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的陽光下,襯著杏林的底se,歐陽炎炎站在門口。白衣清雅,俊逸的臉上掛著幾分憔悴。
「……滄海桑田,什麼也留不下……」
思雨夢像是走了太長的路,經過太多的風景,目光中帶著份豁然。
歐陽炎炎皺起的眉舒展開了,驚詫地望著她。
她目光落到蝴蝶的屍體上,念力一動,衣袖輕拂,撫過它們,極憐惜的樣子。
「……只有活著才會最美……」
聲音清清脆脆,略略的悲歎。
歐陽炎炎一震,驚訝地再次打量著她,極至的美麗,輕盈的氣質,不染凡塵的純潔,卻擁有世間的悲憫……
他的目光閃過一絲異樣。
「歐陽炎炎——咦,小白狼!你怎麼在這裡?!」
紅衣、狐狸頭、四條赤尾的火翼,來尋歐陽炎炎卻沒想到見到了思雨夢。
他一下子衝了過來,把她抱住轉了幾圈,笑著。光顧高興了,沒感到思雨夢有什麼不同。
思雨夢怔了半天,笑了,又恢復了原來的憨態。
「紅狐狸,我找到你了!」
火翼使勁地抱抱她,眼角掃過歐陽炎炎,見他漠然地望來,乾笑笑。
「我們去別處吧。」
他對思雨夢說,其實是說給歐陽炎炎聽。杏子箐是歐陽炎炎與他母親的家,火翼他們一行也是暫時在此落腳。
住了幾日,他也多少瞭解,歐陽炎炎的脾氣古怪,尤其是這間蝶房不許誰踏進半步,再加他的母親病重,歐陽炎炎對誰都是掛著臉。火翼可不想招惹他。
他緊緊牽了思雨夢的袖子,逝向遠處。
他們邊行邊說著話,思雨夢把路上的所見細細地講了。當說到喝酒尿床一事,火翼頓住身形,將頭向後一仰,笑了個沒死沒活的,都忘了問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了。
夕陽西落,餘輝灑滿了半空,玫瑰se的斷雲舒捲絢麗,群群的麻雀唧唧喳喳,喧嘩地鋪散開,給藍色的空際蘊藉出幾分畫境。
聽完思雨夢喝酒尿床的事跡,火翼突發奇想要帶她去嘗嘗人類的羊血。
聽到吃喝之類,思雨夢自然高興,忙不迭地點頭。
「不許嚎叫。」
「好,好,不嚎叫!不嚎叫!」
冬日的夜空下,清冷的月光瀉了一地。朦朧中,人類的房舍隱約可見。
這是個大村落,靠著山彎,稀稀拉拉分佈得很散。
各家的院落用木柵欄圍著,粗糙而簡單。院外另圍個圈,養著羊,多則上百,少則上十。每個養圈口守著兩三隻家犬。
兩個不知深淺的小瘋子,在人類的羊圈上空盤旋著。最後,火翼選了一家遠離其他人家的院落,讓思雨夢等著。
他輕巧地徐徐下落,從懷裡摸出隻雞來。這還是在歐陽炎炎家裡拿到的呢,嗅嗅,挺香!夠犬兄弟睡上一覺的了。火翼早給雞調好了上百種迷藥、迷酒,自然是香了。
羊圈口趴著的那兩隻家犬,警覺地起身,仰頭嗅著,一隻噴噴香的雞掉下。
它們樂顛顛地跑過去,嗅嗅,撒嬌似的低低地嗚咽著,搖起尾巴,蹲著不動,小腦袋相面般對著靜靜躺著的雞,左歪歪右歪歪地看著。
不吃?火翼驚異地看著,它們不會也有了道行了吧?
可能是火翼給雞加的香料太重,兩隻家犬心裡雖是清楚,但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美味的誘惑,只用了少許的功夫便把雞給分食得乾乾淨淨了。當然也進入了夢鄉。
火翼嘴角一揚,笑意浮上,招招手,思雨夢飛過來,他們一起落在養圈外。
「你進去喝血,我在這望風。」
「它們死了?」
思雨夢好奇地盯著兩隻家犬。
「我紅狐狸是世上最善良的狐狸了,哪能連累無辜呢!它們做夢去了。」
他催促她快些,思雨夢依言飄身進了羊圈。
她的到來引起羊們一陣騷動,九十多隻羊擠在一起,思雨夢不知從何下口。
火翼焦急地道。
「喝呀!你以為這是選美呢。你是它們的天敵,只管喝!」
思雨夢猛地往前衝,羊們忽而擠到那邊,忽而又擠到這邊。她瞧準了一隻,張嘴狂撲,死死咬住羊的喉管,腥甜膻膩的羊血汩汩入口,如美酒佳釀,極是陶醉。
喝完,那隻羊叫也沒叫,無聲息地倒下。其他的羊四散開,睜著白瓷的眼睛呆滯地望著,顫抖著,一副任其宰割的樣子。
思雨夢頓覺暢快淋漓,剛想向天長嚎,忽見火翼緊張地瞪著她,嚎聲硬是嚥了下去。接著,向另一隻羊撲去,咬住喉管……
越喝越上癮,動作也熟練了,一會的功夫就放倒了六隻羊。
火翼見她如蝶採花蜜一般,飛來飛去不停地忙碌。
羊血真的有這麼好喝嗎?
他心裡癢癢的,也跳進羊圈,在思雨夢放倒下的羊頸上,舔舔殘存的血,晃晃狐狸頭,什麼味呀!真難喝!
再看向她——
思雨夢身體懸空一橫,頭探到羊頸的喉嚨處,張嘴咬緊,吸nǎi一般將血吸進口,嚥下。
火翼聽著那「咕咚咕咚」的吞嚥聲,禁不住打個寒顫。
他第一次見到思雨夢露出狼的天性,儘管知道她不會傷害自己,但那一瞬間,心底也有點不自在。
「小白狼,我們走吧。」
「不!」
當九十八隻羊全部放倒時,思雨夢只覺全身的血液流得飛快,身體微熱,和喝了人類的酒差不多。
「紅狐狸,我們去把那邊的羊血也喝了吧。」
她嗅到附近還有更多的羊呢。
火翼嚇了一跳,退開半步。
「小白狼,這是人類的地方。天快亮了,我們要是碰到道行深的人類,可就走不了了!」
思雨夢想起遇過的人類,臉色一白。
「那我們快走吧。」
縱身一躍,卻軟軟地趴下了。
「你怎麼了!」
火翼搶步扶起她,吃驚地道。
「我,我飛不起來了。」
她兩頰嫣紅,醉眼朦朧,聲音嬌弱。火翼忽然想起什麼,該死!狼是不能喝太多羊血的,喝多了會醉得一步也走不了,這可比喝酒厲害得多。
他把她負在肩上,縱身掠向天空,急急地向山林的那邊逝去。
他本以為思雨夢能吃能喝,身體不知道有多重。可托著她才感到,她輕得很,軟綿綿的那種。
火翼心神激盪,她的頭在頸下晃悠著,髮絲撩著臉,眼前浮現出,她笨笨傻傻的小模樣,紫蝴蝶胎記的美麗……
「小白狼……」
火翼汗流滿面,身體炙熱難當,筋骨酥軟,虛空中踉踉蹌蹌。
他只得飄落到地面上,靠著株古木歇息。
思雨夢躺在積雪裡哼唧著。
今晚是怎麼了!總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伸手把思雨夢拉起來,用積雪淨了她的臉、頭髮、衣服的血跡,從懷裡摸出自配的花粉,灑在她的身上,嗅嗅,羊血的味道淡了。
「紅狐狸!」
思雨夢嫣然笑著,頭一歪倒進他的懷裡。嬌艷的臉朝霞一般的燦爛。
「我要跟你在一起,紅狐狸!」
火翼一窒,雙手顫抖,迷迷糊糊地問。
「你,你跟我在一起做什麼……」
「不知道……」
她平躺在他的懷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火翼。那目光彷彿凝固了。
火翼手臂一緊,把她完全摟住,也以同樣的神情注視著她。
兩雙眸光蒙上層水霧,透過去是完整的一個世間。再多的紛紛擾擾也擋不住彼此。
他們感到彷彿有根無形的弦,「啪」的將心緊緊繫在了一起。
火翼陡然一痛,顫聲道。
「小白狼,你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都會給你!哪怕是我紅狐狸的性命!」
「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火翼緊緊擁住她,會的,我們會在一起的,什麼異類不可通婚,什麼種族規矩,統統見鬼去吧!
他抱著思雨夢溫軟的身體,體內再次襲上一股熱浪,衝動強烈地擊著他的頭,直向腹下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