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徹受不了他這幅無賴氣,蔑笑道:「我出手從來不知輕重,等會若不小心傷到閣下,閣下千萬莫怪。」陶統道:「你有本事再說,只怕你和湘蓉呆得太久,身子骨虛了,弱不經打。」傅徹對他話中之意一知半解,道:「湘蓉自會好好照顧我的,不勞閣下操心。」陶統取出隨身攜帶的雙刀在胸前撞擊幾下,道:「這寶貝很久沒用,但願還未變鈍。」傅徹一手搭在湘蓉肩上,一手拍拍遙思劍,笑道:「你早已髀肉復生,還是棄刀回家為妙,免得危急時刻,刀銹蝕鞘中拔不出來,白白丟了性命。」
陶統大喝一聲,雙刀錯開,一橫一豎,急攻向傅徹。傅徹遙思劍已到手中,淡淡月色照應下,寶劍流光溢彩,他不急於出招,直到陶統雙刀迫到身前,遙思劍瞬時崛起前攻。一招之間,陶統苦著臉呆立著,遙思劍就橫在他脖子上,他根本沒看清傅徹是怎麼出招的,只知脖子一涼後就什麼也完了。司馬尚孫志良等無不動容變色,難以相信雙刀橫行酒泉的陶統會一招被制,傅徹可有可無道:「孫老闆,這人太窩囊了,還是你自己來吧!」遙思劍回縮,氣貫劍尖,封住陶統穴道。陶統巴巴瞪著眼,苦於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孫志良上前抱拳道:「公子指名道姓要孫某應招,孫某就捨命陪君子。」傅徹道:「其實只要你們放行,咱們還是有話好商量的。」孫志良笑道:「你這是以勝者自居了,孫某倒要先看看你是不是取巧獲勝的。」又一人拋過一柄鐵劍,他伸手cāo過,劍身一抖,挽了一個劍花,劍尖直對傅徹。傅徹雙目望著鐵劍,搖頭道:「我的是寶劍,尋常兵刃,皆不堪一擊,孫老闆待會可要當心些!」孫志良道:「公子不用留情,神兵利刃也好,普通兵器也罷,孫某都不敢怠慢!」說時身體快速向前移動,鐵劍直刺向傅徹。傅徹不慌不忙,左手牽著湘蓉,右手手腕輕轉,遙思劍不住旋動,劍氣已然凝聚。
孫志良的劍已近在咫尺,傅徹手心一緊,抓牢劍柄,遙思劍斜揮而出。兩劍半路相逢,只聽嚓一聲,孫志良的鐵劍被削成兩斷。孫志良望著半截斷劍,還未轉過神,傅徹的真力卻透過斷劍襲至,硬將他震退兩步。傅徹一招退敵,並無喜色,因為這招未達到他預想的效果。他原是打算隔物傳功時不削斷孫志良的鐵劍而將他震退,但他功力還不到收發自如恰到好處的境界,分厘之差,便是他這招未能盡善盡美。他心有不甘還yu重試道:「孫老闆,這招我是仗著寶劍鋒利才勝的,不算數,你再取一把劍來,咱們重新比過。」
孫志良安能不知非他之敵,若就此認輸未免太折損志氣,又接取一柄長劍。司馬尚點撥道:「志良,用飛燕劍法,不要與他的寶劍硬碰。」孫志良心領意會,劍法一變,出手輕靈快捷,招式威力雖減,但危險卻陡增。傅徹一時摸不清他劍法的路數,但不著急,立在原地靜觀其變,見招拆招,孫志良更無從得手。數招一過,傅徹已基本摸清他劍法的套路,不容他多逞威,遙思劍橫起,緩緩移到身前,劍器舞動,劍光暴漲。孫志良但感一時刺眼迷亂,遙思劍已攻破他的劍圈。
兩劍再次相交,傅徹故技重施,還是「嚓」一聲,孫志良的劍先斷人後退。傅徹搖搖頭,只好接受自己功力止步於此的事實。湘蓉看他似有不悅,低聲問道:「是不是傷還未痊癒,不能動手了?」傅徹含笑道:「不是,我是想這般贏得太輕鬆沒意思了!」湘蓉笑道:「那是你武功太高了麼!」孫志良被他真氣沖震兩次,內息不暢,靜立原地默默疏導。司馬尚一陣喪氣,他雖不敢輕視能一招制住陶統的傅徹,但盡得他真傳、足於繼承他衣缽的得意弟子孫志良也數招落敗,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司馬尚有自知之明,也知江湖藏龍臥虎,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心想孫志良既輕招敗績,他自己也無能為力,蕭然道:「酒泉仙居留不住兩位,恕不遠送!」傅徹見他神色淒愴,語聲蒼涼,大有英雄悲慨無助之意,又念及他不再刁難,心生惻隱,拱手道:「那多謝了,傅徹委實無意和司馬先生你們為敵,咱們山高水長後會有期。只是那徐顯龍居心叵測人面獸心,司馬先生你們要多加留意。」邊說邊解開陶統穴道。
司馬尚聽他語出真誠,心裡暖和許多,道:「老夫在此先謝過公子良言提醒!湘蓉一生命苦,能得公子眷顧也算是她的福分,老夫祝願你們此去一帆風順。」復又歎道:「其實老夫早已知湘蓉是徐顯龍安插在酒泉仙居的暗探,之所以沒有戳穿,一是因為深知徐顯龍為人凶殘毒辣,他一旦得知湘蓉身份敗露,必然要拿她治罪,老夫不忍心看她遭此橫禍;二來也是出於私心,湘蓉一天在我酒泉仙居,就一天有她不可替代的功用。這些日子老夫獲知徐顯龍緊鑼密鼓籌劃對付我,我不yu湘蓉介入此事,才故意棲身他處。」
傅徹湘蓉聞言面面相覷,驚歎司馬尚不愧是酒泉第一豪霸,神通廣大。傅徹道:「司馬先生昔時今日對湘蓉的恩情,我們沒齒難忘,先生將來有什麼需要我傅徹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傅徹一定效犬馬之勞。」湘蓉想到他連朱丹崖臨終托付都不輕易答應,如今為了替自己報恩,竟毫不猶豫許下天大的承諾,內心又是欣喜又是憂慮,喜的是他真心愛惜自己,憂的是司馬尚將來說不定會讓他幹些非他所願之事。
司馬尚道:「老夫再次謝過公子了,今夜已晚,不如你們明日再動身!也好讓老夫為你們餞行!」傅徹看向湘蓉問她意見,湘蓉道:「我都聽你的,你說怎辦就怎辦!」傅徹當即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前嫌冰釋,諸人暢飲,各盡其歡。傅徹心下得意,暗想:「師父常說行走江湖樹敵太多便寸步難行,結交朋友但憑意氣,無須拘泥於被那幫酸儒掛在嘴邊的仁義道德,這話形容我現在的處境倒是恰如其分。」「酸儒」不由聯想到義父梁亮,暗罵自己不該得意忘本,連自己義父也一併取笑,這可是大大不孝。
翌日,二人作別司馬尚孫志良等人,離開酒泉向東進發。兩人寶馬引路,本可一ri千里,然他們心情怡悅不急趕路,四處閒逛,訪風問俗,樂得逍遙。這日兩人途經張掖時邂逅幾個波斯商人,他們苦學漢語、翻山越嶺,從萬里迢迢的異國波斯趕來中土,原yu商事亨通、發家致富。不料未到中原就遇上兵匪作亂,非但錢財貲物被洗劫一空,差點還一命嗚呼。歸途漫漫,幾人篳路藍縷、餐風宿露、食不果腹,處境淒涼,生命堪憂。二人同情他們遭遇,又可憐他們流落他方無依無靠,慷慨解贈。波斯商人感激涕零,有感於無以為報,乃將他們在路上一無名洞穴找到的一卷絹帛古書相贈,並邀請二人將來去波斯做客,各自詳說了住址。波斯地址冗長繁複,傅徹心料自己這一生不會去波斯,只作耳畔之風,沒用心去記,只收了那卷古書。湘蓉心細如髮、記性又佳,將波斯商人所說一一銘刻於心。
二人別過波斯商人,牽馬信步,湘蓉笑道:「我們剛才傾囊解贈,現在可是行囊空空身無分文了,接下去的日子,恐怕要沿路乞討才能熬過!」傅徹笑道:「我絕不會讓我的好湘蓉拋頭露面去當乞丐婆的,今晚我就夜走千戶,看能逮上幾個為富不仁的,好幫他們積點yin德,免得他們將來遭天打雷劈的報應。」湘蓉笑道:「那他們子孫萬代都要感謝你了!」傅徹一本正經道:「助人為樂,何求報答了!」而後兩人相對歡暢而笑。傅徹打開波斯商人贈他的古書,看了半天,愣就看不明白寫的是什麼,文字奇形怪狀,密密麻麻、歪歪斜斜,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只道是天書,也不深究,隨意放在行囊。
出張掖再過些日子便到了金城。中平元年,以北宮伯玉、李文侯、宋建、韓遂和邊章等為首的羌胡犯上作亂,叛軍殺護羌校尉冷征、金城太守陳懿,其後宋建坐鎮金城,北宮伯玉、李文侯等率軍繼續征戰。中平三年,邊章與韓遂發生內訌,韓遂殺死邊章、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等,並兼領了他們的部隊。後來韓遂戰敗歸降董卓,原始叛軍至此已然名存實亡,剩有宋建孤守金城。二人到達金城的時候,金城還在宋建的掌控之中。
此時金城戒備森嚴,一是以防漢軍奸細混入煽動軍心,二是怕其他羌胡乘虛攻入。宋建雖是原始叛亂軍的領袖,但無論從魄力還是膽識都不及韓遂邊章等人。他獨據金城乃是上上之策,倘若他也領軍出征,就算不會兵敗人亡,也會像北宮伯玉等人一樣遭韓遂殺害。傅徹湘蓉未進城門,就被一陣盤問,兩人耐心應答,總算順利過關。金城客棧寥落,二人找了一戶農家暫住,那老農夫婦操著金城口音,傅徹對方言先天遲鈍,當然不知他們所云。所幸有湘蓉相隨,逢人問話由她照顧著,他樂在一邊聽她解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