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祖廳現在空蕩蕩的,剛才下堂幾乎滿堂的親鄰左捨在吃完飯就離開了,只有立和,飛水,chun福,絲靈這幾個人不得不因規矩在下堂焦急地不時望望天,看看上堂,一付急不可待的樣子。上堂,才秀默默折完紙幣後,就默默跪在地上,拿著一疊疊的紙幣放在火盆裡徐徐燒著,一雙呆滯的眼睛死死的望著火盆裡正在燃燒的紙幣。旁邊的凝淑則側著腦袋,看著自己母親,手裡不停的折著紙幣。
一陣輕輕的風從天井裡吹進來,繞著兩位婦人,飄進正在燃燒的火盆中,緩緩帶著火盆中的紙灰漸漸升起,似一條風龍輕輕帶著紙灰從天井裡空,慢慢消失在天空中。
凝淑眼睛隨著紙灰飛起緩緩轉動著,抬頭看下天色,直到再也看不到紙灰了,才回神瞧著有些陰暗的天中,一朵朵烏雲慢慢把整個天空都佔滿,似乎想把黑暗留下,讓光明不再來。不禁輕聲歎了一口氣,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自己母親,頓時一縷傷心擴散開來,心中想道:「媽,不會是你的靈魂在我們道別吧?邀請風來暗示我麼?現在時間就快到了,你不會是因捨不得我,而最後來看我吧。嗚!今天我可是最後一天看到你了,再過會靈車來後,我就看不到你了。你知道嗎?我是多麼想你,多麼想回到以前,再也不想跟你吵架了,再也不想跟你爭吵了。嗚!可現在,你倒是真正遠離我去了,永遠離我而去了,想跟你吵架都不成了。嗚!……」
帶著滿臉的淚水,凝淑癡望著天空良久,才緩慢回頭,望了一眼正在地上跪著的才秀,略微收拾起自己有些破碎的心,慢慢走到火盆旁邊,拿了一把自己折的紙幣,也跪在地上,一邊嘶喊著死者,一邊手裡拿著紙幣放到火盆裡燒。
正急匆匆趕往祖廳的鎮天聽到自己母親撕心裂肺的痛哭聲,感覺自己心似乎猛地被人揪一下似的,疼得淚水大滴大滴地滾了出來。腳步邊加快速度往祖廳趕,一邊小跑著,一邊嘴裡開始著無聲的痛哭。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的地方有幾個人正追著他往祖廳趕來。
「奶奶……奶奶……」一跑到祖廳的鎮天,看到堂上自己母親與姑姑正跪在地上,手裡不停地燒著紙幣,神情呆滯。而母親正在一邊燒一邊嘴裡喊著自己奶奶的名字。哭喊聲讓自己心裡疼得難受極了。不由雙膝一軟。『撲通』一聲也跪在母親身旁,雙手扶著母親,嘴巴張了張,不由自主的嘶喊道。
「鎮天哥,起來吧,別那麼傷心了。」剛剛趕到祖廳的雨伶,樹生,小美,陳皮四人連氣都還沒有喘勻,胸脯快速起伏著,全都被加速流動的血液臉染得紅撲撲的。四雙眼睛望著地上跪的三人好一會兒,才神色凝重的面對金富跪了下去。
雨伶跪在金富床前,磕了三個頭,嘴裡低吟著:「奶奶,這次你走了,可要好好保佑爸的身體早日好起來,也讓你的手下人能人丁興旺,事事如意。」
樹生跪在雨伶旁邊,淚水挾帶著愧疚湧了出來,哽咽地說道:「奶奶,對不起,我沒有回來侍候你,現在你走了,以後要多多保佑我們能事事順意,也讓我早日能生出兒子來。」
陳皮深情地注視著自己的這個親人,心中哀嚎不已,雖然不是真正親人,但自己明白早就把金富當作自己的親人了。可現在卻面臨自己要徹底失去奶奶,不由痛由心中起,淚水瘋狂的湧出,哽咽地說道:「奶奶,孫兒回來了,你可以安心走了。只是你知道嗎?我好想我。好想你,不想失去你……」
小美跪在地上,看著幾人全都傷心的神情,不禁神色黯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面對著金富緩緩磕了三個頭,然後雙手輕輕挽住鎮天,稍稍用力想把他拉起來。
雨伶,樹生,陳皮看見小美磕了三個頭,彷彿心中壓制著的傷痛一下湧了出來。紛紛神色嚴肅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慢慢站起身來。
「媽,別再跪了,會傷身體的。」樹生磕完頭後,走到母親旁邊,拉著母親,嘶聲說道。
「姑姑,起來吧,地上很冰的。」鎮天隨著小美的拉扶站起身後,看到自己姑姑還在跪著,忙上前,邊拉邊說道。
凝淑與才秀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向著自己母親磕了三個頭,隨著身旁扶自己的人緩緩站起身來,不吭不響地呆望著自己的母親。
鎮天胡亂擦下淚水,感激地望了一眼小美,輕聲說道:「小美,你要不要回家去看下?我看時間不早了,過會靈車就來了。你……」剛說到這裡,看到小美略帶責備的眼神,忙剎住,不敢說下去了。
小美看到鎮天不知所措的樣子,心中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不禁一暖,但面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搖了搖頭,冷然地說道:「我不回家,今天我跟陳皮就在你家住下了。呃,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別太擔心啦,伯母我會安慰她的。等會靈車來了,你就送奶奶最後一程吧。我們在家裡等著你回來。」說完,眼圈一紅,又差點滴下淚水來了。忙深吸一口氣,仰頭看著天空,不再說話。
「兄弟,一切不用多說,保重!!」陳皮本想跟鎮天一起去送奶奶一程,聽到小美的話後,沉吟一會,才走到鎮天身旁,輕輕拍著鎮天肩膀說道。
樹生望了一眼自己弟弟,轉頭對著剛剛打完電話的雨伶說道:「姐,車快來了吧?還要什麼準備沒有?我們要不要迴避什麼的?」
「不用了,車就在村路上了,我剛才打電話給他,他說就快到了。至於什麼忌諱,飛水有跟我說過,我們這裡沒有什麼人要迴避的。」雨伶給弟弟一個放心的眼神,才沉聲說道。
立和看著鎮天他們在不斷交流著,心中也是掙扎不已,想不去,又覺得有些過份,去吧,心裡又不太平衡,在心中不斷自問中,眼睛隨意往外掃下,突然在村道的拐彎處,看到兩個人抬著擔架正快步往這邊趕過來,
「來了,靈車的人來了。弟,媽,你們讓開下。」雨伶看到抬著架子的人進入自己視線,輕聲呼道,自己則拉著弟弟們退到一邊,靜靜等著他們到來。
鎮天看著工作人員熟練的張開薄膜,一會兒就將自己奶奶捆綁好。一捆好,他們就抬著屍體,問道:「你們誰跟我們走?」
「我……」立和經過心靈的不斷折磨後,咬咬牙,一聽到他們問話,就忙回答道。
「嗯……」鎮天看了一眼立和,頷頷首,然後轉頭對著姐姐說道:「姐,你帶媽他們回去吧,我與唐哥一起去了。」說完,對著立和說道:「哥,我們走吧……」,也不理姐姐他們的反映,逕自跟著那工作人員走去了……
凝淑聽到兒子最後有些顫抖的話語,心裡明白鎮天是難過得怕自己知道心思,才扭頭就走的。遂深深一歎,一雙眼睛注視著兒子走去的地方良久,直到看到見了,才低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正是:
哀斷心腸悔前事
寸寸逼心淚不斷
遙望親人未知意
深歎人生緣何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