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班去了江思瑩家。
江思瑩給我開門時,周放正在捥著袖子擦地,身上還繫個圍裙,活像電視裡的模範丈夫。周放見到我二話不說,放下拖布馬上上廚房洗水果,江思瑩亂七八糟的盤著頭髮,穿個大睡衣,連扣子也沒系全,拉著我坐在沙發上,一邊招呼我吃瓜子,一邊很神氣地喊著,「周放,快泡壺茶。」周放答應著,放下水果,跑到廚房拿茶葉,江思瑩又在一旁問道,「水果洗完沒,先拿上來。」周放放下茶葉洗剩下沒洗完的水果。我有點不好意思,忙站起來,衝著周放說,「快別忙呼了,我啥也不吃。」江思瑩瞪了我一眼,硬把我拽了下來,「你別管他,讓他忙去。」我說,「你折騰他幹什麼呀。」江思瑩嗑著瓜子,滿不在乎地說,「他呆著幹啥呀。」我白了江思瑩一眼,「你怎麼這樣。」周放這時正好把水果端上來,笑呵呵地說,「小鐘,先吃水果,我這就泡茶去。」我站起來說,「我不渴,快別忙了。」江思瑩又在底下拽了我一下,衝著周放說,「你去吧,我們上裡屋說會話。說著把果盤端起來,拉著我進了臥室。
江思瑩的家是三室一廳的房子,室內裝修得十分豪華。她的臥室粉紅色調,窗簾、床單都是最高級的面料,還是我幫選的,價格都十分昂貴。她的婚紗照掛在床頭,照片裡的新郎喜形於色,但是新娘卻鬱鬱寡歡,大衣櫃半開著門,裡面橫七豎八的,儘是江思瑩的高檔服裝,周放隨後進來,將地拖了幾下,又悄悄地退了出去,並輕輕地帶上了門。我第一次看見這麼會幹家務的男人。
江思瑩坐在床上,將脫鞋甩在地上,「你也坐啊。」「你老公脾氣夠好的。」我坐下說。江思瑩苦笑了一聲說,「他除了這點,還有什麼。」我說,「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就周放的條件,找個比你漂亮十倍的,也是輕而一舉,你們這麼年輕,就住這麼大的房子,生活這麼富裕,周放還對你這麼好,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江思瑩歎了口氣說,「可是這些都不足以維持住婚姻。」「那你還要什麼。」我問。江思瑩不答。
過了一會兒,江思瑩說,「鍾慧,你不知道,我現在特別特別後悔結婚。」我愣了,「為什麼。」江思瑩說,「結婚對於我來說,等於毀了我的一切,我現在對生活再沒有什麼設想了,也再也不抱有什麼希望了,因為一切都只能停留在我的幻想裡,不會再有什麼變化了。」我看著江思瑩,「你現在說話我怎麼聽不懂。」江思瑩說,「就是說,我的人生只能這樣了。」「哪樣?」我問。江思瑩慢聲細語地說,「整天對著一個大房子,對著一些無聊的工作,跟一些無聊的家庭婦女談生活的瑣事,回到家還得面對一個我根本就不喜歡的人……」「你小點聲,」我打斷了江思瑩的話,「你就不怕讓周放聽見。」江思瑩苦笑,「我有什麼怕他聽見,他早就知道我不喜歡他,是他非要跟我結婚的,現在都是他自找的。」
「那,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就算你不喜歡他,那你們不是已經結了婚嗎。」我問。江思瑩向後一仰,躺在床上,「所以現在才痛苦,不知道怎麼辦好,我的人生算是徹底完蛋了。」我哭笑不得,「江思瑩,你別跟我說這不著邊際的話,在這兒變著法向我炫耀呢。」江思瑩說,「誰向你炫耀了,你多好啊,一個人瀟瀟灑灑,了無牽掛,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有空還能想想自己將來會嫁個什麼樣的白馬王子,而我呢,你全看到了,唉。」我說,「我就不懂,周放哪點配不上你,你以為自己是嫦娥哪。」江思瑩說,「那你說,他哪點比得上林楓。」我嚇了一跳,推了一下江思瑩,「你瘋了,提他幹嘛,江思瑩,我告訴你,你再這樣我下回可不來了,你這一驚一炸的,想嚇死人哪,要是讓周放聽見怎麼辦呢,結婚才幾天,你真不打算過了。」江思瑩說,「像我這樣,過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瞪著江思瑩。江思瑩說,「好了,好了,就跟你發發牢騷,你以為我真有那勇氣呢。」周放在外面敲門,門開了,他把茶水端了進來,還搬來兩把椅子,「喝茶吧。」周放笑著說。我又想站起來道謝,江思瑩使勁兒用眼睛瞪著我,周放也馬上關門出去了。
「說說你吧。」江思瑩,「你怎麼樣,跟張蔓和得來嗎。」我苦笑,「和不來能怎麼辦,我又沒地方住。」江思瑩說,「那她幹嘛不回家住,想賴著不走啊。」我說,「啥賴著不走,那也不是我的地方,人家好歹還是科長的親戚呢。」江思瑩說,「那你就乾脆找個房子搬出來算了。」我搖頭,「掙那點錢,還租子。」江思瑩說,「你也怪難伺候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江思瑩眼睛突然一亮,「哎,你說張蔓是因為什麼搬你那住來著?」我說,「不就是早上趕不上班車嗎,跟我們那個司機有點矛盾。」「你們那司機多大歲數。」江思瑩問。我說,「二十出頭吧,跟咱們差不多。」江思瑩笑了,我問「你笑什麼。」江思瑩說,「我想到辦法了。」我問什麼辦法。江思瑩鄭重其事的說,「那得看你怎麼做了,你呀想辦法撮和他們倆唄,這樣,他們兩個為了見面也會主動搬出去吧。」我聽了,差點沒笑出來,「那怎麼可能呢,你不知道張蔓的眼光有多高,那小趙才是初中文化,張蔓看不上他的。」江思瑩說,「這種事哪有絕對的,誰說一定要講究門當戶對。」我說,「那也不可能,他倆是死對頭,前幾天,小趙差點丟了工作,就因為張蔓在周主任面前打小報告,小趙還能張蔓給打了,兩人仇深似海。」江思瑩說,「這才是個好兆頭,越是這樣越容易走到一起,這是千百年流傳下來的規矩。」我苦笑了一下,「那也不可能,那小趙是個急脾氣,他也看不上張蔓。」江思瑩堅持說,「那可說不定。」我急了,「要是他倆能成,那我跟……跟……」江思瑩驚奇的看著我。「那我跟那個……那誰也能成。」我含糊地說。
「誰,那誰是誰。」江思瑩瞪大了眼睛,你在說誰。
「沒誰,我就隨便一說。」我說。
「鍾慧,你有事瞞我,」江思瑩提高了聲音,「你剛才想說誰,快說。」
我說不是,又想了想,江思瑩不會就此罷休,索性改口道,「我是說他倆不可能,他倆要是有可能,我跟……」江思瑩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跟體育老師也能成。」我說。
「體育老師?李琿江?」江思瑩瞪大了眼睛,「那怎麼會,他比你大十多歲。」
我說,「對呀,所以我才說不可能嘛。」
江思瑩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我。
我吸了口涼氣,剛才差一點我便說出他的名字,當然,如果我說的話靈驗的話,我倒情願在當時我能說出楊濱這兩個字,因為過不多久,江思瑩的話就得到了證實,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