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罷,思雨夢隨著小蛛離開花廳,一路走去,花牆無數,遊廊重重,轉過幾道紫籐蘿牆壁,眼前豁然一朗。
二十四座玉石拱橋盡收眼底,每個橋身都裂有半寸,點著紅斑,胭脂淚一般。橋頭各立著一個玉琮,琮身雕刻著古老的字符。
橋下湍急的河水清澈見底,幾隻漂亮的水鳥展著美麗的翅膀掠水而起。兩岸綠樹環繞,花草萋萋,紅樓簇簇。
「這邊……」
小蛛引著思雨夢沿河向西行,經過幾處花塢柳屏,繞了半圈來到臨河的一個大花園前。岸上是半弧形的紅樓,外圍遊廊花廳,四面奇花異草,疏林如畫。
花廳裡坐滿了人,觥籌交錯。兩側分立著吹拉彈唱的女子,河畔十幾個美麗的女子正翩翩起舞,河裡六七人提著綵燈裸身而舞……舞姿婀娜,天空月朗星稀。
思雨夢默立在一株花樹下,聽著小蛛指指點點。
那舞來舞去的女子不知換了幾次,容貌卻個個秀美,年紀也只在十五六歲。這可是集了天下最美的女子了。
小蛛正說著,名叫紫嫻的那個麗人拎著罈酒走到他們身邊,笑笑,除去外衣鋪在地上。
「來,我們說說話,喝喝酒。」
「姐姐的酒可好喝。」
小蛛色色地看著她。
「你們早就認識了?」
思雨夢不經意地問。
「他,可是鴿林的常客!」
紫嫻呵呵一笑,定定地看著思雨夢。
思雨夢見她對自己像是饒有興趣,與她面對面坐了。
「聽說姐姐善飲,小妹特取出這鴿林的梨花酒,還望賞臉。」
「你怎麼知道我善飲?」
紫嫻笑道。
「姐姐白狼化身,家住五嶺,一百年前曾為月魔,一百年後成為狼王。沒有雙臂、一身玉衣、紫蝴蝶胎記,絕代風華,人妖皆不及也。」
思雨夢淡然。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姐姐錯了,姐姐的事人人盡知。今日小妹有幸親自為姐姐敬酒,實在是幾世修的福份。」
說著從懷裡小心地取出兩隻玉石杯,分別放在思雨夢與自己的面前,斟滿酒。
「小妹先干了。」
說罷喝盡。
思雨夢念力一動,驅酒杯放置口邊,一飲而盡。
紫嫻再次斟滿酒,歎了一聲。
「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就這麼幾年,不樂一樂可就虧了。來鴿林的,男男女女,人人妖妖,也都衝著這一樂來的……紅樓縱橫九百里,春宮上下梨花飛,試問古今有幾地,天下風流數第一……聽聽這陣勢,自古以來,哪個風月場能比?」
思雨夢一怔,默默地喝酒,這時花園有位女子cāo琴自唱起。她那嬌怯之態、溫軟之音竟使聽客們慢慢安靜了。
只聽她唱道。
「chunse枉然,桃紅柳綠又如何?韶華易逝,稜花鏡裡人將老。說什麼風花雪月續前盟,紅羅帳裡生死情,到頭來一場空!只見了落花飛天人嗚咽,琴斷音絕弦傷懷,芳草萋萋遮艷骨,斷橋之下送風流……」
斷橋之下送風流……思雨夢迴想到那斷開的二十四座拱橋頗有感觸。
那曲聲哀哀怨怨,綿綿交織,起起又回回,讓她不覺一癡。
……
夜深了,一陣迷亂的氣息瀰漫上來,紫嫻似有深意地對她一笑,起身走向眾賓客,高聲道。
「為了天尊門門主南宮卓完成的升天宏願,眾位可以盡情地歡樂,所有花費天尊門包了!」
接下來,思雨夢禁不住站了起來,這是一個蔚為壯觀、超出她想像的場面。她被這種場面完全震住。
——那些突然從草叢樓閣湧出的無數女子赤著身體衝向賓客,而賓客也迅速地衝向赤身的女子,他們很快地交融在一起,既驚慌失措又滿懷希望,既羞怯又飢渴,既……
這是思雨夢第一次見到衣冠楚楚的人類進行的極荒唐的癲狂。
在那些掙扎顫抖的眾多身體們,上演著激情萬丈的一幕幕、叫喊出驚天動地的一聲聲。無數洶湧澎湃交歡的身體彷彿是蠻荒的再現,野性的重逢!
直看的思雨夢心驚肉跳,冷汗淋漓。
紫嫻緩步走近她,笑道。
「這才是真正的活著,只有這樣才能體會到升天的滋味。你不想試一試嗎?」
思雨夢看看她又向花園的那些身體們望去,眾鮮花似乎都被人類的這種升天行為弄得消魂蕩魄,死去活來了,更不用說那些縱情的男女。
紫嫻笑著把壇裡的酒喝盡,飄向夜色,不時傳來她的歌聲。
「……人生短,人生短,行樂難,行樂難,不過是煙飛煙滅一瞬間……」
思雨夢半靠著花樹,半圓的月亮灑著似水的月光,她竟有些心亂神迷。
小蛛半夢半醒含糊道。
「做人真好……」
思雨夢心底湧上疲憊。
「帶我去含羞泉吧。」
小蛛詫異地看著她。
「雪,你不想試試嗎?那,那可是真正升天的感覺。」
思雨夢略怔了片刻。
「帶路……」
小蛛還想說什麼,可見到思雨夢神情冷漠沒敢再開口,引著她向另一條路行去。
思雨夢跟在他後面,再次回望一眼那月光下的紅樓,那情景真像幻覺一般。
他們涉過一條河,來到一片蔥鬱的楊柳樹林裡,春宮就在前面,樓閣伸展,一望竟也是無際。
小蛛指了指一座華麗的的水榭。
「就那。」
他們飄到水榭上,思雨夢見三面都是水,植滿了清荷,而另一面是一個**的半臥女子玉石像。她被雕琢得珠圓玉潤,神態平和,雙腿間流出一脈清泉,叮咚作響,在夜裡極是悅耳。
「就這裡?」
「是,這就是含羞泉!」
思雨夢仔細打量,絲毫沒有感覺到法陣的存在。她暗自不解,雪狽講過,含羞泉是海王湖護界的門戶,怎麼會這樣?
她正想著,幾縷熟悉的氣息飄了過來,只聽小蛛尖叫了一聲,思雨夢下意識地展開了雪蛛絲,抬眼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