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水長老靈力吹奏起一隻透明的水月形號角,那號角向上有三個分叉,很像捲起的浪花造型奇特。
而吹出的聲音也不是嗚嗚聲,而是清亮有如笛聲拔雲之時。號角奇特,她召喚出魔獸的樣子也是怪異,那是個蛇身人形的大傢伙。
它有一個似鳥類的頭,啄至額頭向上有類似羽絨的長鬚。這樣的須環繞著脖子也有,它們雜亂的捲曲著伸向腦後。一個似人的上身,卻長出兩對胳膊,前端部是象螳螂的鐮刀爪子。
後邊的尾巴就粗了,顯得比上身還大,拖得老長,表面滿是灰黑雜色的魚鱗斑。兩隻鳥眼微鼓是灰綠色,和身體其他部分總體顏色相近。上身還裹著昆蟲似的硬殼,看起來給人一種很陰沉恐怖,絕對不願意去招惹的感覺。
隨著她號角聲節奏的激揚,那怪物開始變得狂暴,仰天一聲長嘯,全身都暴起黑色的紋理。一股濃綠色的液體從它口中噴出,激成無數的水滴。
那水滴一下子洞穿獸人戰士的身體,對穿過去散向地面。地上的冰和城牆頓時塌下去,是個直徑有十多米那麼寬的圓形,表面只留下無數個被腐蝕的小洞。跟著那些獸人的身體就開始溶化,那慘烈的情形都讓人不敢去看。
乙邊終於出手了,似乎要讓人知道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魔法。那些稜型尖刺的岩石碎片頃刻間聚攏,相成一個直徑也是十多米的圓球。
那些碎片急速的旋轉著,帶起尖銳的呼嘯聲,讓人聽到連牙齒都有些發顫。巨大的球體開始向前做「z」形移動,狠狠的碾過地面,把路過處的一切全都撕成碎片。
前邊的通道被打開,一個寬闊地帶中所有的抵抗完全消失,後邊的戰士只需要跟著那有無數碎石組成的球前進就可以。那些獸人面對這樣的攻擊來襲,一個個目瞪口呆,洶湧的威勢讓他們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被碾碎的敵人不再有意識,而他們卻把恐懼留了下來,留給了那些依舊還活著的獸人們。他們的意志在魔法的尖銳聲中崩潰,死亡帶來的恐懼佔據全身,求生的本能令怯懦萌生。
有人開始撤退,發出恐懼的哀號,不顧一切的往城內跑。轉瞬間發生的一切震懾他們的心神,這戰沒法再打了,還是趕快逃跑吧。可各族的騎士們哪裡還容他們逃脫,飛馬急躍咆哮著衝刺,將各種魔法攻擊灑向他們頭頂。
恰恰與獸人相反,他們的鬥志被徹底激發,那是無往不利的意志,戰馬轟隆的奔騰聲中薩仁本族的城防被撕出一道缺口。
「衝上去!孩子們給我衝上去!去用敵人的血來換取你們的榮耀!」乙邊停住衝勢,抬起粗大的手臂,將彎刀舉過頭頂大聲的召喚。
「殺啊!衝啊!」他的戰士們用震天的咆哮聲回應。
「殺啊!呀——」
鴻飲身在其中早已熱血沸騰,這是他的使命,飽含著從出生到現在的最大希望。聽到乙邊戰鬥的鼓勵,心中求戰的慾望立刻變得無法節制。
他怒吼一聲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越過乙邊匯身入前邊戰士們的洪流中。紅眼承接他全部的力量,淡淡金色的光束不斷射出,狠狠的刺向敵人。
現在與其說現在他的攻擊真能帶來什麼傷害,還不如說那光束就是指揮棒,引導著身邊緊護著他的四個侍從攻擊。
他發現自己的力量恢復很快,攻擊節奏也隨之特別頻繁,體內的場似乎很能適應這樣的劇烈衝擊。這也許就是黑甲給他不斷磨練的好處吧,那種反應與生成已成為自然。像一桶滿滿的水無論你何時需要,它都可以給予滿足。他這一串攻擊出得快,可就忙壞了四個侍從。
那金光所指都是力量強大的傢伙,都是在受到大魔法威力震懾後還能負隅頑抗的角色。他這攻擊一過去,那邊肯定給以回擊,四人雖然都是經過訓練的高手,可也不能每次都一擊殺敵啊。他那速度快起來,頓時就覺得難以應付了。
特別是殺入更裡邊後,主動攻擊的人是越來越多,他這還要找人打保護起來就更難。可現在鴻飲已經失去冷靜,雖然他並不是故意一個沒打死就去找下一個,而是他的攻擊發出後總有人接手才會這樣。一個還剛倒下立刻衝向下一個,他希望自己的攻擊可以發揮作用,於是更加努力進攻。
終於,他終於成功了,在與敵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砍倒了第一個獸人。雙方的距離是那麼近而獅騎沖得又是那麼快,完全是下意識的手起刀落。華麗的金元素從劍鋒透出,一下子就將獸人的頭顱砍下,他不過是感到一下輕微的阻力。
同時他發現了一個驅動元素的新辦法,就跟剛才那樣再不用去設想一個點然後攻擊,元素就像劍鋒的延伸與劍本身合為一體。魔法增強了劍的威力,劍使魔法更具實體,殺傷力比單純的把元素逼出增強了很多。
這雖然也是一個元素的基本使用方法,可對他來說依舊是一個突破。戰場上生死脅迫帶來的巨大壓力總是潛能最好的引爆劑,它總是能創造一些奇跡,讓你做到一些原本做不到的事情。
部隊前進是迅速的,步兵緊跟騎兵後也殺了上來把局面穩住。攻進城的部隊黑潮般迅速淹沒城區,向兩個方向扇形展開推進。一面向東與米威敦的人馬形成夾擊之勢,不迭列族要抵抗正北面和東面的敵人壓力很大。
另一面直衝內城,目標就是先把托雅族人救出來再說,而鴻飲此刻也正在往這個方向猛衝。後邊的人魚族戰士也登陸了,他們因為陸地行動的弱點不便成為先鋒,可穩固已佔領區還是不成問題的。
三族合力之下戰況以迅疾之勢發展,薩仁本族發現他們對局勢已失去控制,告急的消息四處傳來。
內城面對露山方向防禦嚴密,可對自己城內卻是另一回事,他們恐怕也沒想到有一天要面對這個方向的攻擊吧。為了方便上下城牆修建了很多登樓的台階,此刻這些階梯成為他們致命的弱點。
幸好城門還不多,要不一段城牆就要受到內外夾擊了。戰士們必須先佔領或者乾脆摧毀城牆,才可以到達托雅族人的聚居地。到這時候負責看守托雅族人的長官錯溫終於得到消息,頓時就被驚呆住。
自從那次發現奴隸集會後,不知怎麼他就成天心神恍惚,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雖然他從心底裡就沒把這些人看在眼裡,可那樣的感覺就是不斷的冒出來,就連有時候正哈哈大笑也會冷不丁的冒出來。
現在他終於明白這是為什麼了,有人從他的看管下逃了出去,而且現在還找來援軍正在攻城。「長官我們怎麼辦?」大鼻子副官小心的問。錯溫微微一怔,眼睛裡冒出惡毒的寒光:「命令看守全部集合,所有的人都上,給我把他們全殺掉!」副官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慌忙應是的跑出去集合隊伍。
就在杜特族戰士們開始攻城時,聚居地內一場殘酷的屠殺也開始了。這些托雅族人在看守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從來就是想殺就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而且他們從心底裡就討厭他們,這是長期看守造成的心理。若不是從前有命令不能把勞力全部殺掉,恐怕這樣的屠殺早就已經開始。現在這樣的機會終於來了。
看守們只知道外邊正在打戰,並不知道戰況進行得到底如何,他們根本就不害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托雅族陷入一片恐怖的殺伐中,有若羊羔面對飢餓的群狼,有若麥秸面對鐮刀,他們成片的倒下。
地上的雪已被紛亂的腳步踐踏,合著地上的泥變成黑色的糊糊。鮮血在四處飛濺,灑得到處都是,地面、牆上甚至是低矮的屋頂上。
可這些並沒讓托雅族人退卻,相反的他們開始反抗,六百多年來第一次大規模的反擊。是城那邊傳來的嘈雜聲讓他們明白過來,那是鴻飲給他們帶來了援軍,現在已不是負手就束的時候,他們必須自救。
反抗顯得脆弱無力,那帶鐵刺的皮鞭和犀利的魔法將族人們無情的殺戮,他們只有搬起石塊砸或者乾脆撲上去用手抓,用牙齒咬。些微而毫無殺傷力的反抗讓殘暴的看守們更加憤怒,托雅族人就這樣一個個倒下。
悲涼的世界啊,偉大的神是否看到。若是他真的存在,難道此刻他真在欣賞鯊魚捕食嗎?那可真是卑劣。
城牆的另一邊,騎士們飛身跳下戰馬,勇敢的衝向城樓。每一個台階都在發生戰鬥,每級階梯都被敵人的血和戰友的血染成紅色。
鴻飲不停的吼著「呀、呀——」聲,每吼一聲就會砍出一劍,每次都是罄盡自己全部的力量。
那旺盛的鬥志和無畏的精神感染了身邊的戰士,不僅是那四個保護他的侍從,其他的人也不由得緊跟上他的腳步。這是個小小的戰團,無形中他們成為這廣闊戰區內無數閃亮點之一。經過嚴格訓練的侍從們把他團團護住,前邊兩個後背兩個總是盡量的保持他在中間。
有多少敵人倒在自己劍下鴻飲已經記不清了,他只知道狠狠的砍,所有的力量無時不刻都是集中的。呼吸早已變得急促,嗓子也喊得沙啞,眼睛始終都瞪得溜園,似乎那怒火都可以往外冒出。
前邊台階口有一堆獸人堵在那裡,恐懼無法掩飾的從臉上表露出來。鴻飲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雙手握劍盡全力的往下劈去。
後邊的戰士們湧了上來,一陣混亂的砍殺通道口終於打開,他們終於衝上了城樓。緊跟著獸人的防禦徹底崩潰,真是兵敗如山倒,薩仁本族人就像被蟻穴掏空的堤壩一樣被滾滾的洪流衝垮。
城門被打開,有的城牆段乾脆被推垮,戰士們潮水般向露山上湧去。衝過被白雪封蓋的田野,踏過看守們的駐地,粉碎那些柵欄和鐵絲網,勇士們終於看到了那慘不忍睹的一幕。
即使是剛從烽火戰場殺過來的戰士,看到這遍地屍骸斷臂也不由得為之心悸。內臟、斷肢和著血做的泥漿,好像這裡比剛才經過的真正的戰場更為恐怖。有反抗的對戰和對手無寸鐵者的屠殺,這是禽獸都不如的行為。
天空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密密的伴著驟起的風迴旋起舞。天是厚厚的灰色,好像透不過一絲光亮,沉壓在人們的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憤怒的火灼燒著胸膛,很痛很痛。鴻飲高舉起緊握的長劍仰天咆哮,用沙啞的嗓音控訴這世間最殘忍的暴行,淚水忍不住已奪眶而出。
「殺!」
「殺呀!」
戰士們向嚇傻了的看守們撲去,甚至再也不管敵人的還擊,只求可以多殺幾個就是值得。此刻受傷已經變得不再重要,這些戰士們有任創口血不停流的,有一瘸一拐的,甚至還有的已經斷去整隻手。
可他們此刻都不顧一切的衝上去,跟他們拼了!
跟他們拼了!
這就是來自他們心底的呼喊。
鴻飲眼都殺紅,把一個守衛頭顱砍下,又把他的身體剁成幾節。
不知道有多少族人死在最後這場屠殺中,只知道眼見處滿是屍體,他們的血順著山坡往下流去,居然可以匯成小溪。
但終於還是有人能活下來,鴻飲他們終於在屠殺徹底結束以前趕到。那些冰雪紛飛寒風呼嘯中顫立的衣裳襤褸的人們,看到他們時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讓所有第一時間見到的戰士們終生也不能忘記。
冰雪寒風呼嘯,遍地屍骸濁血,卻會看到發自內心的微笑,這足以讓真正的勇士都一直寒進心底。這些人知道他們已經得救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他們本應該用自己最好的東西來迎接。
微笑,也許這個世間再不會有比這樣的笑容來得沉重,而所有的人都希望此刻的場景永生再也不要遇到。
鴻飲拖著劍從後邊上來,他全身都已被染成紅色,敵人的也許還有自己的,此刻對這些他已經沒了感覺。
看著那一張張粘滿污漬的臉,是多麼的熟悉多麼親切。
他抬手緩緩摘下自己的頭盔,鬆手任它和寶劍掉在地上,緩緩跪倒在這群人跟前。
抬起滿是淚水的臉,哽咽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