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替自己建立起信心的女巡邏隊長,**握緊了拳頭,慢慢支撐著自己從冰冷泥土上爬起來坐好。遵循魔法束縛,而對召喚者忠心耿耿的黑豹關海法又伸出舌頭,卻不是在主人的臉,而是她的手背上舔了舔。奧菲莉婭無力地微笑著,抬手輕輕撫摩了大貓的腦袋以示獎勵,那光滑柔軟的皮毛,摸上去感覺很是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暈迷了多久,但估計不會超過納邦德爾時柱的半個循環。因為召喚魔法有其極限,關海法在主物質界停留的時間,不能超過半天以上。要是這麼估算的話,奧菲莉婭揣摩著,假如現在立刻趕回城中的話,或許她還來得及趕上那場意料中必然會爆發的戰爭。
「我在這場戰爭中能夠做什麼呢?」奧菲莉婭暗暗向自己問道。除了比爾德,又或者班瑞主母、**師貢夫等少數幾名強者以外,個人力量在戰爭中是毫不足道的。即使奧菲莉婭同時擁有高階祭司的資格與不俗的戰士實力,但要動搖勝利天平,並使它向屬於扎赫瑞斯的方向傾斜,顯然她這枚砝碼的份量還不夠。假如比爾德當真已經……,那麼扎赫瑞斯家族覆滅的可能……
奧菲莉婭咬緊嘴唇,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無論如何,她不能當逃兵,更不能在這場戰爭裡置身事外。她是扎赫瑞斯家的長女,那份天生的責任與義務,是無法逃避的。羅絲神後不會寬恕怯懦,而奧菲莉婭也絕對不想成為沒有家族的流民。
她歎了口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開始小聲地吟唱出一段柔和的禱文靈歌。深藍色的魔法光輝在手掌上熠熠生輝,女巡邏隊長忍著疼痛,撕開側腰處的衣服,直接將凝聚起來的神術能量緊貼傷口。溫暖,但同時卻又清涼的暖流源源不絕地湧進了身體,那道本來足以致命的傷口,只是轉眼間便已完全痊癒。緊繃的肌膚上連半寸傷疤都沒留下,和以往任何時候都同樣地光滑誘人。
神術能量同時也將力量重新灌輸進了虛弱的身軀。奧菲莉婭把右手伸到面前張合了幾次,慢慢站起來。半伏在地上的關海法警覺地聳起雙耳,抬頭仰望著它的主人。女巡邏隊長嘗試著活動活動四肢,忽然「鏘」地從腰間拔出細刺劍挽了個劍花,隨即猛然踏出半步,向前虛劈兩劍。尖銳而柔韌的秘銀劍刃在黑暗中掠過兩道一閃即逝的殘影,卻是紋風不起。奧菲莉婭滿意地點點頭,把細刺劍重新插入鞘內,半跪下來在大貓背上撫摩,道:「關海法,一起回城去吧。戰爭已經開始了,我們可不能缺席,知道嗎?」
黑豹低聲咆哮著,顯露出自己如同匕首般的獠牙,然後跪在地上,用腦袋推了奧菲莉婭的小腿兩下。已經再沒有部下可供指揮的女巡邏隊長輕鬆一笑,神情彷彿不是去參與一場極有可能失敗的戰爭,而是去趕赴豪華盛宴。她彎腰撿起了召喚魔法黑豹用的小雕像,重新掛到了自己脖子上,翻身跨上黑豹背脊,抓緊了它柔軟光滑的毛髮以固定身體,喃喃道:「好吧魔索布萊城,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場戰爭的最後結局究竟會變成怎麼樣。」
她舉掌在關海法頸項中輕輕一拍,充滿了智慧的大貓立即馱著主人站起,小心翼翼地向她們此刻所置身的小洞**出口探出半個頭。體重三百公斤以上的健壯大貓,要背負起體重不過自己六分之一左右的黑暗精靈,根本完全不成問題。奧菲莉婭甚至沒讓大貓感覺到有任何負擔。在確認過四周確實不存在敵人以後,將雙耳緊貼腦袋的黑豹後腿猛然發力一蹬,連人帶豹如同離弦之箭向外射出,隨即在幽暗地域的荒野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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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洛炎魔撲扇著它的巨大翅膀,於低空處急掠而過。在模糊不清的咆哮聲中,它揮出火焰長鞭緊緊套住了一名黑暗精靈士兵的脖子,並且拖著那個倒霉鬼向高空處飛去。清脆的「格勒」響聲中,黑暗精靈的脖子被勒斷了,他的眼睛像金魚般凸出,舌頭也顯露在嘴巴外。沾染鮮血的長劍與匕首兩柄jing金製魔法武器,隨著軟軟垂下的雙臂而跌落地面。下一秒間,他自己的腦袋也追隨武器落下來了。但沒有人有哪個時間向他多看半眼。除了自己以外,絕大部分黑暗精靈向來不在乎死去的人是誰。更何況,現在他們也沒那個空閒。
更多的惡魔正在參與到這場戰鬥中來。從看似是人類和禿鷲混合體的弗洛魔到巨大人形蟾蜍似的狂戰魔;還有擁有四條手臂的蟹魔與六條手臂的六臂蛇魔,甚至足有十米高,如同野豬和猿猴混血的判魂魔都應有盡有。它們都並非血肉之軀,甚至它們的生命也是虛假的。但有什麼關係呢?任何人只要知道這些半分鐘之前,仍老老實實地蹲在扎赫瑞斯家圍牆上充當裝飾與點綴的雕像們,此刻在殺戮時所表現出的凶殘和效率都與真正低層界惡魔們毫無二致,那便足夠了。
而且這些雕像惡魔們,比起它們那些從深淵魔域而來的同胞們顯然更加有理性。它們不會毫無理智地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而是懂得誰是盟友,誰是敵人。得到援手的扎赫瑞斯家兵們,於歡呼卓躍中變得更加士氣高昂,而本進攻一方的杜登士兵則顯得戰意低沉。這不是他們想要打的戰爭,絕對不是。杜登主母馬烈絲不是一位願意冒無謂風險的主母,以往她所發動的戰爭,無一例外全都在真正開戰以前便決定好了勝負。可是這一回,被迫屈服於班瑞主母權威之下的馬烈絲,卻只能在倉促之下匆忙集結軍隊,來打現在這場班瑞瑞主母向她保證過,會很容易就取得勝利,事實上卻在連番受挫之後,仍連扎赫瑞斯城堡的大門都尚未能攻打下來的鬱悶戰爭。
平心而論,要說杜登家對戰爭是毫無準備,那也並不正確。關於對扎赫瑞斯的戰爭,馬烈絲主母其實籌劃已久。甚至早在曹子文到來魔索布萊城之前她便開始制訂計劃了。只是這份計劃隨著耶魯•;比爾德•;扎赫瑞斯的出現而越來越變得不切實際,甚至把它稱之為癡人說夢也不為過。雖經幾番修改,最後也終於只能淪落到了與灰塵為伍的地步。然而,隨著班瑞主母的突然召喚,它又匆匆忙忙地被人從舊紙堆裡翻找出來了。
只是這時候的情況已經截然不同了。許多戰術都變得過時,而無法如同想像中的那樣發揮其作用。而他們要應付的敵人,無論從質還是量而言都比計劃中的要強盛了許多。甚至連主母與主母之間的心靈戰鬥馬烈絲都沒能佔據上風——在她本來的計劃中,心靈攻擊的發動,是首先要通過一連串的陰謀陷阱,引誘艾絲瑞娜在羅絲神後面前犯錯失寵,被剝奪所有神力為前提的。
這是場讓人非常無奈,也非常鬱悶的戰爭。杜登士兵們所造成的損失,已經幾乎快要到達所能承受的極限邊緣了。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上,即使他們想撤退都已經有所不能。且不說依照黑暗精靈一向的慣例與法律,發動戰爭又遭到失敗的話,被進攻的家族將享有向執政議會提出控訴的特權。而執政議會的八大家族,也有義務宣佈發動進攻的家族為破壞魔索布萊城和平與安寧的罪魁禍首,而對其被執行徹底的滅門懲罰。事實上沒有人擔心這個。因為這種所謂的潛規則,早就被曹子文不屑一顧地撕扯成粉碎,隨手扔進垃圾堆裡去了。即使規則還生效,由於事實上命令杜登發動戰爭的人,正是身為執政議會議長的班瑞主母自己。所以馬烈絲以下的任何一名杜登人,都不必擔心什麼。他們擔心的是這場受命於班瑞而發動的戰爭,萬一遭到了失敗的話,他們便不得不要面對班瑞主母的憤怒之火。即使班瑞主母不懲罰他們,被嚴重削弱以後的杜登家本身就是一塊大肥肉,城裡每個家族都會想要咬上兩口。
所以不管杜登家再怎麼難捱,也得硬著頭皮拼老命了。事實上他們已經在拚命。身為杜登長子的法師納梵,已經親自率領家族最精銳的預備隊投入戰場,還有二十個強大的牛頭人和五名雙頭巨人,全部武裝齊備。這群身材魁梧,力量驚人的怪物們,掄開了巨大的jing金釘棒與戰戟等長兵器,如同暴發的山洪般洶湧奔流著加入了戰場。它們的殺傷力確實巨大!只是在一瞬間,扎赫瑞斯家的防禦線便不得不向後收縮了整整三十米,大半個庭院都已經暴露於杜登兵鋒之下。這個瞬間裡扎赫瑞斯家失去的士兵,幾乎是之前攻防戰事中所有死傷數字的一半以上,開戰以來始終表現得如此頑強的扎赫瑞斯士兵們,臉上也終於泛生出了恐懼之色。
事實上無畏的扎赫瑞斯士兵們,亦快要到達極限了。如今的扎赫瑞斯家,完全是以曹子文那無可匹敵的驚人力量為基礎的。沒有了曹子文,短時間內擊敗那麼多家族而吸納回來的力量,艾絲瑞娜還未來得及將它們消化。風頭正順時還好,一旦風頭不好,已經背叛過自己本身所屬家族一次的這些士兵們,用不著花費多少時間去猶豫和煩惱,便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拋下武器,向最新的勝利者們表示投降效忠。
完全清楚自己家族真正戰鬥力的扎赫瑞斯長子,魔法師奧祖拉斯立即就明白再不能有所保留了。他長聲吟唱著,揮舞著家族魔徽章,將扎赫瑞斯的家族最終防線,泛用惡魔形決戰兵器啟動。
於是從已經進入庭院,直逼向石筍峰與鐘乳石建築的杜登軍隊後方,二十多頭惡魔雕像被啟動了。它們抖去身上的偽裝,大踏步地跳下城牆,眨眼間就將措手不及的牛頭人們屠殺得只剩下不到一半。兩名巴洛炎魔與三名蟹魔合力把五名雙頭巨人的十個頭顱打爛了六個。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扎赫瑞斯軍隊士氣大振,用不到五分鐘就將侵入的敵人們全都趕回到城堡的圍牆以外,杜登家除了一地自己士兵的屍體以外什麼也沒有得到。
奧祖拉斯,還有他的姐姐娜倫德,幾乎要發出慶祝勝利的呼喚聲了。這場戰鬥至此看來勝負已定。他們用鋼鐵與火焰證實,即使扎赫瑞斯家最強大的後盾,他們的武技長兼侍父耶魯•;比爾德•;扎赫瑞斯(很難說這兩種身份在他們的心目中哪個的份量更重,對於艾絲瑞娜和奧菲莉婭來說或許是後者,而對於主母的另外兩名兒女來說或許是前者)不在,任何人仍無法輕侮扎赫瑞斯之名。杜登?或者這個家族以前可以被稱得上為「勁敵」吧。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了,而且以後也永遠不會是。
這種想法無人膽敢稱之為自大,因為它確實就是事實。然而卻有個前提:假如班瑞家沒有插手這場戰爭的話。
當由般瑞家的年輕武技長丹卓•;班瑞所率領的三百名精銳蜥蜴騎士,忽然出現在扎赫瑞斯家城堡防守最為薄弱的環節——緊靠望族高地懸崖峭壁的後門——之上,並且以如同雪崩般狂暴的姿態,從後方向扎赫瑞斯發動突擊時,還沒有來得及將咽喉中的歡呼吐出嘴唇的娜倫德和奧祖拉斯兩人,臉上瞬間已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