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則是另一番心思。上了馬車,沈平和軒轅嵐騎馬行在馬車之前,白牡丹靜靜坐在車中,以前紅極之時,不單蘇郡名流、才子、世家子弟爭相捧場,甚至遠在京師的世家豪族也慕名而來。那時的她想坐馬車只要隨意吩咐一句,各式各樣由駿馬拉馳的馬車就會出現在面前,好像原本就是她白牡丹自家的一般。破相、破身以後,那些個以前將她捧在手心的人們個個變了嘴臉,還是爭相來到怡香院,不過目的發生變化,由以前聽白牡丹彈唱變成piao她這個賣身的紅牌,在床上還惡語相加,用盡yin辱辦法玩弄她。一夕之後,即棄她如篳履,再不回頭。這時的白牡丹別說要坐馬車,就是買個香粉都要自己走出幾條街受盡別人白眼。由此,白牡丹懂得一個道理: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最應該珍惜的不是過去也不是將來,就是現在!
偷偷挑開車廂窗上的竹簾一角,白牡丹掀起面前青紗端詳那個騎在白馬之上的男人,她不明白,自己一個過氣的紅牌,破相的美人,縱使身子還算誘人,總會有被人玩膩的時候,為什麼這個男人要為自己贖身,還要待自己如珍寶一般?她明白,沈平是個豪俠之人,之所以對自己如此照顧,完全是看在那個白馬少年的臉面,沈平以前不會對自己的身子感興趣,今後也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她所要感激的就是那個行為、語言異於常人的白馬少年。
思索之間,車子停住,車伕挑開門簾,放下墊腳的車梯,彎腰請白牡丹下車,醉仙居已然到了。
醉仙居是一座依湖而建的四層木質高樓,一層大廳是一般客人喝酒所在,雖然門口標明無論販夫走卒都可以一醉方休,可是再看看大廳內的菜碼酒價,一個菜最少五百枚銅幣,半枚銀幣的價格足夠平常人家半月開銷,什麼人會來這裡吃酒可想而知;二層三層是雅間,供富人吃酒聚宴,菜價自然也是高出一樓不知幾成;四層專門辟出來為文人雅士吟詞作畫觀賞風景,據說四壁掛滿字畫、書法、詩詞,收費與一層持平,只為彰顯酒樓名望。
今日聚仙居門口當值的夥計陳四剛迎進蘇郡郡守李應隆的三公子李允,接了一個銀幣的賞錢,開心的不得了,張望之間發現一駕雙輪馬車停在大門口,看樣式應該是城中四安車行的車,急忙迎上去,只見車伕是四安的老張,心中篤定,這個四安車行專門作外地富商、世家公子的生意,只要是用他們車送來的客人,無不是出手闊綽的主。
心中為自己可能賺到今天第二枚銀幣賞錢欣喜不已的陳四,還未跑到馬車前,就看見老張必恭必敬挑開車後門簾,打開車梯,一雙裹著白色弓鞋的美足當先彈出,接下去是白色紗裙圍繞的纖細女腿。久在醉仙居作這迎客的營生,陳四早就練就出一雙犀利的賊眼,只看下車女人的腳和腿就能判斷出車中女子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美人還是醜女,年輕抑或上年紀。時人將女人的腿腳包裹在長裙之內,除了極親近的人外他人無能看見,也只有如陳四一般的迎客夥計在女人上下馬車之際可以看到這些本應是女人於丈夫、父母才能看到的美景。
今天的陳四大感艷福不淺,從這個女人蓮足纖腿判斷,他得出的結論是:美女,絕對是美女!就是不知道這個美女的長相是不是那些文人所說的『絕代佳人『?突然一個爆栗打在頭上,驚醒有些癡呆的愣愣期待美女現身的陳四。小夥計轉頭觀瞧,卻見蘇郡節度使轄下的軍需司校尉沈平面帶邪笑的看著他,心下暗道不好,連忙收回色心,全力伺候,『原來是沈校尉駕到,我當是誰呢,連打我都這般龍精虎猛,拳頭生風的,不知傷到您老沒有?『
沈平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幾歲色瞇瞇的夥計,他也是這醉仙居的常客了,認得夥計叫做陳四,一腳踹在陳四屁股上,笑罵,『小子找打不是,別在這裡色瞇瞇的了,快去三樓挑個臨湖的雅間,告訴後面廚房,上一桌你們醉仙居拿手的湖魚席,要快!『
陳四顧不得車內女人的相貌如何,應承一聲,跑進門內,一邊跑著,一邊在腦中回想著剛剛看到的美景,應該是個美人,還是大大的美人吧!心中尋思著,可惜今天看不到這美女的相貌了……奇怪,這個女人的腿腳他以前好像見過呀?陳四想到這,有些放慢腳步,回憶以前所見,是誰呢?應該是這蘇郡城中的美人,哪個人家的女人用一向放蕩不羈的沈平相陪呢?腦中實在想不起哪戶人家的女人有這樣美的腿腳,腦筋打彎,算了,不理了,可能是花街上哪家的姑娘吧……等等,陳四停下腳步,姑娘,對呀,是個姑娘,是以前怡香院的紅牌,是那個破相的白牡丹,三年前白牡丹經常來醉仙居,自己迎客時多次看見她,至今還是念念不忘。
『喂,陳四,不去忙著迎接客人,在這裡發什麼愣?『一個聲音打斷陳四的回憶,陳四迎向聲音,是醉仙居的二廚劉五,便嘿嘿笑著低聲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劉五,臨了還叮囑劉五不要胡亂說出去。
劉五答應著,想到最近今天蘇郡城中的傳言,心中胡疑,有些失神,回到廚房,忍耐不住又將陳四的發現告訴了三廚趙大,趙大嘴快,沈平點的湖魚席還未做好,整個醉仙居廚房已經全部知道了:以前怡香院的紅牌白牡丹和那個為她贖身的公子哥在沈平的陪同下來到醉仙居吃飯!
醉仙居的夥計們來往於前面大廳、雅座與後面廚房之間,也逐漸知曉這個消息,為了看看現在的白牡丹是個什麼樣子,憑借什麼讓人為她贖身,也想看看那個傳聞之中的公子哥是個怎樣的二世祖,竟會為一個破相的女人贖身,都爭著想為沈平三人上菜。
軒轅嵐走上醉仙居三樓,一個個隔間雅室之中傳出微微的人呼女笑之聲,暗讚醉仙居用才考究,竟如此隔音。進到三樓丙字號房間,只見室內右手方向是張檀木圓桌,足夠十個人同坐飲酒而不嫌緊湊,左手位置空曠,佈置一些圓凳,想是為那些招來的女樂設置,房門正對一扇闊窗,窗扇打開是一片湖光,湖上舟帆點點,著實風景宜人。右手側有一內室,略小,放置三張胡榻,鋪著竹蓆,供客人酒醉休息。
滿意的點頭,請沈平坐到上手主席,自己和白牡丹與沈平對坐下首,喝著夥計送上的當年雲霧,示意白牡丹掏出三枚銀幣打賞給陳四。陳四接著銀幣,心中略微後悔自己嘴快,將白牡丹來到醉仙居的事情傳了出去。
三人看著湖魚席擺上,卻聽見門外聲音慢慢吵雜起來,好像許多人擠在門口。開始三人不以為意,慢慢品嚐自湖中打起的鮮魚,可是門口的聲音越來越大,就是雅間的建材可以抵消部分聲音也遮掩不住,軒轅嵐耳靈,早聽見門外多是醉仙居的夥計和廚子,還說什麼『看不出白牡丹破了相,身材還是這麼好,早知道就應該去怡香院piao一piao的了!『或者『看白牡丹這樣遮住臉,應該還是沒有恢復容貌,不知道這個公子哥看上她什麼了?『『嗨,這還用問麼,一定是床上功夫過人,迷住了這個二世祖!現在真是後悔以前沒有去piao過白牡丹了,就是臉上嚇人,只要用被遮住,下面還是一樣的!『……
軒轅嵐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手裡卻拿起一支筷子,手下用勁,並不回頭,『嗖!『的一聲,精緻的南竹筷子貫穿堅硬柞木製成的房門,牢牢的插在門外走廊對面的木牆之上。那些醉仙居的夥計們一個個嚇得腿軟手軟,四肢著地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的爬下三樓,才敢悄聲議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