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蓉和老農夫婦秉燭夜談,得知他們夫婦有兩兒兩女:兩個兒子中一人在羌胡之亂中戰死,另一個生死未卜,至今杳無音信;兩個女兒都已嫁作人婦,一年中難得回一趟娘家。老夫婦倆孤苦過ri,家窮客少,故此見到傅徹湘蓉二人甚是高興,奉為上賓、熱情款待。傅徹聽湘蓉轉述後道:「想他們一把年紀生活艱辛,長年累ri地辛勤耕作,加之省吃儉用才蓄積些許食糧,我們一來就佔用了,這如何過意得去?」湘蓉道:「既然是兩個老人的一片心意,我們若客氣,他們會不高興的。」傅徹道:「戰亂切斷了人間的骨肉親情,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熱衷於血腥征戰呢?」
湘蓉道:「如果有人問你江湖那麼多仇殺爭鬥,你為什麼還要行走江湖,你會怎麼回答呢?」傅徹道:「我小時候還能說出個所以然,可長大後,經歷了江湖風雨的洗禮,我卻答不上來了。」湘蓉道:「或許那些征戰沙場的人也已說不出為何要拚個你死我活了!」傅徹笑道:「好湘蓉,你這話說得很有趣!」湘蓉淡然笑道:「我說的是實理,算什麼有趣了!」傅徹笑道:「不說這事了,我先去看看馬兒睡了沒。」
月到中天,兩個老人還忙裡忙外,只恨家貧如洗,惟恐怠慢客人。一個清脆的聲音問老夫婦道:「大爺大娘,夜深了,我無處可住,能否借宿一夜呢?」老婦對老漢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會一下子來了這許多客人?」老漢道:「我也不知道。」傅徹湘蓉聞聲出屋,見一背著個大包袱的少年,比手畫腳地與老夫婦交談。那少年眼尖,目光一轉就見到了他們二人,問道:「喂,你們也是借宿的嗎?」傅徹道:「有什麼事嗎?」那少年笑道:「沒事問問不行麼?」傅徹不再理他。
兩老人答應了少年請求,少年欣喜稱謝,將大包袱放到屋內,走過來和傅徹湘蓉二人敘談,傅徹問道:「小兄弟,你包袱那麼大背著不累麼?」少年白了他一眼,道:「要你管了!」他毫不客氣地挽著湘蓉手臂笑道:「姐姐,你真美!」傅徹見他如此輕浮無禮,大是不爽,奇怪湘蓉為何對他的親暱無禮之舉似乎無動於衷。少年拿眼看傅徹笑道:「喂,你叫什麼呢?和姐姐是什麼關係了?」傅徹反感地瞥了他一眼,卻不搭理他。那少年討個沒趣,悻悻道:「不說就不說,那麼跩幹麼?」傅徹看在老夫婦面上也不計較。
湘蓉湊到他耳邊笑道:「你板著臉幹麼,沒看出她是女子嗎?」傅徹聞言當真細看著那少年,那少年細眉豎起,怒道:「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嗎?」傅徹見他皮膚細膩白皙,眉目清秀非常,媚態橫生,暗道:「還真是個女的,我一時大意倒沒看出來了。」那少年又問湘蓉道:「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呢?」湘蓉微笑道:「我叫湘蓉,他叫傅徹,妹子你呢?」少年笑道:「姐姐人好,那我就告訴你,我叫萱兒。」又問道:「姐姐你要去哪呢?」湘蓉道:「我們打算去中原啊!」萱兒喜道:「那太好了,我沒到過中原,你帶我一起去吧!」湘蓉道:「你一個人出來,家裡人會擔心的,我看你還是回家吧!」
萱兒求道:「好姐姐,你就答應我吧!」湘蓉笑道:「那我可做不了主,你去問他。」萱兒忙向傅徹笑笑,道:「你答應吧!」傅徹對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抬頭看看天際的星月。萱兒正要發作,恰巧老婦端上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招呼她吃,她只好暫時隱忍,接過麵條,像個三輩子的餓死鬼,吃得津津有味,全不顧及姿態雅與不雅。湘蓉微笑道:「看你吃得那麼急,像餓鬼剛投胎般,可別噎著。」萱兒笑道:「姐姐,我可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老婦在旁道:「不急,不夠我再給你做去。」萱兒稱謝道:「大娘你真是大好人,你好人有好報,一定能長命百歲,兒孫滿堂的。」老婦道:「但願托姑娘你的吉言。」傅徹去找老漢談話,可惜兩人說了半天還是互相不知所云。
萱兒吃完後,拉著湘蓉去找傅徹算帳,見他和老漢交談的可笑場景,她取笑道:「原來還不會說話啊!」傅徹道:「關你何事?」萱兒做了個鬼臉道:「我才懶得管你呢!」老漢雖一知半解,但看萱兒那神情,也知她有意挑釁,他識趣要去找老伴,萱兒卻對他道:「大爺,人們都說入鄉隨俗,這人連個話都沒學好就來金城,非但不成體統,也忒討厭了!」老漢只能微笑,不置一詞。萱兒道:「大爺你不直指其非,是你老人家宅心仁厚,可他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是不能姑息的!」好在傅徹聽不懂她和老漢說什麼,否則怒目相對恐是難免。
湘蓉道:「萱兒,你就別拿他開玩笑了,他會不難為情的。」萱兒笑道:「姐姐你真疼他,看在你面上,我就先饒他這一回。」說著有用漢語和傅徹道:「看在姐姐面上,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馬,去中原之事你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傅徹似笑非笑道:「大小姐,你真是半點也不見外啊!」萱兒道:「為什麼要見外了,這可是你不識好歹得罪我的代價?」傅徹懶洋洋道:「不和你說了!」萱兒道:「理虧就是理虧,何必借口不和我說,不知害臊。」傅徹默然相對。萱兒得意笑道:「你不答話就是默認,姐姐我再饒你一次,記住以後和姐姐我說話要學謙謙君子、彬彬有禮哦。」傅徹見她還真得寸進尺了,不悅道:「你是誰姐姐了?」
萱兒拍拍他肩膀笑道:「你看我不是你姐姐……」她這話沒說完,眉頭微蹙,痛苦異常道:「你……」湘蓉看她眼淚都要掉下來,擔心道:「萱兒,你怎麼了?」萱兒指著傅徹說不出話。傅徹漠然道:「誰叫你亂拍了!」原來是他故意用護體真氣震酸她手臂,好懲戒她一下出口悶氣。湘蓉勸道:「你就幫她治治吧!」傅徹不弗湘蓉之意,也不忍眼看萱兒如此痛苦,拉住萱兒纖手,道:「放鬆一些,一會就好!」萱兒甩開道:「別碰我。」傅徹道:「別任性了,乖一些,一會就不疼痛了!」萱兒氣呼呼道:「你欺負我,你不是好人!」
傅徹笑道:「我不是好人,那你可別跟著我去中原了,免得又受我欺負!」他邊說邊在萱兒手臂上輕揉幾下,萱兒疼痛立消,聽他答應帶自己去中原,心中大喜,笑道:「那你可不能反悔了!」傅徹道:「那可不好說,萬一哪天我不高興或沒盤纏,難保不把你賣了,反正我也不是好人。」萱兒陪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大好人,要不怎麼會叫你帶我去中原呢?」傅徹笑道:「言不由心,我還是能看出來的。」萱兒見他笑意盈然凝視自己,臉色一紅,抽回手道:「反正我就跟你和湘蓉姐姐一起去中原。」
次日一早,三人作別老夫婦,牽著寶馬在金城遊逛,走馬觀花當地的風土人情。戰亂的金城除了荒敗看不到更多的,街上行人稀少,最多的是橫行無忌的軍兵,金城百姓視他們為豺狼虎豹,敬而遠之。三人行到黃昏,湘蓉萱兒腹中已經作響,可惜三人找了幾條街都沒找到一家店舖。萱兒氣憤道:「這是什麼鬼地方,連飯也吃不上。」湘蓉道:「我們這一路來,這種情形已屢見不鮮了,萱兒初次出遠門,慢慢就會習慣了!對了,萱兒還沒告訴我們你是哪裡的?」萱兒道:「我是隴西的,我爹不疼我,我就走了。」湘蓉道:「原來我們還算是小老鄉了。」萱兒喜滋滋道:「原來姐姐也是隴西的,怪不得這麼美。」傅徹笑道:「你是不是說隴西女子都很美,順便也誇著你自己呢?」
萱兒瞪著他道:「我就是誇自己了,不行麼?」傅徹笑道:「萱兒你這麼美當然行了!」萱兒點頭道:「算你識相,要不然我和姐姐饒不了你!」傅徹拍拍寶馬,自認惹不起。湘蓉笑道:「我看萱兒又要餓一整天了。」萱兒嘟嘟嘴道:「那可難受了,早知多帶點東西出來。」傅徹道:「這一路去中原可有許多苦好吃的,你若受不了,還是盡早回家當你的大小姐吧!」萱兒撇嘴道:「我偏不回去,我有什麼苦吃不了的。」傅徹睜大眼看了她一下,她以眼還眼瞪著他。湘蓉笑道:「你們兩人還真叫不是冤家不聚頭了!」
這時一路衛兵齊步走來,遇見三人,一眼就盯上萱兒背後那大包袱,領隊軍官喝令他們止步,對萱兒道:「你包袱裡藏著何物,快些打開,讓軍爺看看!」萱兒大聲道:「我的東西幹麼要打開給你看。」那軍官喝道:「大膽刁民,還敢跟軍爺我逞橫了。看你陰陽怪氣來路不明,肯定與庫銀失竊脫不了干係!」萱兒聽他憑空誣陷自己,氣得跳起來,叫道:「你瞎了眼了,胡說八道!」那軍官怒洶洶道:「你休得狡辯,你這種小賊軍爺見多了,天生骨頭犯賤,沒有大刑伺候還不招,軍爺也會成全你們!」他命令手下道:「來人,把你們捆綁起來收監,等候將軍處置。」萱兒怒目相對道:「要抓你抓自己,休想抓我。」傅徹笑道:「我們被你連累了。」萱兒罵道:「你怕死逃是了,你不是很厲害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