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很厚,迷迷茫茫。
思雨夢聽到聲響喜出望外。
「紅狐狸!」
她直奔向聲音方向。
然而,當看清面前是一個人類用繩子牽著條三尾藍狐時,嚇傻了。
對面的人類一身青袍,袍上繡著只利劍。他年近四旬,臉瘦長,目光銳利,身體略胖,手持長劍。
他腿邊的三尾藍狐,全身毛皮又髒又亂,血跡斑斑,嘴角掛著血痕,脖頸套著繩索,繩索的另一端在人類的手裡。
藍狐見到思雨夢,眼睛亮了亮。
人類距思雨夢五尺外停住,驚異地打量著她。
思雨夢惶恐地望望藍狐,又望望人類,最後視線落在藍狐身上,她感到那雙眼睛流露出求助的神情,這時心底湧上一種勇敢來。
可能是火翼的關係吧,使她對狐狸有了特殊的好感。
「把藍狐狸放了!」
她向前跨了一步,理直氣壯地高喝。
人類莫名地好笑,這是誰家的孩子!
「聽見沒有,把他放了!」
她逼近兩步。
人類巡視一番周圍,沒有其他人。他還以為是哪家獵戶出走的孩子。
思雨夢穿的厚重,又在玉石台上化的身,現露不出一絲妖氣。
「你再不放他,我就咬死你!」
她目光裡本能地露出凶殘之色。
人類吃驚地道。
「你不是人?!」
「我是狼!」
思雨夢躍上便咬。
人類聞言後面色冷了,牽繩的手一擲,將繩索打進一株古松樹幹裡,身行隨即轉起,長劍出鞘。
一股大力向思雨夢衝來,她輕巧地避過,喊道。
「藍狐狸,快跑啊!」
藍狐狸不動,連聲也沒吭。
她顧不得他了,瞧準空隙去咬人類的脖子。
人類左臂彎曲一擋,思雨夢剛好咬上,卻給反震了回去。
人類大喝一聲,長劍數抖,帶起道道雪塵,避過株株樹幹向她逼攏。
思雨夢不躲不閃,直衝向人類的面門。
「砰!」
長劍抽打在身上,衣服如碎片般四散濺飛,露出貼身的玉衣。潔白勝雪、水般玉的清靈質地直晃得人類眼睛發花。
她身體晃了晃,感到玉衣的鼓動,替自己化了這一擊,見人類呆滯的樣子,頓時膽大妄為,上去就是一口,硬是把人類的鼻子咬了下來。
人類痛叫著自空中跌落,壓斷了幾處樹幹,積雪飛飛揚揚。
同時,他猝然出腿,腳雖未碰到思雨夢,但激出的大力把思雨夢震飛了。
思雨夢一屁股掉到藍狐狸身邊,屁股底下砸出了個雪坑。
藍狐狸滿眼關懷地望向她。
思雨夢急切地道。
「你快跑啊!」
藍狐狸仍是不動。
起風了,林叢到處都是尖銳的鳴叫。
人類一臉的鮮血,思雨夢咬的這口把他給激怒了——
他雙掌撐地,連翻數個跟頭,點著四圍的樹幹,身行呈曲線般,向她一抓。
思雨夢也發了狠,翻轉而躍,笨拙地張開大口,雙眼滿是殘忍和冷酷。
人類長劍上挑,一手抓她的衣袖。他看得出這件玉衣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然而,觸手柔滑,連握都握不住,他心下著惱,手腕一轉,手掌拍向她的左肋!
她避開掌力,硬挨了長劍上挑的一擊。
「啊!」
思雨夢痛苦地,不可抑制地向後衝去,一連撞上幾株樹幹,狠狠地摔進了雪裡。
若非玉衣,她算是費了。
思雨夢害怕起來,聽見遠處傳來幾聲狼嚎。
是狼飛?「哇」的一聲哭了。
這倒叫人類身行頓了頓,如果不是她露出狼尾,還真不敢相信,面前這美的精緻的小東西是狼。
思雨夢背上見了汗,卻又感到冷,她從未有過的恐懼——
眼睛瞟了幾下,透過淚水,面前不遠的雪地上,躺著個小葫蘆。
那是火翼送給自己防身的,被人類剛才的一擊震了出來。
人類已走到了她的近前,思雨夢念力一動,葫蘆塞自動拔出,驅出裡面的幾條蟲子,落在人類的頭上。
人類的手直取思雨夢的喉嚨,僅差半寸,陡然停住。
他感到手臂一陣發麻,緊接著痛呼數聲,不得不坐下運功調息。
思雨夢仰面長嚎,人類突然起身狂奔而去。
她愣了,只聽後面響起狼王桐的聲音。
「飛兒,別叫他跑了!」
狼飛狼王桐從不同的方向,自林叢深處疾掠來,向人類撲去!
狼飛在石洞等不到思雨夢,心中大急,出來尋找。
狼王桐放心不下兒子,陪著他順著思雨夢的氣味找到了林叢裡。
人類逃出十幾丈遠,痛癢難當,猛轉身向追來的狼飛擊出一掌。
狼飛閃身躍開,二指激出兩道箭氣,貫入人類的頭部。
人類嘔出一口烏黑的血。
「小心!」
狼王桐一揮衣袖,捲開狼飛,隨即躍後七八丈遠。
那口黑血濺到樹幹上,立時將樹幹腐蝕了。
不多時,人類化成了膿水,一股惡臭散開。
他們相顧愕然,退回。
思雨夢哭了一臉淚水,凍的直打顫,招回葫蘆,向藍狐狸走去。
藍狐狸看她的目光,滿是感激。
狼飛走過來,解下外衣給她穿上,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當看到藍狐狸時,有些不快。
他天生就厭煩狐狸,自從認識火翼,更對狐狸痛惡不已。
他不情不願地去解藍狐狸頸上的繩索,半天也沒解開,訝異地看著。
繩索甚是古怪,油黑的光澤,看不出什麼材質。
狼王桐邁步過來,接過繩索,看了一眼,悚然。
繩索是以桃木枝加主人功力精血淬煉而成,專對付非人類的靈物。
這種桃木繩索套在靈物的脖頸上,可以牽制全身的經脈,除了能行走外,連開口說話都不能。
人類的功力有限,狼王桐才得以輕易將它折為數段。
藍狐狸「呀」了一聲,大口喘氣,半晌才道。
「多謝救命!」
目光卻只對著思雨夢。
「我叫冰羽,你呢?」
看上去,藍狐狸對思雨夢大有好感。
「我叫思雨夢,狼飛……」
思雨夢小心地看了狼王桐一眼。
狼王桐沒有多問,深知狐狸天性多疑,未必能相信他們。
他們向石洞方向走去,冰羽自然跟在後面。
午後,天更暗了,天空又開始落雪。風極大,怒吼嘶鳴,像過千軍萬馬一般。
不知道這場暴風雪什麼時候能停?
狼王桐坐在石洞裡憂心忡忡。
洞裡生起了火,柴禾辟辟啪啪地暴響著,狼飛烤著牛肉。
火對面,冰羽趴在那。
毛皮已被他自己用雪清洗了,露出了本色。
此時,被火光一照,如同藍冰雕琢而成,那汪汪的藍色顯著空靈的寧靜。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思雨夢,而思雨夢卻盯著狼飛手中的牛肉,眉眼喜笑,不時吞嚥著口水,小模樣饞相十足。
「雨夢,是你放出的毒物殺死的人類?」
狼王桐忽然道。
思雨夢一顫,下意識地靠緊了狼飛,點點頭。
「你哪裡得來的毒物?」
她吞吐著。
「是,是紅狐狸給的。」
「那個火翼?」
她點頭,目光怯怯的。
藍狐狸的頭悄然轉向洞口。
狼王桐沉聲道。
「有人來了。」
從洞外裹著風雪走進三人。
前面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襲白衣,外罩白色帶帽暖篷,腰繫著軟劍。俊美的臉上一雙黑漆的眸子,氣質清雅的很。
他身後跟著兩個壯實的漢子,三十幾歲,平實憨厚的臉龐。短衣套著羊皮襖,粗布的褲子,長靴上別著短刀,背後背劍。
他們一個手拎著頭收拾乾淨的野豬,另一個拎著兩個包袱,夾著些短木樹枝。
思雨夢好奇地瞧,悄聲問狼飛。
「他們是人嗎?」
狼飛摀住她的嘴,點點頭,又搖搖頭,示意別出聲。
她眼珠骨碌一轉,回到那三人身上。
他們掃視了一遍洞裡,對狼王桐點點頭,算是見禮,然後目光幾乎同時落在藍狐狸身上,微露出疑惑。
只聽冰羽沒好氣地道。
「有什麼好看的!歐陽炎炎,我娘呢?」
少年疑惑盡消,淡淡地道。
「在後面。」
冰羽聽完跑了出去。
狼王桐微訝,狐族向來與人類有扯不清的關係,儘管與其他種族一樣,嚴令禁止與異類往來,但千百年仍屢禁不改。
他曾聞五嶺有支狐族裡,一條白狐與劍陵宮的歐陽世家有些隱情,莫非是眼前這個被稱作歐陽炎炎的少年?可年紀小了些吧。
兩個壯漢在石洞的另一個角落,放下野豬,生火。
另一個人從包袱裡掏出三個蒲團似的厚墊子,一個個靠牆放好,回頭招呼少年。
「小公子,歇會吧。」
聲音甕聲甕氣。
歐陽炎炎依言,走過去坐下。
兩個壯漢各坐了,烤肉喝酒,給少年,歐陽炎炎搖搖頭,他們也不堅持,自顧喝起來。
思雨夢抽抽鼻子,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緊緊盯著人家手裡的酒葫蘆。
狼飛扳回她的小臉,把烤熟的牛肉送到她嘴邊。
她吞著牛肉小聲說。
「他們喝的什麼?」
狼飛低聲道。
「酒。」
他喝過狽先生釀的狼酒,也嘗過父親從山外帶回的人類的酒,對飄過來的氣味並不陌生。
酒是什麼呢?
思雨夢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