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段故事終於結束了……明天開始將是阿卡林霧的線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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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利維坦搖了搖頭,「我並不覺得有趣。」
「的確……」聽到了利維坦的回答,在座位上的達爾洛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於你這樣品格堅毅的戰士來說,我這種軟弱的記憶,的確是沒有什麼魅力的。」
「我對於自己的品格是否足夠堅毅並沒有什麼認知,」利維坦淡淡地道,「不過,我至少不會因為懼怕死亡而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死亡。」
「出賣?」座位上的達爾洛的臉上露出了嘲弄的笑意,「不,利維坦,我並不是出賣了死亡,而是操控了死亡。」
「操控了死亡?」
「是的,操控了死亡,」座位上的達爾洛續道,「既然你已經看到了我的記憶,那麼你應該能夠明白,齊奧科的存在,並不是這邊這個巫妖王所操控的爛肉所能比擬的。」
聽到了達爾洛毫不客氣的評價,作為巫妖王本體的老獸人卻是依舊保持者那份如沐春風的微笑,就彷彿達爾洛所鄙視的目標,並不是他一樣。而正好相反的是,分明與剛剛這句話毫無關聯的那個站在另一側的年輕達爾洛的臉色卻開始變得蒼白,似乎有什麼東西將他的活力漸漸抽走了一樣。
「你正在拋棄身為生者的那一面……」見到這樣的景象,利維坦皺起了眉頭。
「是的,我正在拋棄……」座位上的達爾洛點了點頭,「不過,我拋棄的,並不是什麼生命,而是自己的軟弱。」
「軟弱?」
「是的,那種被過去的那個法師達爾洛所深藏於心底的軟弱。」達爾洛在座位上張開了雙臂,「看到了那些記憶的你,難道就沒有贊同的想法麼?那個可憐的法師學徒,他是那樣的軟弱,那樣的無力,整天僅僅知道在那裡呻吟祈求,所做的事情也都是那樣的幼稚與愚蠢。」
面對著似乎有著別樣狂熱的達爾洛,利維坦選擇了沉默。
「你看,你沒有能夠否定這句話,」達爾洛道,「是的,因為你也覺得過去的我是那樣的軟弱,他居然只知道躲在屋子裡借酒消愁,居然只知道偷偷跟在心儀的人的身後,還有,他居然還想要犧牲自己,拋棄自己的生命,以換取心上人的生存!」
說到這裡,座位上的達爾洛忽然間轉頭盯住了那個站立著的達爾洛,同樣閃爍著藍色輝光的兩雙眼眸中所透露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鄙視與痛苦。
「可笑啊,既然認為自己的感情是世界上最為真摯的存在,為什麼卻要徹底放棄這份感情呢?」座位上的達爾洛輕易地在那小小的對視遊戲中取勝,而後重新將那一副跋扈的表情面向了利維坦,「而既然是這樣優秀的人,為什麼卻要將自己視作別人的附庸呢?利維坦,你說,這過去的我所懷有的那些想法,是不是讓人發笑?」
「的確讓人發笑,」在站立著的達爾洛驚駭的注視下,利維坦點了點頭,同意了座位上的達爾洛的說法,「成如你所言,這些想法是軟弱而可笑的,尤其是放棄自己,成全他人的思維,更是我絕對無法接受的。」
「那看起來我們還是有一些共同語言的,」感受到利維坦的斥責並非作偽,座位上的達爾洛臉色稍見緩和,並且語氣中那咄咄逼人的成分也稍稍削減了些,「正如你所見到的一樣,我,當然,也就是達爾洛,如今想要將這份軟弱徹底的撇去,你覺得如何呢?」
「對於這一點,我倒是不覺得自己有評價的權利,」在達爾洛有些期盼意味的注視下,利維坦聳了聳肩,用平和的語氣說道,「不過,我倒是有一些自己曾經的經歷可以用來參考。」
「哦?」達爾洛被利維坦的話語吊起了好奇心,「那我就恭聽了。」
「事情是這樣的,」利維坦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跨越了篝火,「當我在大約13歲的時候,特別喜歡看暴風城光明大教堂所出版的傳奇小說。由於實在是太過羨慕於故事中的那些英雄人物,當時十分年幼的我經常會將木棍當做寶劍,床單當做披風,草帽當做王冠,同時騎著自家用來拉磨的驢,去鎮旁的小路上對被命名為惡魔的兔子發動討伐,並將把一群兔子趕得到處跑作為自己那英雄的功績到處宣揚。」
「而後,隨著時間的流逝與年齡的增長,我開始不再沉迷於英雄的傳說,並成為了一名傭兵。」說到這裡,利維坦的臉上露出了懷念的微笑,「於是,當拿起了真正的長劍,穿上了真正的盔甲,並且同樣在趕路時騎過真正的馬匹的我,在偶然一次收拾房間時,發現了當初被幼小的我所藏在床底下,當做寶藏一樣珍惜的『寶劍』『披風』『王冠』的時候,因為年幼時期那幼稚而可笑的幻想而過羞恥的我,第一反應就是要把那些曾經最為珍貴的東西統統毀屍滅跡,萬萬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曾經無比自豪,但是現在卻引以為恥的過去的證據。」
座位上的達爾洛變了臉色。
雖然利維坦只是用很簡單,很平和的語氣在闡述著他自己小時候的經歷,但是對於座位上的達爾洛來說,這個故事,卻好像是對方故意編出來嘲笑自己的一樣,每一字每一句都讓這個想要拋棄過去的法師心中大為惱怒。
「你在嘲笑我?」
「不,」利維坦坦然道,「我只是在述說一個真實的故事。」
而後,戰士就這樣直視著達爾洛的雙眼,語調不變地道:「在我們年幼的時候,我們經常會犯下各種各樣的錯誤。而當我們逐漸成熟,返回去再看到這些錯誤的時候,第一的反應就是想要將這過去的毒瘤徹底消滅……然而,卻沒想到,我們所產生的想法,卻是比那些過去的『錯誤』更加可怕的新錯誤。」
簡單粗暴地否認自己幼稚的過去,只是一種更加幼稚的逃避,而唯有能夠正視自己的過去,並且從中得到教訓的人,才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大踏步的前行。
嘴裡說著這樣的話的同時,利維坦的手中閃爍起了翠綠色的光芒,定睛看去,就見那名為橡木之斧的武器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戰士的掌中。
「你要做什麼!」座位上的達爾洛頭一次露出了驚慌的表情,然而明明是此地主人的他,在面對著近在眼前的利器的時候,卻是半點反抗的動作都做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無法行動……是你!」
雖然似乎是詢問的詞彙,但是座位上的達爾洛此時的語氣卻是完全的篤定。他那原本桀驁跋扈,彷彿高高在上的雙眼中此刻滿是對於一旁那個同為半身的自己的怨毒與殺意,然而在對方那柔和平淡的神色中,這份怨毒與殺意卻是只能夠展現他自己的醜態,而不能起到任何其他的效果。
「我不會讓比起以前更加脆弱的你被巫妖王所蠱惑,」利維坦高舉起橡木之斧,緩慢但是堅定地說道,「雖然揮下這一斧的我可能成為了巫妖王的幫兇,但是對於我來說,與其讓你徹底失去了被救贖的機會,尚且不如通過我的這一斧留下那一線些微的希望。」
「不,你不能!求求你,放過我!」
座位上的法師已經完全無視了利維坦的話語,對於消散的恐懼已經徹底的籠罩了這個靈魂,讓他已經無暇繼續維持剛剛的那份從容與優雅,甚至於自然而然地擺出了一份哀求的姿態。
「我會找到救贖你的道路的,達爾洛……」
看到法師現在的樣子,利維坦在心中歎了口氣,而後,手中的斧子毫不猶豫地揮了下去。
並沒有鮮血,也沒有慘叫。就在那翠綠色的斧刃接觸到達爾洛的一瞬間,這個已經將軟弱「割除」了的靈魂就在一瞬間徹底消失了。而隨著主人的消失,利維坦所處的帳篷也悄然間化作透明,再也不見了蹤影。
而站在一旁的,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制住了先前那個「自己」的達爾洛,也在衝著利維坦笑了笑之後,化作了幾束靈光,劃過一道弧線,歸入了站在一旁的老獸人的掌中。
「果斷的行動,」之前一直在看戲的老獸人微笑著將達爾洛的靈魂收在了手裡,並在風雪重新湧入這片空間的同時鼓起了掌,「不得不說,你揮下斧子的樣子,居然讓我想起了一個故去的友人……」
老獸人的話被指向他的利斧所打斷了。
「盡量的囂張,巫妖王,」較比於佝僂的獸人更加強壯高大的戰士用冷冰冰的語氣道,「或許現在的我並沒有什麼辦法來阻止你的惡行,但是,總有一天,這把橡木之斧會狠狠地斬下你的頭顱,並且將你那邪惡的法術與靈魂一同撕碎!」
「哦?」老獸人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而後用悠然的語氣詢問道,「難道,你居然想要將殺害同伴的責任推卸到我的身上嗎?」
「我所做下的事,我不會推卸,」老獸人的話並沒有讓利維坦的表情發生一絲一毫的動搖,「而你所犯下的罪孽,亦不要想要逃避一分一毫!」
「既然如此,」老獸人臉上的悠然終於讓這句話收攏成了略顯惱怒的表情,「就讓我們看看,在那久遠的未來,究竟是誰應該接受審判,而又是誰的靈魂,會被徹底的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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