那個殺星竟然能夠回頭,滿是鮮血的臉上一個恐怖的笑容浮起,馮虛理嚇得鬆開自己的松紋寶劍,不自覺的後退幾步,哆哆嗦嗦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那個殺星彷彿沒有感覺的自體內拔出松紋長劍,反覆看看,突然握劍的左手劃出,寶劍脫手而出,明晃晃的射入馮虛理那根本已經不會逃走的身子內。馮虛理不可致信的看看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愛劍,又瞧瞧那個仍然在微笑的殺星,帶著自己的野心和慾望倒下。
院子入口處又是一陣大亂,那些因為馮虛理的死而一哄而散的道士們被一群青色衣衫的壯漢殺散。但是如今的軒轅嵐已經沒有一絲力氣支撐自己乏力的身子,眼前一黑,彷彿倒在一個柔軟的懷裡。
第二卷四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