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浩霖不明白,那傢伙現在又在策劃著什麼,無論什麼都一定不是好事,但是弗生的辦法總會是唯一的辦法,這點他也深知。
「打敗地煞,然後把錦翔的靈體放回去就好了。」說得輕鬆,弗生繃緊的臉已經緩和了許多,但聽的人還是不怎麼懂。
打敗地煞,但地煞在錦翔身上,難道是要打敗錦翔?那又如何將壁畫中的靈體放回去呢?
兩人在牆角下小聲的討論著,渾然不知道那手機音樂是在何時停止的,浩霖感到身旁突然多了一個喘氣的,他倏地轉頭,看到的則是錦翔放大了一倍的蠢臉。
「你們在說什麼呢?」錦翔站在旁邊,拿著手電但是沒有對著他們,他的裝傻程度簡直是一流,浩霖差點以為那是他本人了。
「沒什麼,就在討論怎麼出去。」冷淡的回了一句,浩霖不知該如何出手,眼見旁邊的弗生此時站了起來,一個人走開了,根本不管這裡的事情。
而錦翔像是沒事人一樣坐在了自己的另外一邊,他把手機收了起來,嘟囔了一句快沒電了,然後無聊的打理著那亂糟糟又沒營養的頭髮。
大殿又恢復了初始的寧靜,浩霖的心臟猶如鐘擺一樣搖晃不停,他的手捏成了拳,牙關磕的緊緊的,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出手,特別是對錦翔出手,畢竟這個肉身是錦翔的,而眼前的人又與錦翔相差無幾。
『死宅男!死宅男!死宅男!!!』
頭頂的聲音好似被悶在一個瓶子裡,又輕又低沉,但是浩霖依然被這擾人的聲音驚醒了,面前的人不是錦翔,它是地煞,狡詐又難纏的惡鬼,剷除這種東西,則是道士的天職,浩霖差點忘了自己的本職,居然去掙扎一些小到如同針尖的問題。
「錦翔。」浩霖把眼睛埋在了頭髮後面,他扶著牆站了起來,自然的把一隻手插在了口袋之中:「去死吧。」
水網呼之欲出,僅在電閃之間。握著的手電從錦翔的手裡掉了下來,他貼著牆往後翻滾,然後雙手一撐跳著站了起來,他的眉目頓時換了一種角度,嘴巴也合不攏的笑著。
錦翔彎著身子,呵呵低笑,瞇著眼睛觀察著對面那個人,他猶如一隻從地獄來的餓鬼,找到了渴望許久的獵物,那呆傻的表情不復存在,此時浩霖也終於意識到,這傢伙的危險。
「你笑什麼。」唇齒之間卻也不停留對其的攻勢,浩霖開始結印,一手握拳一手擺在拳心之下,接著快速轉動雙手左手合十,右手三指夾住左手,食指與中指呈現出利劍之狀,念動九天口訣:龍飛九五,哮之九重,龍嘯九天!
利劍破天而起,水龍破氣而出。水龍長近三丈,攻速驚人,如同一枚射出的導彈,直衝目標。龍身周圍因劇烈的移動揮發出了水氣,水龍本身也帶有巨大的拍響。
一點火星從龍嘴前端釋放,圍繞長龍形成了一道火卷,它就像錦翔的火龍卷一樣可以將獵物圍繞起來,但是這火控制的卻比錦翔還精細,它就像火鞭一樣緊緊纏住巨龍,然後不斷放出炙熱來把那水龍給燒的發白髮燙。
「想不到還是被你們發現了。」地煞呵呵笑著,對於自己的暴露也沒有多少訝異,他此時享受一般的釋放著火焰與浩霖對拼,那水龍終於磨不過強烈的火勢而變成了一股溫熱的水氣。
弗生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好像將自己置身事外了去。他扶了扶眼鏡,大腦開始快速運轉,想著這東西為何會出現,又為何會附身於錦翔而不是其他人。
他蹲下查看那石磚中的藥劑,輕輕用小刀挖開一層軟泥,然後聞了聞。那味道很淡,但是他還是聞出來了,是一股奇特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的香味,這種味道鹹甜變幻,就像是一種特別好吃的食物的香味,但是他卻辨別不出這是什麼食物。
相傳地下的惡鬼都會被人間的美味所吸引,乃至來人世作亂,它們不願在無盡的地獄中受苦受難,循著那味道從九泉之下爬了上來,它們不知疼痛,一心只想垂涎那滋味。
如果這些藥劑,只是測試信徒是否誠信,反之把藥倒掉,卻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而錦翔的力量是最強的,在三人之中地煞首先盯上了他,那個傢伙也因為摸了壁畫,被地煞所聯繫了上,不知不覺就換了魂。
地煞之所以被認作傳聞中的鬼怪,是因為它就算替換了靈體,還能夠像原本的人那樣生存,無論是知識、談吐甚至行術!此時的錦翔就像錦翔,除了那臉上邪性的笑。他用著高超的火系行術,一次次的將李浩霖壓制住,讓那天賦聰穎的道生無從施法。
隨著一聲尖細的啼鳴,藍白相間的水氣從兩人中間竄出,一頭高大的雄鹿站在那裡,不安分的踏著蹄子,打算為自己的主人戰鬥。
幻鹿的一隻眼窩是空的,露出了藍色的**,每每見到,浩霖的心就一陣緊繃,好似吃了梅子一樣十分的酸楚,但是他也知道,心沒有味蕾,感覺不到。
他下意識的瞄了弗生一眼,看到那人依然鎮靜如常,臉色絲毫沒有變化,對於幻鹿的仇恨,任憑浩霖原諒誰,也不可能原諒弗生,他的本性就非常危險,如果再遇到什麼生命垂危之事,弗生一定會拋卻所有,只為了個人的利益而鬥。
「哈!這個不錯啊!」用著玩味的眼光看了看那幻鹿,地煞就如同一個小**一般呆在錦翔的身上,耍無賴。他甩出符紙,十幾隻渾身是火的大老鼠從地底間冒了出來,它們不會發出讓人煩躁的吱吱聲,而是披著一身烈焰奔向敵人,施展出最大的攻勢。
真讓人噁心。浩霖見狀讓幻鹿高高躍起,火鼠招數的弱勢就是無法延伸出較大的空間,比如只能在地面攻擊,無法跳的過高。浩霖趁勢又施展出了兩道水柱,力道強勁的水柱從石板下面衝了出來,把兩塊大石板都刮的粉碎,它們削在了錦翔的背後,對方一個前傾就差點摔了下去。
「靠啊!」地煞大罵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後背,衣服和背心都被撕裂了開來,破了兩個大洞,肩胛骨外的皮被削了一層,蹭蹭的往外冒著血水,那水柱簡直就像是切刀,又快又準。
「操!操!疼死了!」惱怒的地煞像是燃燒了起來似的,他不再從口袋裡拿符紙,而是開始結印。
這個印對浩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但是任憑他見過十次百次,他也不想看錦翔以外的人去釋放它。紅蓮已經成長到如同大盆,半個副殿的地上都開滿了血色的蓮花,它們無情的在半空中旋轉,散發出點點火花。
浩霖退出了紅蓮的攻擊範圍,驅使幻鹿從上面進攻,幻鹿的彈跳能力不容小視,它的移動速度也極快,就在紅蓮剛剛綻放的時候那美麗的藍鹿就已經躍到了對方頭頂。
地煞哼笑一聲,將結印的手抬了抬,幾朵紅蓮像被控制了一樣往上飛去,它們把幻鹿包圍了住,藍色的水鹿立即發出了滾燙的嘶鳴。
「回來!」浩霖急的立馬將幻鹿招了回去,水鹿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半空,那幾朵紅蓮也還原到了應有的位置。
真的很噁心。汗浸透了襯衫從裡面透出了水印,浩霖喘著粗氣,臉色極為糟糕。那傢伙運用行術的能力,比錦翔好上不只一點,它居然可以自由的操縱紅蓮,任其中幾朵移動到它想要的位置上,這樣一來紅蓮變成了一種可攻可守的完美行術,只要施術者氣力雄厚,基本沒人可以傷到他的寒毛。
看來要打敗這東西,必須要以殺了它的心來應戰,但是看著那張熟悉的蠢臉,浩霖無論如何都是下不了重手的,他再次看向角落中的弗生,那個變態狂還是沒有出手的意思,觀戰倒是樂在其中了。
兩三點火星從男子的面前略過,浩霖一個下蹲,躲開了剛剛飛過來的一朵紅蓮。
「發什麼呆呢!」地煞惡狠狠的將紅蓮驅使過來:「看來你同伴不是什麼小人,讓我們一對一,哈哈哈。」
那人笑的誇張離譜,好似知道浩霖與弗生之間是有隔閡的,他漲紅了臉繼續著行術,好似有著無窮無盡的氣力一般,這個術已經被用了快兩分鐘,以錦翔的身子到這裡就是極限了,再下去那地煞倒是沒事,錦翔的肉身卻會支離破碎。
浩霖暗罵了一聲,又恢復了龍嘯的結印姿態,此時就連他身上的汗水都形成了術的一部分,隨著清脆的凝結聲,白茫茫的水氣漸漸聚集,長龍變得堅如磐石,它不再渾身水藍而是變成了透白的冰塊,龍嘴大張,吹出一股滲人的寒風,那龍居然將火蓮吹散了開,直搗敵人的內部。
劇烈的衝撞在瞬間停止,浩霖驅動著冰龍狠命的纏繞在了地煞的身上,寒氣迎面撲來,地煞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叫喊,就被凍住了嘴,冰住了顏。
「滾吧。」冰龍瞬間消失,但造成的凍創依然在目,浩霖上前兩步冷眼看著那一跪不起的東西,那傢伙此時顫抖著雙唇不能發聲,就連手都抬不起來,更別提用術反抗了,浩霖伸出一手打算在空中畫拘魂咒,將那東西趕出去。
「等…等一…」帶著錦翔的面容,地煞憔悴的哀求起來,他勉強伸出一隻手,在半空揮舞著,彷彿要說什麼最後的話一般。
浩霖一時心軟,低身靠近他的嘴邊,想聽清他在說什麼。
「呵呵……」濃烈的黑煙自那嘴中噴出,那黑煙惡臭無比,聞到就讓人頭暈目眩,噁心至極。浩霖馬上摀住了嘴,但還是眼前一黑,被那地煞反打了一拳。
「蠢驢。」地煞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扭動著筋骨,慢慢恢復了身體的機動性能,他摒棄的看了浩霖一眼,就差朝他身上吐一口唾沫了。
浩霖的嘴角流出了血,半張臉微微腫了起來,他自下往上看著那個傢伙,那東西的性格頑劣,在人中是人渣,在鬼裡也是鬼渣,浩霖的眼神變得比冰更冷,他抓過地煞的腳就往自己的方向拖去,那傢伙重心不穩倒在了地上。
浩霖單膝撞在他的胸口,一手凶狠的抓著他的頭髮將他的頭摁在石板之上,他從口袋抽出符紙發動了水網之術,粘稠的水網把身下的人包裹的牢不可破,浩霖接著放了手,任其在網中發瘋似得彎曲。
『蕩蕩遊魂,何住留存……』念著咒術,浩霖快速的在空氣中劃開一道道符文,地煞無聲的在網中掙扎,接著它發出了一陣劇烈的慘叫,然後暈了過去。
施完了咒的人立即上前探了探錦翔的鼻息,那傢伙面色慘白胸口沒了起伏,這只是一具肉身,靈體不在。
「現在怎麼做!?」浩霖的眼睛帶著一絲血紅,他看著弗生大聲說道。
弗生從剛剛就在做一個旁觀者,戰鬥可以把一個人變成另一種模樣,平日裡懶散怠慢的李浩霖也會變得如此瘋狂,他的衝勁和狠勁遠超過錦翔那傢伙。錦翔只是虛張聲勢,配合強大的氣力顯得尤為突出,但李浩霖這次卻動了真格,真真正正的發揮出了他的狠。
「怎麼做!?說話!」一絲的血紅逐漸蔓延開來,眼前的人現在是死屍一條,為什麼弗生卻能這樣淡然的想著自己的事情?魔鬼,簡直就是個魔鬼。
「用你剛剛用的方法,看著那壁畫。」弗生推了推眼鏡,也沒被對方的凶狠所嚇到,繼續解釋:「然後不只是看,要用力,動用氣力將裡面的靈體吸出來,並且是吸到眼睛之中。」
金色的眼睛看著黑色的眼睛,眼睛真的是一種非常神奇的東西。人與動物的不同,人可以看見五彩繽紛的世界,視野卻很小。有些動物看到的是黑白的,有些則是紅外一般的感應模式。
道家之中,眼睛也是重要的一部分,首先想要降妖除魔,不僅僅做個唸經文耍木劍的小道士,就必須帶有天眼。
這樣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有些人痛苦一生,也不願去相信自己眼前所見,有些人因緣學得道術,造福蒼生。
浩霖的眼睛,已經上升了一個階段,但卻在第三階段之間。他的眼睛成為了一件法器,可以看到,並吸收進一些常人看不到的魂魄,這樣的成長,與修為?道氣?還是什麼有關,弗生卻到現在都沒有想透。
唯一想要深究的一點是,李浩霖的眼睛,若是更進一步,是不是能夠預見未來?看到古往?這種例子在民間也不算少數,電視電影也將這樣的故事流傳至今,這證明著這樣的人的確是存在過的。
不要不相信沒有在眼前的,真正看到的時候會讓人跌破眼鏡。
弗生看到那雙充滿著血絲的眼睛正吃力的往牆面看去,浩霖的臉上又是一層薄汗,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就像第一次使用行術一樣,不知道怎麼聚集它們,變出什麼形狀,又讓它們去哪,或怎麼回來。
他看到了那張青臉,但現在卻是錦翔的模樣,那個白癡還在不斷的求救,渾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救人心切,浩霖生怕晚一秒就無法讓他魂歸肉身,離魂的時間過長,肉身壞死,即使靈體活著,也回不去了。
斜著眼睛極為痛苦,浩霖的臉扭曲了起來,他咬著牙關打算讓氣力上衝腦門,這是非常危險的做法,但是也只能搏他一搏了。
錦翔的臉突然變得模糊起來,浩霖感到臉上濕濕的,比汗很濃郁的東西從眼睛裡流了出來,那是血。左眼疼痛欲裂,他現在就想閉上眼睛抱頭大喊出來,但是錦翔還在那裡,他還在那裡,到底怎麼做才能把他弄回來?
拍照。這是浩霖一瞬間出現的念頭,相機就像是一個靈魂儲藏庫,拍下人的瞬間保存起來,他拖動沉重的眼皮重重閉上,然後接著痛到了無法睜開,但是在黑暗中他看見了錦翔那淡淡的影子,好像是成功了。
「看這裡。」弗生已經將錦翔的雙眼掰開,浩霖摸黑爬到了那傢伙的屍體旁,摸到了他的臉,面對面。
眼睛實在太疼了,他根本沒有力氣睜開,浩霖發出了一陣長長的怒吼,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伸出了手,也將左眼掰了開來,淚水與血水如泉湧而下,看著錦翔的眼裡充斥了自己的血紅,浩霖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那個渾身是傷的白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刺眼的白螢石在頭頂閃閃發光,他一看自己的手,滿是血跡,接著撐起了勞累的身子,看到的卻是一副觸目驚心的景象。
浩霖就閉著眼睛倒在一邊,滿臉是血,他的臉比那石灰還慘白,身體一動不動的。
錦翔又難受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發現自己臉上也全是血,到底發生了什麼?浩霖,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