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手電下的臉不再是英氣十足,浩霖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看著錦翔,而且面色蒼白,他定了定神,說道:「沒什麼,這臉的確有問題。」
頂端黑色的煙蒙住了發光的螢石,好似有吸附力一般,吸在了上面,因為大殿跟高,他們已經聞不到臭味了。兩人打著手電,再一次把光聚集在了那畫上,青面獠牙般的鬼臉正對著他們,讓看的人不禁倒退三分。
只要看著它,就沒什麼感覺,但是不看,浩霖就馬上能感到一陣麻意,感覺那東西在背後看著自己。可是浩霖不再選擇用剛才的方式去看它了,不然就會出現像剛剛看錦翔那樣的幻覺。
「有什麼問題,浩霖你看到什麼了嗎?」錦翔已經看不到什麼異樣了,但是對之前的事還心有餘悸,只是他寧願接受弗生的說法,不然一幅畫怎麼可能動起來,實在說不過去。
「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浩霖用手指摸了摸那東西的眼睛,粗糙的牆面和凹凸的質感都告訴他這只是單純的一幅畫而已。
『救我!』
就在他觸碰到的一剎那,浩霖好似聽到了人的呼喊聲,但卻輕的像在千百米外,他甩了甩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太專注了,以至於開始幻視和幻聽。
「還是先想辦法逃出去吧。」弗生打斷了他們的研究,因為除了遮擋光線的煙霧外,這裡並沒有其他東西出現,他們不可能一直耗在這裡,萬一錯過了妖靈獵人就糟糕了。
浩霖把手收了回去,他開始觀察著這個副殿的一磚一瓦,打算找出破解機關的所在。
大殿有四根紅柱,紅色的房梁和灰色的石板,屬於基本的古代建築。最為特別的還是左右兩邊的壁畫了,壁畫各有五人,其中有兩位女性和一個少年。而剩餘的男子也有年齡上的不同,有半長黑胡的中年官員,也有白髮蒼蒼的老官。
他們每個人都拿著上朝用的朝板,那叫做笏板,其手中的長板都呈翠綠色,屬於最名貴的玉板。每塊板上都有一個小凹扣,可以放入那些小塊的木塊,其他的木塊就在大殿前的地面上,錦翔他們也不知道這個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所以不敢輕易擺放。
肆號木板的人物尤為特別,她是一個女性,穿著一身紅色女官服,雙目細長,鼻子高挺,嘴唇小巧,但是她皺著眉頭,彷彿有什麼心事一般,拿著朝板,望向前方,打算說出自己的心聲。
玖號就隔著一位在肆號的旁邊,眾人以為人員是有順序排列的,但是肆的隔間是玖,這樣一來剩下的數字怎麼猜都難以猜對。玖號則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穿著一身黑色官服,雙目有神,嘴巴大張,面色赤紅,好像在呵斥什麼,錦翔一直覺得這個人特別眼熟,但是也說不上來怎麼個眼熟法。
「嗯…」浩霖低哼了一聲,他側過頭仔細的看著那壁畫。
「怎麼了?又有什麼?」錦翔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很眼熟。」但是浩霖想不起來她到底眼熟在哪了,在他認識的人中也沒有如此樣貌的,也許是在什麼書籍上看到的吧。
「誒?我也覺得這男的很眼熟啊!」被錦翔這麼一說,浩霖也發現這中年男人也有些眼熟,這些圖畫雖然相貌誇張,顏色鮮艷,而人物又形態各異,但是他們總覺得有些人的臉都有些熟悉感,當然除了那張青色的臉。
『救救我!』
浩霖轉過了身,又看向左邊的壁畫,那青面的官員穿著一身紅袍,望著畫外的人,神情雖然兇惡,但卻有些死氣。
木框後面也沒有更多的機關了,既然有關閉的地方,就一定有開啟的地方,弗生認為這與那木板大有聯繫,但是一時解不出其中的奧妙。
「咯~咯~咯~」猴子的尖叫聲突然從大殿前方傳出,浩霖被嚇了一跳,他看到那個不明情況的白癡又開始玩起了自己的手機,懶得動腦子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打遊戲?」黑髮男子的話意外的認真,他開始有些生氣了,錦翔這傢伙怎麼還是死性不改,就不能分清現在的情勢嗎?難道這樣被困住,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嗎?
「誒?可是你以前也不都這樣,自己一個人打遊戲。」錦翔的口氣有些諷刺的意味,他邊玩著遊戲邊說,並沒有抬頭看對方。
不知輕重。浩霖卻沒有做出什麼,要是脾氣大點的,早就把錦翔的手機沒收,活扔在地上一通亂踩了。浩霖只是無聲的離開了他,臉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心裡卻充滿了失望。
『我在這啊!』
他握著手電,但沒有照射任何東西,稍有疲累的身體依著壁畫滑了下來,浩霖輕輕坐在地上,低頭不語。
錦翔這個人,一直是單純的,可能因為沒有父母,沒有受到過教育的關係。單純、衝動又土氣。浩霖之所以答應與他組隊,也是因為錦翔這個人沒什麼心計,本質不壞,所以雖然麻煩點,但也認了。直到鬼島事件後,浩霖實在忍受不了他的任性,想讓他明白自己的過錯,才故意那麼做的,(主要是因為他欺瞞大家安排任務的事情,幻鹿的事大家都有過錯,錦翔也是受害者。)
如果錦翔沒有悔改的心,現在他也不會坐在這邊陪著他了。
但是現在,僅僅是被圍困了住,這個人居然置身事外一樣,玩著遊戲,不亦樂乎。就算自己已經提醒了他,他還是沒有自知之明,浩霖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他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死宅男!李浩霖!!』
「什麼?」浩霖抬起了頭,望向前面,看到的卻還是那個傢伙一心打遊戲的場景,他朝著昏暗的四周望去。
「怎麼了?」弗生依然在研究那數字板的問題,他走到浩霖面前,詢問對方,得到的卻是冷眼相對。
浩霖歎口氣,想了想,現在也不是慪氣的時候,弗生要不是有確鑿的肯定,也不會做出那般出格的事情的,當初不惜打傷幻鹿救來的蠢命,他也不能這樣不珍惜吧。
「我聽到了錦翔的聲音,但是…」弗生就在錦翔身旁,他根本沒聽到他說話,接著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過一絲青光,弗生推了推眼鏡,臉色沉靜了下來。
他一個轉身也坐在了浩霖的身旁,只是與他稍稍隔開了一點距離,弗生輕輕說道:「是地煞。」
浩霖聽罷就是一個極為驚訝的眼神,接著他瞄了一眼錦翔,沉思了起來。
地煞。根本就應該是不存在的東西。
因為出生在道家,浩霖是知道這個東西的,就連六畜都沒有提到過這樣的東西,因為它就像仙界或地府中的人物一樣,屬於虛幻的鬼神。它不像一般的鬼靈和精怪,縱使普通人看不見,但也普遍的流傳,那是因為一些稍有靈氣,或靈位不正的人看到過,才會如此。
地煞則不同,它屬於神話鬼神的範疇,而且不是什麼好東西,地煞不嗜血,不償命,也不貪圖享樂。它不像名字上讓人想的那樣,會招來厄運,或者長相醜陋,它喜歡觀察,喜歡猜忌,喜歡做一個它想做的人,然後沒興趣後就離開。
但是那個人,就回不來了。
地煞就像一個替換者,如果要舉出相似的情景,有一個經典的鬼故事就很像地煞所為。
一個陽光快樂的女孩,在回家的途中撿到一隻小狗,她想要飼養可憐的小狗,但是在幾天後,女孩卻把狗丟了,接著她的父母覺得她有些變化,卻說不出有什麼不同。
只有那隻小狗才知道,那個女孩是她自己。
與普通的鬼怪不同的是,地煞可以長久的換取呆在人的體內,也不會被排斥,不會讓肉身腐爛,因為這個說法有些神化,地煞就變成了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鬼怪。
地煞的模仿力也極為驚人,一般鬼靈在附身後會出現基本的四肢不協調,口齒不清,或記不清宿主的習慣,甚至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地煞卻不同,它會觀察,然後模仿,以至於與他再親近的人都有可能分不清楚,但仔細辨別,就一定能找出不同。
只是人與人之間,不可能如此的觀察對方微妙的變化,最熟悉的人亦是如此,他們只會稍微驚嚇一下,或者心裡有些想法,但是過一天就記不起來了。
「這麼說來,錦翔在哪?」浩霖暗指他們頭頂上的那副青臉畫像,弗生推了推眼鏡,表示確認。
「那拘魂咒?」浩霖會拘魂咒,又學會了用氣畫符,這樣一來驅走那鬼靈就不在話下。
「錦翔並不在體內,你又怎麼把他本來的靈體放回去?」這不是趕出一個,另一個就會自動回歸那麼簡單的,錦翔被困在畫中,無法動彈,而兩人之中無人能把靈體從一幅畫中拖出,這種術法簡直可以說是禁術了,能學會拖出必能知道如何封印,要是連這樣的術法也人人學會,那畫魂之事可要氾濫開了。
「可惡,這樣那樣都不行。」輕輕敲擊了一下牆面,浩霖又暗自後悔自己的大意了,他若一開始相信錦翔,沒讓他去碰那幅畫,如今也不會變成這樣。
他站了起來,又用手碰了碰那畫。
『死宅男,快救我出去啊!』
雖然很輕,不過他的確聽到了,那笨蛋在裡面一定什麼都看不見、聽不到,但是卻一個勁的喊著自己的名字,沒有放棄過。
「為什麼你的眼睛在一開始沒有發現呢?」浩霖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又淡定的坐了下來,輕聲說道。
弗生的眼睛在黑暗裡也能看清事物,對於妖鬼一向有更強的敏感性。
「不,我看不見。」弗生示意了上頭的黑霧,他從剛才都是靠著浩霖與錦翔的光源來認清四周的,雖然黑霧不像結界門一樣吸光,完全無法透視,但是本身就阻礙了弗生一般的視野。
眼睛。提到眼睛,浩霖就想到剛才的事情,那麼說來,他只要用眼角看錦翔,就能看到地煞了?
此時那錦翔正坐在大殿前方的木框下面玩著手機遊戲,他好似對這個入迷了一般,完全沒有發現外界的情況。浩霖正過頭,用眼睛斜視過去,雖然這樣做會讓眼睛十分疼痛,但為了看見那東西,他必須忍住。
一張青色的臉就浮現在錦翔的臉上,它猙獰著銅鈴般的眼睛,細小的眼孔盯著手機,如癡如醉。
浩霖把眼珠轉了回來,然後閉上了眼讓它們休息。
「怎麼?你可以看到它?」弗生盯著浩霖的一舉一動,那個人用一種奇怪的方式看著錦翔,接著臉色比剛剛更加差了。
「嗯,用眼角,或許是視線的死角,它感應不到,才會看見的。」弗生也嘗試了一下這個方法,但是他什麼都沒看見。
「不,我看不到。」弗生如實答道。
男子奔跑著,跳躍著,他走在無盡的古道上,被三隻可笑的猴子追逐,一個不注意就會喪命。他會被淹死、摔死、撞在樹上磕死,還有各種奇異的死法。這個遊戲在智能手機應用上久居第一,模仿它的也不少,但還是不如原版來的暢快。
「李浩霖。」兩人一語不發,許久之後,弗生開口。對方只是回看了他一眼:「你很危險。」弗生說。
「你在這個年紀,就學會了氣符的畫法,在這個年紀,領悟了冰之業力,在這個年紀,還能用眼睛來控制鬼靈,你很危險。」金眸男子的話讓這個昏暗的室內添上了一層冰霜,弗生從未見到過有人有這般的天賦,如果說自己的眼睛是恩賜,錦翔的蠻力是血脈的繼承,只是作為一個氣力渾厚的李氏的子孫,為何他的悟性比誰都高,那不是遺傳,那是天分。
「呵,那真是見笑了,要說危險,可沒有你弗生的腦子來的危險。」浩霖的話語也帶著刺,他從一開始就看不慣弗生的所作所為,他是那種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雖然他沒什麼**,但是為了要解開自己的推論和困擾,他也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就像剛才,不顧錦翔的安危,擅自把他推進了洞中,雖然他的推論是正確的,但本身的行為卻是錯誤的。
「彼此彼此。」弗生的語速很慢,他也從一開始就覺得李浩霖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但是這人平時低調不語,還沉迷於遊戲之中,若是能一心向道,必能有所作為,但卻走了岔路。
「哼。」浩霖不屑與他苟同,他又問道:「眼睛,是怎麼回事?」
弗生站了起來,捋了捋身上的灰塵,開口說道:「我找到了,救回錦翔的辦法。」