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今天換了一件他平時經常穿得便裝,看著順眼多了。「就租了一天。」早上張蔓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張德不理會,泡了杯茶坐在一旁慢慢品味。「昨天,陳錦來過了。」我看到張德的第一句話。
張德喝了口茶,長長的吸了口氣,然後才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告訴我這些幹嘛,她未必是來找我的。」「你好像對她徹底死心了。」張蔓在一旁笑道。張德說,「不知道的事就別亂說。」「不過她好像對你還不夠死心,昨天要不是我機靈,不知道她會不會在這兒等你。」張蔓笑著說。「有些人命真苦,要不就是躲在一旁偷偷地暗戀,要不就是送上門前無福消受,平時青椒蘿蔔都瞧不上眼,一看上,就是那種能索命要人魂魄的,你說慘不慘。」張德竟也不生氣,還是一直品著茶,像是自言自語,「冬天的茶還格外有味道。」「昨天你戴的那塊表呢,快拿出來給我看看,昨天你走時太倉促,也沒機會欣賞,是真的還是假的。」說完,張蔓便坐在張德的旁邊,伸手抓住張德的手腕。張德四處躲閃,「沒戴,都說沒戴,你幹什麼,快離我遠點。」張蔓笑著說,「我才不信呢,幹嘛只戴一天,難道真是假的,是怕丟,還是怕丟人……」「沒有,這還是我以前那塊。」張德說,「快起來,一會兒把我的茶都碰灑了。」「借看看嘛,別這麼小氣,要是好看,我也給我爸買一塊。」
「嘩啦」清脆的響聲。「你看,杯子碎了吧。」「我根本就沒碰著。」張德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卻愣了,他的茶杯好好的放在桌上,連水也未灑出一滴。我回過頭,「呀」的叫了一聲,打碎的是我的杯子,前面正有人蹲在那裡拾杯子的碎片,我走過去吃了一驚,蹲在那撿碎片的竟是趙錦龍。「對不起,不是有意的。」趙錦龍站起來歉意衝我笑笑。我愣了一下,屋裡的人誰也不曾注意趙錦龍,不知他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有個習慣,向來都喜歡把杯子蓋上蓋子放在靠牆的位置,因為我一直喜歡用玻璃杯,也經常打碎,所以近一年多,我幾乎每次喝完水後都會很小心地放好,所以幾乎養成了習慣。
「沒關係的。」事已至此,我只能這樣說。空氣突然凝住了,每個人都開始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趙錦龍的突然出現,讓有些人覺得尷尬不已。他當然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張蔓的手還放在張德的手腕上,張德很不自然將她的手推開,趙錦龍的臉色很難看,接著像背台詞一樣說了一句,「近日車輛維修,班車暫時取消,恢復後會另行通知,天冷路滑,望大家見諒。」
屋內很靜,沒人說話。「謝謝你啊。」我好不容易擠出一點笑容。
「廣播站幹嘛的,不會通知啊。」張蔓撇撇嘴,站起來坐回她的位子,翹起了二郎腿。
趙錦龍抬起頭,一道凌厲的目光劃向張蔓,張蔓不以為然,又嬌聲嬌氣地嘟嚷了一聲,「我們辦公室裡有人坐班車嗎?」辦公室裡寂靜一片。趙錦龍瞪著張蔓,眼神越來越犀利。我悄悄地竄到張蔓的後面,捅了張蔓一下,張蔓仍然哼了一聲,「怎麼了,我又沒做虧心事,又沒故意摔碎人家杯子!」「想死啊你!」我踢了張蔓腳後根一下。「小趙啊,」張德難得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正好,我還想找你呢,齊主任說她下午不用車了,你進來坐會兒。」張德伸手來拉趙錦龍。趙錦龍不客氣的推開張德,「不用,像我這樣的人不配坐在你們辦公室。」說完轉身就走。
「小趙,小趙……」張德怎麼也叫不住。
「叫什麼叫,都看不著人影了,叫個屁。」張蔓把嘴撅得老高。「平時也沒見你們那麼熱心。」
「張蔓!」張德大聲說。
「別教訓我,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張蔓也很沖。
中午,廣播站響起了清脆悅耳的播報聲,「各位老師中午好,現在發佈一條通知,由於近日車輛維修,班車暫時取消,恢復後會另行通知,天冷路滑,請大家乘車時注意安全,望大家見諒。」這條消息反反覆覆播了三遍,每一遍都在我們的心裡烙下很深的烙印。
這一天,張蔓沒有露出笑容。
「睡了嗎。」夜晚,鐘聲大概過了十二點,張蔓翻來覆去,我知道今晚的她一定失眠,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也會失眠,我總像這個世界的一個看客,這裡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於我無關,我只是在過我自認為duli,與外界無關的生活,雖然很多時候,我也會情不自禁的陷入他們的生活。
「睡了。」黑暗中,張蔓回答。過了一會兒,張蔓突然問,「你怎麼沒睡。」
我翻了個身,面向窗外,這時透過窗簾我仍然可以看到夜晚天空的月芽兒和繁星點點。它們看上去那麼安靜,它們也許也在偷窺我們,偷窺著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今晚的夜是深藍色的,像童話書裡一樣的佈景。
「不知道,在想事情吧。」我淡淡地說。
「你?你也有事情可想?」張蔓躺在我的後面,我背對著她,我們看不到互相的表情。但我能想到吃驚的樣子。
「是啊,腦子裡在工作,所以睡不著,可惜的是我卻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我仍然看著天空。
「他(它)是誰啊?」張蔓奇道。
「大腦啊。」我回答。
「你……」張蔓無語。
「說你吧,你是不是在想白天的事。」我問。
「沒有,我可沒那麼無聊。」張蔓不承認。但她後面的那句卻顯得底氣不是那麼足。
「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買下江思瑩的那個房子,你知道我是超喜歡的,只是覺得它太貴,找江思瑩談談會不會好一些,要是她知道是我買,會不會更遭,三十萬,買新房子也不過是這個價錢,而且還能帶上裝修,值不值呢,我要是跟我爸說,他能同意嗎。」張蔓眼望著天花板,鬼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
「你急著結婚嗎。」我輕笑。
張蔓似乎沒聽見我說話,還在那裡自言自語,「三十萬,三十萬,三十萬,趙錦龍……」
「你說什麼」我聽到趙錦龍三個字,猛一回頭。
「啊?什麼?」張蔓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嘴。「我說什麼了。「
「還不承認,連做夢都差點叫人家名字吧。」我笑著說。
張蔓不說話,還好是黑天,她不用掩示什麼。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真的打算和趙錦龍形同陌路了。」
張蔓突然坐了起來,「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們兩個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
「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我虛榮,我愛享受,我還愛攀比,我不是那種只要人好就能跟他在一起無yu無求的那種人,我甚至見不得別人好,而趙錦龍,他既沒學歷,也沒有過人之處,他,他什麼都不行,只會開個車,他離我所期望的生活太遠了,和他在一起,就永遠過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有時我在學校看到他,我甚至挺來氣的,在咱們這個圈子裡,碰見最差的也是個老師,可是他呢,除了有一身蠻勁和一副臭脾氣,還有什麼,跟他在一起,我會覺得抬不起頭來。」
「可你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些啊,你既然這麼想當初就不該挑逗他。」
「怎麼是我挑逗他。」
「你跟他看電影,逛商店,半夜才回來,他給你買衣服,買手飾,你不都接受了嗎,現在才想起他沒有學歷,趙錦龍那人,誰都看得出是個自尊心挺強的人,對人也實心實意的,他對你的好你也應該感覺得到。」
「光對人好有什麼用。」張蔓嘀咕著,「這樣的人,我父母說什麼也不會接受的。」
「可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
「那時想法簡單嘛,覺得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但後來就不那麼想了,現在我更加覺得,我還要追求我想過的那種生活,」張蔓抬了抬頭,「就像我從前喜歡趙北洋,喜歡和他在一起我們勾畫的那種生活,後來趙北洋出現了,雖然他身邊的女孩不是我,但至少證明我當初的眼光是準確的,只是我沒有堅持下去而已,現在我只是在努力找回從前自己的夢想,夢想中的生活。」
「趙北洋的出現只是你的一個借口。」我這樣認為。
張蔓說「是不是都無所謂,反正遲早也是這個結果。」
「那你喜歡趙錦龍嗎?」
張蔓無語,過了一會兒,「我想睡了。」
我躺在床上,不知現在幾點了,我也發現我最近越來越多事了,明明人家不想說的事,我幹嘛一個勁兒地問呢。
「鍾慧,你有喜歡過別人嗎?」張蔓突然問。
我將被子向上拉了拉,「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