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楊戩重掌內侍省,宮中不知道有多少宮女太監暗自垂淚。如果評選史上最不稱職的內侍省都知,梁薪無疑會中選。但如果再評一個史上最受歡迎的內侍省都知,那麼梁薪也肯定是當仁不讓。
是誰讓宮女太監讀書寫字,使得他們可以自己寫家書寄回家中訴述相思?是誰讓宮女太監學習武藝,讓他們可以輕鬆應付宮中一切工作?又是誰為宮女太監設置了各項獎勵,使得他們多次獲得高額獎金?是梁薪,他們最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文武雙全、才智無雙的史上最年輕內侍省都知。
當然,不管宮女太監們願不願意,楊戩都肯定是要重掌內侍省的。這一切還輪不到這些小太監小宮女去左右。
相比起楊戩重掌內侍省並兼領睿思殿這件事,趙佶突然下發的聖旨這才是真的引起了軒然大波。
「皇上要閉關半月,領悟神宗皇帝教導的治國安邦之道?命太子監國,中書省、樞密院各重臣輔助?」
太師府中,蔡京閉著眼睛手中拿著一塊溫潤清澈的玉璧撫摸著,那模樣猶如老僧入定,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倒是蔡京的兒子蔡絛拿著聖旨看著,沒事低聲念兩句滿頭霧水不得其解,搞不懂趙佶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想不通就不要再去想了,陛下讓我等輔助太子,那我等輔助就是。想來太子也已經成年,是該擔些擔子了。」
蔡京這話一出蔡絛頓時心中一凜,以他的才智自然聽出來了蔡京這是在提醒他要好好輔助太子,以便將來太子即位時能做個從龍之臣。
蔡絛心中有不解,他忍不住問蔡京:「父親,您不是一直看好三皇子的嗎?」
蔡絛這話剛說完,蔡京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以往蔡京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老人的渾濁,但此時蔡京的眼神卻猶如猛虎一般冷峻、堅毅、清明……以及凶狠。
蔡絛被蔡京這突然變化的眼神嚇了一跳,蔡京緩緩張口說道:「你永遠記住,剛才的話不要再說了。我們是臣子,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未來要誰繼承皇位,那是皇上自己的事,與我們無關。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不能,也沒有資格去表示我們看好哪一位皇子。記住了嗎?」
「是,父親。孩兒記住了。」蔡絛的心砰砰亂跳,就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他這一生殺人害人的事沒少干,從來不懼怕什麼鬼神之說。但唯獨就對自己的父親懼若鬼魅。
見到蔡絛戰戰兢兢的模樣,蔡京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蔡攸。那個才智謀略最像自己,並且敢對自己起殺心的忤逆子。蔡京心裡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如果攸兒不是那麼急功近利,那該又多好啊。
想到這裡,蔡京的臉色稍微地緩和了一下,他歎了口氣對蔡絛說道:「有些事即便為父不跟你說,你知道也應該能夠想到。為父年歲已老,等不了幾年終歸得沒入黃土。趁著為父還在人世,一些風雨為父還能幫你抗。一些道路,為父還能替你走,以便未來你走的時候能更順暢更平坦一些。
為臣之道,最重要的就是抉擇。但一個抉擇也許一開始是對的,可是隨著事態變化,到後面來就變成了錯的。為父當年跟隨王荊公變革國制,一開始本受人崇揚,但之後卻淪為亂臣賊子險些身陷囫圇。
如今皇上身康體健,皇位繼承一事尚未明朗。為父意屬皇三子,是一種抉擇。為父讓你輔助太子,這也是一種抉擇。
兩種抉擇並不矛盾。若未來皇三子即位,皇三子念為父輔助之功,不會與你為難。但若太子即位,你蔡絛就是從龍之臣,蔡氏一門當可再延續百年輝煌。」
蔡京一番話深入淺出道理明朗,蔡絛聽後心中頓時大悟。他才這感覺到自己的父親是多麼的高瞻遠矚料事於先。蔡絛真誠地對著蔡京行了個禮後道:「父親大智,孩兒明白了。」
蔡京點點頭,又閉上了眼睛。沉默三息時間後蔡京才開口說道:「記住,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是!孩兒記住了。」蔡絛道。
另一邊太子府中。剛剛接到聖旨的趙桓仰天大笑了幾聲,笑聲中卻夾雜了一絲哽咽。趙桓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他打發了傳旨的小黃門後便握著聖旨看著皇宮的方向流下了兩行眼淚。
「父皇!你終於讓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回太子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的確。趙桓心裡是有委屈的。歷朝歷代有哪個太子不是入住東宮而是在外自行建府的?又有哪個太子會因為每月的月例不足以支撐太子府開支,而被迫讓自己的太子妃每月向娘家借錢來補貼家用的?這些都是趙桓心中的痛。他是皇室長子嫡孫,是理所當然的太子。但是他的母后王皇后年僅二十五歲時就病死了,沒有了王皇后的支撐,趙桓這個太子一直坐的風雨飄搖毫無安全感可言。
有的時候趙桓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沒有做這個太子那該多好。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現在趙佶罷了他的太子之位,那比讓他去死還難受。
趙桓閉著眼睛,仍由眼淚從臉龐滑落。此時他感覺身上微微一重,一種溫暖的感覺傳遞全身。趙桓沒有回頭,只是伸手摸著剛剛替自己披上風衣然後順手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那如凝玉綢緞一般細滑的肌膚讓趙桓迷戀不已,如此肌膚在趙桓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有,那就是他的太子妃朱璉。
朱璉的父親以往是伯材官,卸任後皇上封他做了武康節使,家中門庭也算顯貴。自從跟著趙桓以來,朱璉從來沒有跟誰擺過太子妃的架子,一直安分守已相夫教子,算得上是個絕佳的好媳婦。
趙桓轉身摟著朱璉的腰肢,柔聲說道:「璉兒,父皇命我監國,他命我監國了。」
「嗯。」朱璉柔聲答應,輕輕將頭靠在趙桓的肩膀上:「其實璉兒並未想過要殿下去硬掙那帝王之位。璉兒只希望殿下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如此璉兒就已經知足了。」
聽見朱璉那柔聲軟語,趙桓心中感動不已。他抱緊朱璉低聲說道:「璉兒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掌管鳳印,做個母儀天下名垂青史的皇后。」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與太子府不同的是,皇三子趙楷的鄆王府中氣沖沖地走進了一個人。此人正是王允知,當今翰林學士,正三品的官職,主要負責皇帝直接發出的機密文件。位不可謂不高,權不可謂不重。
不過趙佶是個甩手皇帝,這一般也沒什麼機密文件發出,所以王允知也位置也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不過他頭上還有個國舅爺的頭銜,所以走到哪兒一般還是很受人尊重的。
王允知是鄆王府的常客,所以門房沒有通報就直接讓他進了門。他熟門熟路的直入鄆王府後院,在後花園中王允知看見了正在專心作畫的趙楷。
王允知忍不住大叫道:「哎喲餵我的好王爺,天都快要塌下來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作畫?」
趙楷抬起頭看了王允知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畫卻發覺自己思路已斷,已經找不到繼續畫下去的感覺。趙楷搖搖頭,歎息一聲道:「可惜,可惜了。」
他將筆擱下,身旁侍候著的侍女端過盆來。趙楷洗了個手後接過毛巾擦乾,然後問道:「舅舅,出什麼大事了?」
王允知走到趙楷身旁,低聲說道:「你還不知道,皇上今天一早下旨說要在太廟裡閉關半月,如今已讓太子監國了。」
趙楷平靜地看了王允知一眼,嘴角掛著一絲淡淡地笑意道:「這件事我今早破曉的時候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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