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沒有陳軍的消息,齊雪的病雖好了,卻整天以淚洗面。大家百般勸解都無濟於事,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漸漸的大家也都習慣了,我們都忙於找工作,對齊雪的事也不太關心了。
邱妍她們都陸續找到了工作,都是核算員或是業務員之類的,沒有待遇特別好的,我算是個例外,找到一家合資企業做出納員,工資比我想像的要高,而且有養老保險和住房公積金,雙休日。她們都很羨慕我,只有我自己心裡還是飄忽不定,找工作比我想的要容易的多,我倒真希望自己和她們一樣,那樣我就能痛下決心讓自己遠離這個城市。
齊雪終於振作起來,她說她一定會找到陳軍的,為了表示她的決心,那天早上,她起得特別早,把髮型梳得很別緻,穿上了她那件最貴的風衣,我們正將她圍在中間,對她讚不絕口時,一個驚天的消息鋪天蓋地襲來,齊雪當時便昏倒在地上。那是對面寢室的一個同學突然在走廊裡喊了一嗓子,有人上吊了,有人上吊自殺了!我第一個衝出了寢室,男的女的?在哪?走廊裡是一個胖呼呼的女生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是男生,不知道是哪班的,就在操場亭子那兒,嚇死人了。邱妍跟在我後面,咱倆先下去看看吧。我點頭,那女生看了看我們說,不能去,科長說了,都得回班上自習,不讓看。
我和邱妍下樓。齊雪突然從後面跑了過來,阮曉晴委隨其後,我給阮曉晴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齊雪拉回去,阮曉晴苦笑著說,就讓她去吧,我拉不住啊。我心裡也沒了主意,到底是真是假呢,真的有人上吊嗎,可是校園很靜啊,如果是真的,會不會是陳軍,他不會這麼傻吧。跑出寢室門口,科長在門前背著手站著,今天早操停了,都回班上自習。齊雪不由分說就往亭子那邊跑,那邊果然圍滿了人,不過沒有學生,大多是老師,還有就是不認識的人。科長一把拽住齊雪,「咦,你這學生,你沒聽見咋的,回班級上自習。」齊雪用力地推開科長,差點把科長推個跟頭,科長火了,「你是哪班的,叫什麼名字。」我忙跑過去拉住齊雪,齊雪卻掙脫我的手自己衝了過去。「齊雪,」邱妍她們在後面叫道,可是齊雪並不回頭。邱妍會、丁佳和阮曉晴她們三個將她死死按住。「徐芳寧,」科長叫我,「那個女生是你們班的嗎。」我支吾著只好說是。科長說,「她想幹嘛。」我問,「科長,那邊是有人上吊了嗎。」科長哼了一聲說,「我問你話呢,這不是你們該知道的事。」我說,「她就是想看看是不是……是不是她認識的人。」科長這時鄭重其事地把頭低了下來,眼裡閃出異樣的光彩,「你說什麼……?」我說,「我沒說,你還沒說那人是誰呢,也可能我們不認識,」我猛然一驚,「這麼說確實有人上吊。」科長咳嗽了一聲,「你過來一下。」我跟著科長走到一邊。「徐芳寧,你跟我說實話,那女生哭得那麼傷心,這件事跟她有關嗎,到底跟他是什麼關係。」我反問道,「那個人我們認識嗎?」科長很沉重地點了點頭,「應該認識,你們當然認識。」我心中一涼,傻了眼,難道真是陳軍,陳軍是記者站的,科長他當然也認識。「我是問你,那個挺倔的女生跟他是怎麼回事,這件事很關健,你小點聲告訴我,回頭我要問她。」我抬頭看了看齊雪她們,她們都在看著我,不知科長跟我說什麼。我皺了皺眉,一臉為難之色,齊雪看到了我的表情,推開邱妍她們衝了出去。科長見我不吭聲,又說,「他雖然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但是在這個地方上了吊,你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嗎。」我猛一抬頭,「科長你說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那是誰?」科長說,「小賣店的老闆哪,你裝什麼糊塗,你們不是早就聽到風聲了嗎。」我大吃一驚,是租下學校門口那個平房的開小賣店的那個小老闆,才二十出頭,長得很陽光的那個大男孩兒,但不是陳軍。我不知是該高興好還是該難過。科長一臉深沉,像是在猜測我的心思。「那是我們搞錯了。」我說。科長看了看我說,「不知道是誰還哭得那麼傷心,你說我能信你嗎。」
齊雪被叫到了學生科去問話,我略有不安,幸好她在知道上吊的那個人並非陳軍後,情緒已經平靜下來。據說小賣店的老闆臨死之前留下一封遺書,內容似乎跟某個女生有關,公安局的人很快就介入了,其中詳細情況也不為我們所知,但是齊雪成了重點的調查對象,科長理解為齊雪跟這個人有不尋常的關係。那個開小賣店的男孩跟我們年紀相仿,帥氣逼人,我們每次去買東西時他都是笑臉相迎,不過他很靦腆,經常會臉紅,這樣一個好人突然離開了這個世界讓人意外也讓人難過。
邱妍在知道這個消息後的表現更讓我為之震驚。邱妍面對著寢室的牆壁,大喊了三聲,不可能。然後便抱著頭,問我今天是週二嗎。我說是週三。邱妍便一直搖頭說不是的,今天是週二,我上午才給家裡打的電話,不信我給你電話號碼你打打試試,我媽她現在在家呢。邱妍便跳下床,拿出鑰匙開開櫃子,可是她的手一直不停的抖。我問她找什麼。她說她找電話號碼,是她鄰居家的,她家沒安電話,得讓人找一下。我下床攔住她問她怎麼了。邱妍顫抖著說我就是在小賣店打的電話啊,小周他就坐在我對面,他說叫我不用著急,說計價器壞了,今天就不收錢了,我還說,你人真好,他就笑了,真的,不信你去他,我就是想回來告訴你們這件事。齊雪也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地問,什麼事。邱妍走過來輕輕地很神秘地說,今天到小賣店打電話不收錢。齊雪看了看我,小心地問,邱妍……邱妍又說,千萬別傳出去,要是全校的學生都去打電話那他就賠慘了。齊雪又看了看我,像是要哭似的,徐芳寧,你倒是快說話啊。我說,邱妍,那個,小賣店今天已經被封了。誰瘋(封)了,邱妍突然大聲說道,我沒瘋,那麼煩人哪,老在背後議論別人,有沒有點ziyou了,別總看著我。邱妍一個人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發了好一陣子呆。直到晚上,邱妍才不好意思地跟大家解釋說白天有一陣她腦子特亂,像是要炸開似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是不是嚇著你們了。我和齊雪一個勁地搖頭說沒有。邱妍又問,那我都說什麼了,你們跟我學學。齊雪誠惶誠恐地看看我,我遲疑著說,記不清了。邱妍奇道,記不清了,那不是上午的事嗎,這麼快就記不清了。我說,咱們平時閒聊時說的話多了,哪能都記住。我見邱妍瞪大了眼睛又道,好像是跟你家裡有關,可能你想家了吧。邱妍哦了一聲。
這天夜裡,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就聽見屋裡有響聲,再一抬頭看見邱妍穿著睡衣走到門口,正要開門。我一下子坐了起來,問,邱妍,你去哪。邱妍回頭卻不是看我,而是衝著地上說了一句,跟他說句話就回來。我不知怎麼辦好,向床下望去,看見離她最近的床鋪上,齊雪正用被子將自己蒙住,只露出兩隻眼睛,戰戰兢兢地看著邱妍。邱妍開門出去了。我出了一身的冷汗,邱研,她到底是怎麼了……
第二天半夜,邱研依然一聲不響的穿著睡衣走了出去……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